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忠言逆耳
“离歌！”龙傲天抱住她，重重掐住她的人中。.:。
慕离歌长长舒了口气，这才缓过神来。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他那张焦急万分的脸，她不禁潸然泪下。
“陛下……华太医说的都是真的？”
“是……”龙傲天强忍心头悲痛，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字，鼻翼剧烈地搐动着，泪水噙在眼中，随时都要涌出来；他不得不仰了仰头，逼回眼中的泪水。
“我不信……”慕离歌茫然摇头，眼神空洞，“孩子很健康，我能感觉到！他在我肚子里动得好有力……刚才，他动得好厉害，我知道他很痛苦，他不想离开我，他在努力挣扎，他想活下去！可我帮不了他……帮不了他……”
“别说了！离歌，别说了……”龙傲天痛楚万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肯相信，他们的孩子会以这样痛苦的方式离开人世。他也曾感受到孩子旺盛的生命力。当他将手按在她腹部的时候，孩子会踢他的手，踢得很有力，当时他还肯定地说，这一定是个男孩。
现在，他的预言得以验证，可孩子却永远地失去了……
初为人父的喜悦，转眼间变成了丧子之痛，这种痛，痛彻心扉，简直比万箭穿心还要痛苦一百倍，一千倍。
听到他近乎乞求的喝斥，慕离歌闭上眼睛，将头侧向另一边。
只要看到他，她就会不受控制地泪流不止。
龙傲天满是怜爱地抚了抚她的脸，轻唤一声：“离歌？”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汹涌直下，枕头上很快被浸湿了一大片。她虚弱地摇摇头：“陛下，臣妾想睡了……”
“好……那你睡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等你睡好了，我们就回明颐宫……”
龙傲天握着她的手，坐在她身旁深深凝望。
她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抽泣着，胸膛起起伏伏，抽噎得厉害。他便不停地抚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深深吐了口气，呼吸渐变平稳，似乎已然撑不住睡着了。
龙傲天这才将她的手轻轻放下。
外厅里，秋荷同一干御医候在那里，各个提心吊胆，惶恐难安。
见到龙傲天出来，秋荷急忙迎上前去，刚要开口，却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
龙傲天说：“你们都跪安吧！”
秋荷无法，之前太后曾提醒过她，不要多问，看看就行，她也不好再多话。
众人一一退了出去，唯独华太医依然跪在原地，不肯起身。
龙傲天上前将他扶起，低声道：“华先生，快请起！”
华太医哽咽着道：“谢陛下！老臣方才不便详述，万望陛下恕罪！”
龙傲天道：“朕知道你定有苦衷。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华先生明示！”
华太医道：“陛下，老臣今日如此说辞，实在是情非得以！若和妃娘娘因此怪罪，老臣也无怨无悔！”
龙傲天道：“先生何出此言？”
华太医道：“陛下，和妃娘娘方才所言，句句是实！但老臣不敢声张！”
“为什么？”
“因为此事一旦声张出去，第一个受牵连的，就是镇国公主。”
龙傲天面色一紧。
华太医接着道：“老臣询问过留值的御医，在他们当值之时，只有镇国公主进过药膳房，给侧妃娘娘送药。而老臣以为，镇国公主绝不会糊涂至此，如此明目张胆地下毒加害。更何况，镇国公主送来的那些药老臣检查过，并无不妥。想来凶手正是想借此机会嫁祸镇国公主！所以老臣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凶手得逞啊！”
龙傲天心下一动：“难道就没有人怀疑端药的人会在半途做手脚吗？”
华太医叹道：“陛下，现在是什么情形，陛下心知肚明。所有有机会接近和妃娘娘的宫人，都会接受严格的检查。如果查出是宫人所为，负责检查的人将必死无疑。而宫人与和妃无怨无仇，自是有人幕后操纵。陛下一旦追查，与之相关的所有人为图自保，必定会众口一辞，将责任推到镇国公主身上。公主若获罪，太后势必不肯善罢甘休。如此一来，牵连甚广，又将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到时候，岂不是让凶手坐收渔人之利？在没有查出真正凶手之前，陛下无论如何都得将这件事压下来！”
龙傲天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说：“先生所言即是。朕当时听到先生如此托词，朕心中已然有数，想不到竟与先生不谋而合。那先生可有检查过那碗药？”
华太医道：“药渣老臣已检查过，没有问题。相信问题就出在送药的途中。可侧妃已将药喝得一滴不剩，实难取证。”
“送药的宫人是谁？红锦吗？”龙傲天双眼咄咄，似要喷出火来。
华太医奇道：“正是！莫非陛下对此人早有怀疑？”
龙傲天略一点头，郑重地道：“先生应该还记得几个月前容妃之死吧。”
华太医若有所思：“容妃娘娘的确死得蹊跷。但陛下下令不许再追查，老臣也没有再过问。”
龙傲天叹道：“容妃之死，确有冤情。但朕苦无确凿证据，也无能为力。朕当时就曾怀疑过红锦。她是第一个发现容妃自缢的人，也是最后一个见到容妃的人。容妃人生最后的情形，仅凭她一人之言，实难信服。于是朕便派人暗中监视于她。但她行事非常小心，朕一直没发现她的把柄。上次容妃之死，所有证据都指向郑王和太后；而今和妃遇险，又同镇国公主脱不了干系。两件案子如出一辙，对方用意非常明显。这么巧两件案子发生之时，红锦都在场。若说凑巧，也这太巧了点。这次彩云本就是来暗中监视她的。没想到彩云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
“陛下错怪彩云了。”华太医道，“彩云到现在还在昏睡，明显是被人用药迷住了神窍。”
龙傲天恍然一惊：“看来是我低估了对手的能力。红锦是整件事的关键人物，朕一定要找她问个明白！”
华太医黯然道：“可惜陛下来迟一步，红锦听说和妃娘娘滑胎后，她也自缢了。”
“什么？！”龙傲天眼中掠过了一丝失望，随即点头道，“死无对证，又是一个弃子！”
华太医突然低声道：“但有件事旁人并不知晓，那红锦被发现得及时，已经救过来了。而今红锦被老臣藏匿于殓房之中。老臣以为此女是破案重要线索，故而责令相关人等不许将此事泄露半句。”
龙傲天怔怔望向华太医，突然向他半跪行礼：“华先生！朕不知该如何感激先生！请先生受我一拜！”
“陛下快快请起！”华太医将他搀起，接着又道，“陛下，为陛下尽忠，乃是身为人臣应尽的责任。老臣义不容辞。只是，老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华先生只管说！”龙傲天大袖一挥，豁然道，“先生有什么要求，朕一定让先生如愿以偿！”
华太医低下头去，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陛下，老臣只是一介医者，只懂治病救人，而今却卷入阴谋纷争，实非老臣所愿。之前太后就有找老臣询问圆公公取药的药方，现在老臣又替陛下瞒住了红锦的事，老臣深感无力。倘若有人以此逼问红锦下落，老臣怕受不了酷刑，会误了陛下的大事。所以老臣希望陛下能让老臣到民间去，暂避一时，等这件事圆满解决，老臣愿第一时间回来，替陛下排忧解难。”
他字字铿锵，句句在理，龙傲天虽有心挽留，也不好再强求，只好含泪道：“也好。和妃还需要什么药来调理，还请华先生留下良方。”
华太医叩头道：“老臣谨尊圣旨！”
写下了药方，华太医亲手交到龙傲天手中，叮嘱道：“陛下，老臣还有最后一言。那凶手居然想出在齐王侧妃药里下毒的手段，此人应当对和妃娘娘相当了解，知她同侧妃娘娘姐妹情深，饮食上他无懈可击，便只有在这处漏洞上大作文章！如此处心积虑，歹毒至此，着实令人发指。相信陛下对凶手已有七分猜度。老臣恳请陛下，一旦证据确凿，一定不能再对凶手心慈手软，哪怕他是陛下的至亲！”
龙傲天惊讶地望着他，竟不知再该说些什么。
华太医向他郑重叩拜，悄然告退，独留他一人，浑浑噩噩，恍惚不定。
华太医最后那几句忠告，直戳他软肋，想到先帝临终前的遗训，他的泪不知不觉又淌了下来。
先帝在世的时候，常常对人说，“傲天类我”。
虢国以武开国，历代国君都是铁腕君主。到了龙哲瀚当政的时候，他采取了怀柔政策，休养生息，以仁孝治国，虢国才从年复一年的征战中解脱出来。
然而，随着金矿的秘密被更多的邻国知道，战争也不可避免地到来。
龙傲天本是他最得力的大将。可他的仁厚，却又让龙哲瀚忧心忡忡。
为此，对于改立太子一事，龙哲瀚一直举棋不定。
直到他临终前，即便他已将大权交给了龙傲天，却仍是放心不下。
他死不瞑目。
“傲天，皇权在握，讲的就是个独字。身为国君，不但要独揽大权，更要作好孤独一生的准备。朕知道若是由你即位，你的那些皇兄们必定不服。但你生性仁厚，难以痛下杀手，只怕反被人取而代之！这江山，是我龙氏祖先一刀一枪拼回来的，万不能落到庸人甚至小人手中！朕要你发誓，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为了国家，为了皇权，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守好江山！”……
父亲的遗训言犹在耳。
他早料到会有今天的惨祸发生，所以才会让他起誓。他知道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可是龙承铉，他是有所亏欠的啊……
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一个身影。
龙傲天恍然一惊，转过头一瞧，不禁叫出声来：“离歌？！你怎么起来了？！”
195. 忠言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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