第304章 无言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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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吕素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赶到了渡口,她给疫区里的人带来了食物以及换洗的衣物。和昨天一样守卫渡口的人还是不让她过河,说是等约定的时间对岸有人来了船才能开动,否则就必须等到对岸的大火熄灭或十四天后才能过河检查。

  吕素便在河边等着,可眼看就过了约定的时间,对岸却还是不见人影。一般这个时候张量山或者老萨满总会来到对岸的渡口。可今天却一个人也没来。吕素有些着急了想过河看看,看守渡口的汉子便安慰她“也许是有事耽搁了。”

  吕素叹了口气便坐在河边痴痴的望着对岸,心中暗暗祈祷‘小山哥哥和阿婆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对岸还是没有人影。吕素的担心加剧了,她站起身踮着脚望着对岸的河堤,双手在胸前合什,担心都写在她白皙的脸上了:“怎么还不来?”

  守渡口的两个汉子互相看了看,脸色不禁也有些发白心中均在想:莫不是张医生和萨满也得病了?

  又等了一会吕素突然转身对两人说:“大叔!我要过河去!”

  两人连忙出言阻止。一个说:“吕小姐,不能去呀!这是易郡守的命令!”

  另一个说:“是啊,张医生走时也说过,不能过河的。”

  “可是……他们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吕素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阿婆和张量山对她来说都是心中很重要的人,她不希望他们发生一点点的危险。

  一个汉子忽然想起张量山说过的话,就劝吕素:“张医生走时说过,那边如有意外他便会点火烧掉一切的。眼下没看到火,想必还是安全的。”

  吕素听了觉得也是,便感到稍稍安心了些,又叹了口气低下头整理带来的食物。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声“天啊!”连忙抬头看见面前的两个汉子都是目瞪口呆的望着她身后。

  “怎么了?”吕素有些奇怪。

  两个人将目光低下来呆呆的看着她,目光中透出一种深深的惊惧。一个人伸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吕素身后的对岸结结巴巴的喊了声:“火!”

  吕素蓦地转过身!吃惊的看到对岸黑色的河堤后清晰的腾起一股黑色的烟!正是王家牧场的方向。黑色的烟柱在初秋湛蓝的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天啊!真出事了!吕素“呀!”的惊叫一声,脸色惨白的呆在了原地。

  秋季天干物燥,加上又有一阵风吹来,转眼间对岸就是黑烟滚滚了,牧场的大火已成燎原之势。牧场附近的草木纷纷被逐步逼近的大火烤干引燃,不少潮湿的草叶冒出乳白色的浓烟,牧场在渡口的上风处,好在有小河阻断,一道气流顺河流过,隔离了大部分的烟气,饶是这样站在渡口也能闻到对岸传来的呛人的烟气。

  “快!快!我要过河!”吕素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一个守渡口的汉子。

  那两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快点!我们赶快去通知郡守吧!”

  “对!”

  一个汉子慌忙往伏虎村跑去,另一个在吕素的催促下开始手忙脚乱的准备小船。就在这时风助火势,转眼间对岸的河堤就笼罩在白色的烟气之下了。紧接着“哄!”的一声,河堤后面不远处也腾起了火苗,一长线的火苗冒了出来,转眼就是一大片的蔓延开来,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一会功夫河堤上就烟雾弥漫了。

  正在解船缆的汉子见状连忙拉住吕素:“晚了!小姐,对面的火太大了!过不去人了!”

  吕素抬头一看,心里一凉。完了!这么大的火势,看样子小山哥哥和阿婆是没希望了。吕素退后几步,颓然的坐倒在河边看着对岸荼蘼的大火流泪。

  小山哥哥就这么死了,自己还没有报答他的恩情,都怪我……如果自己不去草原,小山哥哥就不会遇到鼠疫。还有阿婆,我不去找她帮忙阿婆也不会有事了。还有小川和玉漱姐姐,也是因为有我才不能在一起。吕素啊吕素你真是个灾星,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小山哥哥和阿婆。吕素望着河水流着泪,恨不得跳进去结束自己的耻辱和痛苦。

  小山哥哥、阿婆,我来陪你们了!吕素下定了决心呼的站了起来,往河边跑去。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船边的汉子喊道:“喂!”

  吕素一愣,下意识的收住脚步看见那汉子双手笼在嘴边正冲对岸喊着“喂!”‘原来不是叫我。’吕素心里一松,可就是这一停投河的勇气就全消了,脚也再迈不出一步了。

  原来那汉子站在河边正准备放弃解缆绳,忽然觉得对岸的火声和风声里隐约有人在喊叫,便应了一声。转头看见吕素跑了过来,以为她也听到了声音,便问道:“小姐!你也听到了吧。”

  吕素不由得又是一愣侧耳一停,果然对岸传来一阵呼唤:“喂!过来呀,我们在这里!”接着是一阵咳嗽的声音。

  仔细一辨认好像是张量山的声音,她抬眼往对岸望去,果然对岸的烟气中依稀有两个人影,蹒跚的往河边走来了。

  吕素大喜连忙喊道:“小山哥哥!阿婆!我们在这里。”又连声对守船的汉子喊道:“快!快!开船!我们过河!”

  小船轻快的渡过了小河,吕素站在船头翘首以盼。她顾不得呛人的烟气,努力辨认着对岸的渡口。离岸边不到几米时,她看见烟团里走出来两个人,一老一少,正是张量山搀扶着老萨满。船一靠岸吕素便抢着拉过他们上船,小船随即掉头驶离呛人的烟团。张量山一上船吕素也顾不上矜持了,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哭道:“可吓死我了!”弄得张量山面红脖子粗的很不好意思,撑船的汉子张大了口一时搞不清状况,吕小姐不是易郡守的妻子吗?怎么和张医生抱到一起去了?老萨满笑了笑装着没看见。上了岸吕素才注意到张量山和老萨满两人浑身都是湿淋淋的,脸上被烟气熏成了灶王爷的样子,不过精神都还不错。

  “有吃的吗?我们快饿死了。”一上岸张量山便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老萨满则是微微笑着站在一边。

  吕素连忙给两人递过食物和清水。两人也不客气在河里洗了手便大口的吃了起来。

  “怎么回事?”吕素焦急的追问。

  张量山嘴里嚼着大饼嘟囔着:“放火没控制好,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吕素:“?”

  她眼见就只有老萨满和张量山回来,看起来里面的病人是凶多吉少了。等张量山吃了几口面饼又喝了一大碗清水缓过劲来,吕素才问:“哪其他的病人呢?”

  张量山长叹了口气:“唉……没能救过来……不过疫区算是控制住了。”

  原来,在老萨满和张量山的照顾下,哪个叫叶儿的女人情绪稳定了不少,病情也似乎有所好转。张量山在老萨满的劝说下也得以休息了一下,几个时辰的小睡让连日的疲劳得到了缓解。

  两人见女人还算稳定,便坐在一起聊天,说到这次人间鼠疫,老萨满长叹了一声:“与其说这次瘟疫是天灾到不如说是人祸更贴切。”

  “人祸?”张量山有些不解,明明是老鼠传播疫情怎么能说是人祸呢?

  老萨满见张量山一脸疑惑的神清,便解释道:“其实,草原上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在上古时期天帝创造了草原,让人类与草原上的生灵们共同生活繁衍生息。一开始时草原上的资源充沛,人类和其他动物各自生活在不同的地区,还能做到和平相处。可随着人口的增加,人类贪婪的欲望战胜了理智,他们踏进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地区,抢占各种资源,无数的森林被伐倒无数的动物被杀死或驱赶,人类过度利用某一种资源,必定会遭受到强烈的报复。过度开采大自然,大自然也会无情地回报人类……”说了一长串极富环保意识的言论后老萨满才解释了这次瘟疫产生的根源“传统上图安的牧场在王城东北和西部的大草原上,这里的土地靠近山脉和森林并不适合放牧。而且这片土地从古代就是所谓神灵的休息地,在这里放牧是不被许可的。王家人虽然进入了禁区,却也是为了生计……”

  从老萨满略带神话的语句中,张量山剖析出了些许真相,这片土地在古代就可能有鼠疫之类的疫情传播,古人无法战胜这些病魔,看见进入这里的人先后病死,大为恐惧以为是得罪了上天,所以就编出了一个神灵休息地的传说,告诫后人不要进入。可随着图安人口的增加,加上吞并了不少的秦人移民,牧场的土地就显得不够了,西面是匈奴,东北是强大的东胡,南面是同一后的大秦。王家祖上是北逃的燕人牧场原本也不在这里,而是在东北。可眼下东胡南侵图安东北的牧场沦陷和破坏了不少,南逃的图安人又仗着王族的依靠,便瓜分了这些的中原人的土地,而某些居心叵测的王族则将这些‘中原人’和‘秦人’一起赶进这一带的无人区。迫使这些无依无靠的中原人便只能踏入这些不被许可的土地。最终感染了致命的病菌,好好的一家人便绝户在这北方荒凉的草原上了。张量山也没想到这可怕的瘟疫的背后居然隐藏着更加隐晦更加黑暗的民族矛盾。

  本来有了农耕文化的中原移民的加入,图安可以用部分农耕代替游牧。这样可以用更少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口,也可以支持更多的军队。可惜,游牧民族特有的优越感让他们中的大多数瞧不起这些只会种地的中原人。他们认为战马刀枪可以征服一切,打不过自己的民族就没有可以借鉴与学习的了。以至于整个图安真正施行农耕的只有王城附近的伏虎郡的一小块土地,那还是在玉漱公主的庇护之下才留存下来的。尽管伏虎郡产的粮食已接近图安南部所谓农耕区三分之一粮食产量。于是图安收回了原本分给中原族人的土地,将这些土地分给从北面逃来的图安族人。而至于没有了土地的中原人,对不起你们要么去死地谋生,要么就去北方从东胡的手中强地好了。至于危险?反正不是我族,死就死了吧。正如后世的蒙古征服了中原后居然有人建议将整个中原变成蒙古人的牧场。也正如日本占据了大半个中国后对中国人的残酷统治,以至于至今不认错还继续蔑视中国。

  ……………………

  老萨满细心的照顾着唯一的幸存者,女人在第二天的下午清醒了过来,甚至神志也恢复了正常。张量山有些高兴觉得这是女人开始好转的迹象。老萨满却神清严肃的偷偷告诉他,女人快不行了。张量山仔细一检查也发现女人身上的肿块已经开始溃烂,流出黑色的发臭的脓血了。身体不行了,精神却还好,张量山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了,想到最后一个病人也要死了,张量山不由得万分沮丧。

  女人清醒后便问起家人,张量山本来不想告诉她实情,但老萨满却坚持应该告诉女人家人的实情。和老萨满商量后他还是艰难的将实情告诉了女人,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了,将头扭向一边偷偷的落泪。

  突然他感到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衣服,他回过头却是女人。

  女人眼角挂着泪珠,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微笑,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怪你……谢谢你……小哥,你是好人。我们全家都念你的恩情。即使在天上我们也会保佑你的。”女人说得很认真。张量山听了却哭得泣不成声了。

  老萨满用手轻轻在他背上一拍低声在他耳边说:“人都有这么一天的,送好她最后一程吧。”

  老萨满坐在女人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轻声的念诵着古老的颂语。张量山坐在另一边轻轻的护理女人的伤口,替女人整理好衣装。凌晨女人弥留之际,老萨满唱起了一首悠长而雄浑的歌谣,用的是古语或是图安语,张量山听不懂但却能明白这是一首生命之歌,是一首歌颂生命的歌曲。女人是带着微笑走的……

  有谁的永远能一起进退,

  相信吗缘分长短

  早已经画好线

  我不想面对即将的离别

  我看见爱的周围结悲伤的泪

  留下我,用力呼吸

  只是怕你太过安静

  放再多的希望下去

  我还是无能为力

  留下来,我绝望的泪

  洗不掉注定的结局

  而我拼命写下你的爱

  让我留下来在你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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