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不谋而合
转眼已是盛夏。:。柳枝荡漾，蝉鸣声声，窗外的绿愈发深沉了。
慕离歌呆呆坐在窗前，一手托着腮，一手执着轻罗小扇，随着蝉声扇扇停停。
绮敲关切地问：“娘娘是否嫌蝉声扰人？”
慕离歌微微摇了摇头：“不是……蝉鸣叫，是雄蝉在寻找它心爱的姑娘。我帮它把叫声传到更远的地方去，让它心爱的姑娘能听到它的呼唤。”
绮翘笑道：“这典故娘娘是从哪里听来的？”
慕离歌茫然着双眼，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知道。”
“那可奇怪了……”绮翘还要再说什么，恰在此时，龙傲天正好迈步进来，急忙将她喝住：“绮翘！”
绮翘吓得慌忙行礼：“陛下回来了！”
龙傲天缓了缓语气，说：“去给朕端杯茶来。”
“是。”绮翘知趣地退了出去。
慕离歌却好像并不知道她出去了一样，淡淡地说：“那有什么奇怪的……我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多着呢。”
“离歌……”龙傲天在她面前坐下，托住了她的下颌，让她转头望向自己。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无欲无求。
龙傲天放下手，眼中似蒙上了一层愁云，哀哀地叹道：“你是打算从此以后都不再同我说话了么……”
她扭过头重新望向窗外，悠悠扇着扇子，好像根本就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龙傲天喉中哽了哽，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这才道：“我要外出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不能再陪你了。”
她的扇子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摇了起来。
泪水在他的眼眶转了几圈，终是被他强忍了回去。
几个呼吸后，龙傲天这才又道：“我朝惯例，历代国君一年有两次需亲自领兵操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明天就要进伏了。冬天的时候因为同你是新婚，已经耽误了一次，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耽误了。”
她不在意，那就当他自言自语吧。
他看了她一眼，接着道：“今天晚上我就要赶到北军营去。我把小圆留下，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去做。”
她依然无动于衷。
一声叹息过后，龙傲天起身道：“那就这样吧！”
他刚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陛下……”
龙傲天的泪夺眶而出。
他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他慌不迭回头：“什么？”
慕离歌依然单手托腮怔怔望向窗外。但见薄唇微启，那渴望已久的声音幽幽传出：“陛下，若是我要天上的星星，小圆给不了，那可怎么办？陛下会杀了她，以责办事不利吗？”
龙傲天呆住了。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禁不住以扇掩嘴，咯咯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依旧清脆悦耳，可他心中却百感交集。
难道在这一个多月的抑郁之下，她已经……失心疯了？
慕离歌笑了一阵，突然又哭了起来。
“陛下……”她猛地转过脸来，脸上梨花带雨，样子楚楚可怜，那一双大眼睛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呆呆望向他，双唇颤抖得厉害，“陛下……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我害怕……他们会害我的！还有我们的孩子……”
她哭得忘我，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无助，直哭得人心都要碎了。
他急忙上前抱住她的肩，她便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号啕大哭。
“离歌……”龙傲天抚着她的背，哽咽着道，“我们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如果继续哄着她，欺骗她，给了她更大的期望，将来对她的伤害也会更大。他需要把事实呈现在她面前，哪怕这事实有多么残酷，她必须要学会勇敢面对。
慕离歌抽噎得厉害，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
她这样的混乱，龙傲天已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只听到慕离歌喃喃着道：“陛下！不要离开我！我不要和小圆在一起！我不要见到她……”
“好……”他托起她的脸，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我带你一道去。”
“真的？”她眼中的泪水尚未退去，脸上已现出一丝喜色。
“嗯。”他郑重地点点头，又说，“不过军营重地，是不允许有女人出入的。你要去，得扮成内侍才行。而且，绮翘彩月她们都不能去。那里条件简陋，我也可能照顾不到你，你……”
慕离歌急切地打断他的话，说：“我会照顾好我自己！我还要照顾你呢！”
龙傲天凄然而笑。
他的不语，让她误以为他想反悔，眼巴巴望着他，乞求道：“无论怎么都好，我只是不要离开你……”
“好。”龙傲天拭去她的泪，说，“那我现在就叫人送内侍的服饰来。”
听说慕离歌要扮成内侍随龙傲天进军营，绮翘终是放心不下，鼓起勇气道：“陛下！奴婢也想和娘娘扮成一样，服侍娘娘！”
龙傲天很是欣慰。他安慰道：“你的心意，朕同和妃都心领了。军营重地，实在不能坏了规矩。朕带和妃去，已是担了很大的风险，万一被人发现，那些朝臣们可有得一阵弹劾了。你还是留下吧。”
绮翘看了慕离歌一眼，只好答应。
晚风习习，一扫白日的闷热与烦燥，吹在身上，是如此凉爽惬意。
在秦雪峰的带领下，龙傲天骑上高头大马，容光焕发；慕离歌骑马紧随其后，亦是精神抖擞。
小圆送来的这身服饰就好似是为她量身订制的一样合体，她也低眉顺眼，恭谦有加，除了秦雪峰外，竟没有一个人认出她就当今国君最宠爱的和妃娘娘。
国君亲临，军营里的全体将士均严阵以待。这只军队，是驻扎在京城的卫队，其中精骑兵三千人，步兵一万人。如果有强敌来犯，这只军队完全有能力抵抗至援军到来。它的主帅不是别人，正是秦雪峰。
只不过，秦雪峰平日里都在皇宫当职，军营的日常都交给了副将冯俊杰，而兵符帅印则掌握在秦雪峰手中。
龙傲天当夜便视察了军队军容，对冯俊杰大加赞许。
从明日开始，他将会对军队的训练成果一一检验，到最后，他将会把大军分成两队，做一次真正的拼杀演练。
对于军人，慕离歌一向是充满了敬畏与向往的。
她永远都忘不了梦中的那位少年将军。哪怕现在他的影子已是越来越模糊，可他那威风凛凛的丰姿，却始终挥之下去。
怀着对明日的向往，加上路途劳累，阅军完毕，回到营房，她倒头就睡了。
龙傲天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她这次真的睡着了，他才放心走了出来。
“陛下？……”身后传来秦雪峰的声音，“陛下找微臣什么事？”
临行之前，龙傲天曾暗地叮嘱他，夜半之时来营房外相见。他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龙傲天深深看了他一眼，低沉着声音道：“牵马，随朕来。”
两人两骑一前一后，向着军营外的树林飞驰而去。
明月当空，树影斑驳，一行马蹄声踏碎了这里的宁静。
在一块空地上，龙傲天率先跳下马来，秦雪峰也跟着下了马。两人几乎同时将马屁股一拍，两匹马颠着步子远远走开。
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这份默契，只有生死与共的兄弟，才会拥有。
龙傲天定定望着他，突然向他半跪叩拜：“雪峰，朕有一事相求！事关生死，如果你不愿意，朕也不会勉强！你我还是如从前一样，亲如手足！”
秦雪峰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跟着跪在他面前，双手托住他的胳膊，急急道：“陛下说哪里话！陛下有事，只管吩咐微臣！身为人臣，不正是为君分忧的么！”
龙傲天幽幽叹了口气，说：“可这次的事……朕实在是太为难你了！”
秦雪峰凛然道：“陛下，什么事，说吧！”
龙傲天反手握住他的手，用着生平最恳切的语气道：“朕要你带镇国公主离开京城。”
秦雪峰大惊失色：“陛下意思是，微臣要偷偷带镇国公主出宫？”
龙傲天重重点了点头，说：“和妃已经康复，朕若不把她带出皇宫，她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镇国公主。朕明知和妃滑胎一事与镇国公主无关，但和妃已经走火入魔，朕的话她也不相信。朕不能让和妃觉得朕冷血无情，但朕更不能让镇国公主蒙受不白之冤。朕再三思量，还是决定由你护送公主出城。等一个月后，和妃回宫，公主已经不知所踪，她也无可奈何。”
秦雪峰顿了顿，突然向他深深叩头道：“陛下！微臣有罪！微臣……有事隐瞒陛下！还望陛下开恩，饶过微臣这一次吧！”
龙傲天心中一紧，却不动声色道：“你究竟有何事瞒着朕？”
秦雪峰痛哭流涕道：“微臣之弟秦雪松，已经到达京城了！”
“你说什么？！”好似炸雷当空乍响，龙傲天脑袋一嗡，脸色倏地变成一片灰。
秦雪峰道：“雪松擅自入京，怕牵连于微臣，到现在都没有露面。是家父八百里加急将书信送到微臣手中，微臣才知道，原来镇国公主早已给雪松写了一封密函，说自己现在处境险恶，要他潜入京城，接她离开。家父苦劝无果，雪松毅然前往。按时日算，他现在已经在京城了！陛下一片苦心，可惜公主殿下和雪松都无从体谅，而今这事，可如何收场？！”
龙傲天沉吟半晌，这才道：“镇国公主为求自保，居然不惜牺牲雪松性命！朕，一定要责罚于她！但当务之急，是要保住她的性命。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秦雪松，千万不要让他轻举妄动。镇国公主的事，朕自会安排妥当！”
“陛下！陛下不治雪松的罪了吗？”秦雪峰小心翼翼地问。
龙傲天道：“当然要治罪！朕罚他守护镇国公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秦雪峰大喜过望，对他连叩了三个响头，说：“微臣谢陛下隆恩！”
龙傲天微微一笑，说：“如此，我们回去吧。明天的任务如此之重，朕必须在和妃面前把戏份演足。”
“是！”秦雪峰唤来了马，两人飞身上马，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197. 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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