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疑虑重重
慕离歌记着龙傲天的叮咛，暗暗提了口气，昂然道问：“有什么事，你说吧。。”
卓林执着酒杯，看了她一眼，脸上竟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慕离歌正诧异着，他突然转身，将手中的杯子使劲掷在了墙上。只听得“啪”一声脆响，那酒杯被摔得粉碎。
杨鸿志几乎是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慕离歌的脸，以防四处飞溅的瓷片碎碴伤人。
再看卓林，他脸上已被碎片割得鲜血淋漓。他弯下腰，拾起一枚残片，紧紧捏在手里，踉跄着几步走到了慕离歌面前，与她只有一个栅栏之隔。
杨鸿志如临大敌，“哗”一声抽出了大刀，将慕离歌护在身后，厉声大喝：“卓林！你想干什么？”
卓林凄楚一笑，血流满面的脸，更显狰狞。他呆呆望着慕离歌，喃喃唤了声“殿下”，突然执着残片向着自己的喉咙狠狠划去。
鲜血像喷泉一样，直溅得四面八方到处都是。
慕离歌只觉脸上落了一片黏乎乎的液体，还带着温度。
卓林这猝不及防的举动，令她惊愕得几乎失掉了魂魄。待她反应过来，禁不住发出惨烈的尖叫：“啊～”
卓林无力地跌倒在地，痛苦地抽搐着。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脖颈处的创口中涌出，很快在他身下积成了一滩血泊。他一息尚存，口鼻处不断翻涌着血泡泡，双眼瞪得奇大，一张脸狰狞可怖。
“开门！快开门！”慕离歌像疯了一样拍打着牢门大喊，“快救人啊！”
狱卒慌忙将门打开。
慕离歌飞身闯进去，顾不上血污，直接抱起卓林的头，死死按住了他的伤口。
杨鸿志急忙喝道：“快传御医！”
鲜血从她指缝里淌了下来。
慕离歌失声大哭道：“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做！”
卓林断断续续地道：“我……不要你们虚伪的同情……我既报不了仇，不如早些下去陪伴她，也免得她孤苦伶仃……”
慕离歌呜咽着道：“你有勇气结束生命，难道就没有勇气活下去吗！千凌牺牲了自己，不就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吗！你现在这么做，岂不是辜负了她的牺牲！”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卓林缓缓舒了口气，便再也没了动静。
杨鸿志试了试他的脉搏，轻轻放下他的手，对慕离歌道：“娘娘，卓林已经去了，娘娘节哀顺便吧……”
“不！”慕离歌抱着卓林的尸体，放声大哭，“为什么要这么做！好不才活下来，为什么不珍惜千凌为你的付出！”
杨鸿志试图将她从卓林身边拉开，却被她粗暴地拒绝了。
从宝净禅寺重逢的那天到现在，不过十来日，她与他竟天人两隔了。与其是这样的结局，又何必当初重逢，空欢喜一场！
慕离歌心里像堵了团棉花，抽抽噎噎地哭泣着，已哭得不能自已。
杨鸿志只好喊来了其他侍卫，命他们将卓林抬走。
卓林被强行从她手里拖了出去，放在担架上，蒙上了一层白布单。很快地，白布单已被他的血浸透，斑斑点点的红，触目惊心。
慕离歌跟着走了两步，突然眼前一黑，她软软地倒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乌沉香的味道在空气中随性弥散，飘进人的鼻子里，激得人不觉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慕离歌轻轻唤了声“陛下”，眼珠向上翻了翻，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她的手随即被人紧紧握住。
她知道是他，泪水不由自主便淌了下来。
“离歌！你醒啦！觉得怎么样？还晕吗？”龙傲天关切地低问。
“你刚才去了佛堂吗？”她却答非所问，问得有气无力。
龙傲天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嗯”。
她说：“陛下肯为卓林操度，也是他的福分。”
龙傲天抚了抚她的面，担心地问：“你……不怪我吗？”
她摇摇头：“不……要怪，也应该怪把他害成这样的人。”
龙傲天俯下身来，在她额头上轻吻着，顺势吻了吻她的眼皮。她缓缓睁开眼。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热切，那么迷人。她禁不住伸出双臂，将他紧紧搂住。
龙傲天的双唇贴在她脸上，哆嗦得厉害。
她抚着他的头，柔声安慰道：“陛下，别再为这件事自责了。陛下只是做了陛下应该做的事。他的命是命，秦将军的命一样是命。路都是人自己选的。卓林选了他的路，怪不得任何人。他既选了这条路，这应该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与其留在人间，天天陷在痛苦的回忆中，倒不如像这样，一了百了……”
龙傲天急忙摁住她的嘴，急切地道：“不，我不许你这样想。人活着才有希望，人活着，他逝去的爱人才永远留在他的记忆里，从某种意义上讲，逝者并未远离。她一直都活在她爱人的心里。要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慕离歌知道，他是在担心他百年之后，她会做出像卓林一样的傻事。她的泪不由汹涌而至。
龙傲天温柔地抚去了她的泪，说：“好啦，我们不要再理这件事了。不管怎么样，卓林也算用他的性命证明了他的清白。那张布防图对我很重要！有了它，我就有办法把秦雪峰救回来！”
“陛下！”听到他这样讲，她不觉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急急拉住他的手，“陛下！那张布防图不能信！”
龙傲天一怔：“为什么？”
慕离歌双眉紧蹙，忧心忡忡地道：“我总觉得，卓林临死前最后的眼神里，并不是绝望与愤怒，而是解脱。”
龙傲天道：“他受了这么久的煎熬，而今能与心上人团聚，自是一种解脱。”
“不……”她固执地摇了摇头，“不是那种解脱，而是完成了一项任务后，放下心来时会流露出的解脱！”她急急用手比划着，“我也讲不好那是种什么感觉，反正，那感觉不对！”
见他眼中依然烁着怀疑，她不禁心急如焚。
一定有哪里不对，但突破口究竟在哪里呢？
急中生智，她脑中突然灵光乍现，激动之下，她的声音都变了调：“陛下！也许千凌没有死呢！”
龙傲天的眼珠陡然一震。
她缓了口气，接着道：“千凌到底是死是活，我们只听到了他一面之辞。当初父皇把他们的人头摆在我面前时，那人头的面目已因失血过多而变了样。我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晕过去了，并未看清那是不是真是千凌。既然卓林的头是假的，那千凌的头也可能是假的啊！也许千凌现在受到了某种威胁，卓林才不得不这么做。他来找我的时候，就已抱了必死之心！只有他死了，千凌才能活下去！”
她一口气把心中的疑虑全抖了出来，龙傲天默默注视着她，目光复杂。
慕离歌试探着问：“陛下觉得……臣妾说得不对吗？”
龙傲天摇摇头，还未开口，却先是一声叹息。
“那陛下为何……”
“就是因为你分析得太到位了。”龙傲天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幽幽地道，“我不知道该为你的成长而高兴，还是该为你逝去的纯真而失望。”
“陛下！”她也跟着下了床，直直扑向他的背，从身后将他紧紧抱住，“陛下需知，人都是要长大的。如果守着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那又有什么希望可言？难道陛下不希望看到我们的孩子将来长大成人后，能出人头地，成为新一代明君吗？”
龙傲天的身子发出一阵轻颤，似在微笑。他转过身来，将她拥进怀里。
“你说得对。”他低声轻叹，“我应该调整心态，接受你的成长。”
“就这一句对吗？”她追问。
“你说的，都对。”
慕离歌这番话，也正是他有所迟疑的原因。
看来，他的确需要重新考虑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打乱了龙傲天的阵脚。
就在他重新布署兵力，准备前往瑞国进行交涉之际，西关传来紧急军情，西戎突然对虢国大举进攻。而今，西关前面的两个军事重镇已被其占领，西戎拿下西关，已是指日可待。
关内三十万军民齐心抗敌，但援兵与粮草却均未到达。如果节省一些，关内所囤的粮草也不过能坚守三个月而已。
朝堂之上，龙傲天追问龙傲骨的行程，不禁勃然大怒。
龙傲骨的前行速度简直比游山玩水还要慢。以这种速度，估计等他们到达西关时，还剩下十分之一的粮草，已是万幸了。
户部尚书辩称，郑王之所以走得如此之慢，原因在于粮草征集困难。眼下才开春，庄稼刚刚种上，经过冬季的消耗，农民家中几乎没有什么余粮；再加上好多牲畜都要留下来下崽，错过了春季，损失的便是一整年的收获，很多牧民也不肯上交。
龙傲天大怒道：“农民没余粮，地主难道也没余粮吗？！就是买也得买回来！”
户部尚书说，那些个刁民，仗着有封地的王爷撑腰，不肯卖。
“岂有此理！”龙傲天已是怒不可遏，“你们办事不利，居然还想把罪责推到亲王头上！你们以为说成是亲王阻挠，朕就没有办法了吗？只要一经查实，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朕也要办了他！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手段！若不是你们开价太低，他们怎么会不卖？！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居然还惦记着克扣、贪污！他们不想活了是吗？别以为换了国君，你们还能安枕无忧！老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朕若倒了，你们一样完蛋！”
户部尚书被当场撤职。
龙傲天责成户部侍郎暂代尚书之位，速去敦促龙傲骨加快速度。
慕离歌站在龙傲天身边，不禁为他的情况深深担忧。
这个一向最沉得住气的男人，如今也变得焦灼难安，仪态尽失，可想而知，这次他面临的危机，有多么严重。
她不禁暗暗为他捏了把冷汗。
244. 疑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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