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苦口婆心
“……我们在十里亭等着龙承铉所派来的人给我们送盘缠。。忽然听到一阵混乱密集又急促的马蹄声，我突然意识到，我上了龙承铉的当。他若真的派人送盘缠来，会至于要这么多人来吗！凭经验，我敢断定，这次来的人数，不下三十人。殿下，三十人取我二人性命……龙承铉就没打算让我们活下去！我当即拉着千凌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可他们骑着马，转眼间就赶上我们了。我唯有拼死一搏……我脸上的那道疤，就是他们留下的！可怜千凌，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我出卖的……为了不拖累我，她抱住了一名杀手的腿，阻止他前行，好让我逃脱……那杀手在她背上戳了十几刀！她至死都没有放开手……”
卓林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别说了……别说了……”慕离歌再也抑制不住掩面失声恸哭。
对于卓林，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对龙傲天的那番指责，经事实所证，完全都是污蔑。若不是他，第一次和亲的时候，她就已经是龙傲天的妻子了，又怎么会引来后面那么多的惊心动魄。
只是斯人已逝，她也无从埋怨。更何况她总想着，卓林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若非为了她好，他又怎么会苦苦相劝呢。
可他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我情愿你从来没有出现过，也不要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她茫然睁着双眼，心中充满了哀怨，可想来想去，竟不知该怨谁。
似乎人人都有充足的理由去解释自己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过。而她，除了默默承受，却什么也做不了。
“微臣知道……殿下宅心仁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微臣做了这样的事，原本没有颜面再见殿下！这几年来，微臣为了逃避龙承铉的追杀，一直东躲西藏，直到最近听说龙承铉出了事，微臣才敢现身。”
卓林抬起衣袖擦了擦泪水，呜咽着道：“微臣至今只有一个心愿未了，就是斩下龙承铉的人头，替千凌报仇！可如今微臣已被阿芙蓉毒害得人不像人，鬼不似鬼，想要手刃仇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慕离歌已然明白了他的来意。她故意问：“你想让我替千凌报仇？”
卓林抽噎得厉害：“微臣自知罪孽深重，又如何敢向殿下提什么要求！殿下还肯来见微臣一面，微臣已是死而无憾！微臣愿奉上性命，向殿下谢罪！只求殿下有朝一日能将龙承铉的人头祭奠千凌！千凌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殿下长寿安康！”说罢，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匕首，直直就要往自己心窝里捅。
“你疯啦！”慕离歌大惊失色，仓皇之下，她不加思索赶上前去，一掌砍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卓林中毒太深，早已失去了往昔的活力，手软脚软到甚至连一个孩子都能轻易打败他。慕离歌这一掌来得太快，他手上一松，那枚匕首竟直直从手中滑落，插在了地上。
“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就算你死，千凌还能再活过来吗？你害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女人，你这一世都将背负着内疚与悔恨，这已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慕离歌难掩心中悲愤。她上前将匕首拔出，扔得远远的，恨恨叹了口气。
一听此言，卓林再也抑制不住抱头恸哭。
“我已经没有脸再活在这个世上了……我现在废人一个，想报仇也报不了！我之所以还在苟延残喘，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殿下，向殿下忏悔，希望殿下能杀了龙承铉，为千凌报仇！殿下！殿下……微臣无以为报，唯有贱命一条，求殿下成全啊……”
这个曾经叱诧风云少年得志的将军，而今像滩烂泥般瘫跪在她面前，像个孩子般无助地哭泣，那一刻，慕离歌的心全乱了。
舍利塔附近的竹林里，绮翘先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蓝天白云和翠绿的竹叶，她不禁恍然一惊。她的脑袋依然晕晕乎乎的，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如何会如同横空出世般躺在这片竹林里。
看看身旁，彩云仍然昏迷不醒，她不禁焦急万分。
“彩云！彩云！”她努力爬起来，使劲推搡着她，“快醒醒！”
彩云蹙了蹙眉，缓缓睁开眼，发现情况不妙，她陡然惊醒，一下子坐起身来，抬眼看了看四周，不禁惊叫道：“娘娘呢？”
绮翘一下子就哭了：“我醒来就没看到娘娘了……想不到这些人简直无孔不入，连禅寺里都不得安宁……”
彩云到底年纪大些，也镇定些，慌乱了一阵，她对绮翘道：“别哭了，绮翘，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要沉住气。”
绮翘抽抽答答地应着，两人相扶相搀，向舍利塔走去。喊了几声，无人回答，绮翘便一口气登到了塔顶。
再下来时，她脸上满是失望。
彩云问：“上面可有挣扎打斗的痕迹？”
绮翘摇摇头：“娘娘好像突然就不见了……”
彩云略一沉吟，说：“咱们快去通知侍卫。他们守在寺院之外，娘娘若是被人劫出了寺，他们一定会发现的。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在追捕的路上了呢。”
绮翘心中充满了希望。
两人急匆匆向寺院外赶去。
守在院外的侍卫见到她们神色慌乱，主动上前打听。双方一对口径，所有人的心均是一沉。侍卫们并没有看到慕离歌出来，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和迹象。按照彩云和绮翘的说法，慕离歌极有可能被人绑了去。绮翘她们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说不定这个时候，歹人已将慕离歌从后门带走。寺院后门外是座山，下了山，四面八方都是城镇，天知道他们会走向哪个方向。真到那一步，那可就麻烦了！
为首的侍卫立即吩咐其中一人赶回皇宫向龙傲天报信。其他侍卫则跟着彩云进了禅寺。
一行人找到方丈，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方丈听说国君最宠爱的和妃在自己的寺内失了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寺内香客众多，人群复杂，此事又不可传扬。他立即召集全寺僧众前来，叮嘱他们四下里暗查，若有人见到和妃踪迹，务必报上来。
绮翘正找了一名擅长绘画的僧人，边说边比划着，想让他画出一张和妃的画像。
人群中，一名小沙弥面露迟疑。
彩云眼尖，大声道：“这位小师傅，你是不是见过和妃娘娘？”
小沙弥两手比划着反问：“和妃娘娘是不是这么高，这么瘦，十八、九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裙子，长得很漂亮？”
方丈急忙喝斥道：“不得无理！”
彩云顾不上那么多，急急道：“正是！小师傅见过娘娘？”
小沙弥说：“之前有个紫衣女施主问我紫竹林在哪里。我告诉了她。想是她去了后山。”
“就她一个人吗？”彩云追问。
“就她一个人。”
那么，她应该是去见什么人去了，而不是被人绑走了。
绮翘大喜，同彩云对视一眼，抢先说道：“那你快带我们去！”
为了不惊动其他香客，彩云让侍卫改唤慕离歌为“慕姑娘”，她若听到，定会回应。
紫竹林里，慕离歌呆呆而立，似乎仍然无法接受卓林所述的事实。
卓林瘫跪于地，直哭得有气无力，几欲虚脱。
忽然听到远远传来声声呼唤：“慕姑娘！慕姑娘！”
慕离歌恍然一惊，想是绮翘她们药性已过，正到处寻找她的踪迹。
她急忙大声回应：“我在这儿！”
卓林突然像头受惊的野兽，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劲，一下子跳起来，死死捂住她的嘴，低声斥道：“别叫！殿下，微臣不会伤害殿下，只求殿下别叫了……”
他的手上根本没有什么劲。
慕离歌用手肘使劲朝着他的肚腹猛地一击，他大叫着应声倒地，跌得半晌爬不起来。
慕离歌心中酸楚难当，上前拉他起来，安慰道：“卓林，你别害怕，他们只是来找我的，他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卓林的脸色却已变得惨白如纸：“不，不……龙傲天若是知道了我的所做所为，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大仇未报，我不能死！”
慕离歌正色道：“当今国君并非狭隘之人，你有心忏悔，他又怎么会再追究于你呢。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再追究你的那些污蔑，根本没有意义！再说，你若想报仇，就需要他的帮助啊！”
“他？帮助？”卓林双眼登时流露出轻蔑之色，“他明明已经抓到了龙承铉，明明可以杀了他，却为何又将他放掉？若不是他也被龙承铉捏住了把柄，他会轻易放走一个觊觎他皇位的劲敌吗？哼！历来这些君主，有哪个屁股是干净的？都是沆瀣一气！”
慕离歌惭愧地低下头，说：“你错怪他了……龙承铉，是被我放走的……”
“你？”卓林惊讶地张大了嘴，“殿下难道对他依然有情？”
“不！”慕离歌斩钉截铁地回答，“嫁给龙傲天的那一天，我对他就已经死心了！这个人做了那么多坏事，害死了那么多人，我怎么能放过他？若不是为了维护永嘉公主，我又怎么会放走杀害我孩子的凶手！”
“孩子？……”卓林一脸茫然，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慕离歌深提了一口气，凛然道：“这些内情你并不知晓，你又如何能以片面猜度去断言一个人是好是坏？”
卓林感慨万千：“早知殿下与龙傲天心心相印，微臣又何必当初，枉作小人！”
慕离歌趁机道：“卓林，你要还是条汉子，就别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帮你，你只能自己帮自己！”
卓林重重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既然殿下如此信赖龙傲天，那微臣就留下来，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
慕离歌喜不自胜，正要表达谢意，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沉稳有力的回应：“龙傲天是你叫的吗？”
240. 苦口婆心
0.1秒记住本站域名 [18ys.net]
点击下载小刀阅读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