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急转直下
红锦端了药敲了敲门，轻声说：“娘娘，药好了。侧妃娘娘醒了吗？”
“醒了，你端进来吧。”
红锦应声而入，慕离歌亲手将药接过来，说：“让我来吧。”
红锦淡淡一笑，退了出去。方才她进来的时候，看到镇国公主都在外厅候着，想来和妃是不想有外人打扰。
慕离歌执起汤匙舀了一小勺，细细吹散热气，送到慕景黛嘴边，景黛却拧着眉头说：“药太苦，我不想喝……”
慕离歌微微笑道：“傻丫头，都这么大了，还怕苦？不喝药怎么能快点好呢！药里面已经放了蜂蜜了，不苦的。”
看着那碗深褐色的液体，慕景黛心里直发怵。她说：“这药现在还很烫，我待会儿再喝。”
慕离歌耐心地哄着她，说：“别再找借口啦。若我尝了一点也不烫，你就得乖乖一口气把它喝光！”
慕景黛辩解说：“真的烫嘛。”
慕离歌低头用唇试了试汤匙里的药，温度刚好，味道也甜。她咂了咂嘴，说：“你看，我都尝过了，一点也不烫！快喝了吧！”
慕景黛无法，很是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乖乖喝下了这一勺药。
伤痛让她无法起身，慕离歌只得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好不容易喂完，她含笑替景黛擦净了嘴，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等明天御医把镇国公主带来的药也加上，你就好得更快啦。”
“秋荷？她有这么好心？！”乍听到这个名字，慕景黛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秋荷一番好意，你可别这么说人家。她现在就在外厅呢。刚才听到你醒了，她可松了口气呢。”慕离歌仍是好言相慰。
“她松了口气？只怕冬儿就是她指使的！不然冬儿能对我下这么狠的手？”慕景黛这一使劲，直扯到伤口，她不由“哎哟”叫唤了一声，再也不敢多话了。
“你呀，别再胡说八道啦。”见她喝过药，气色也渐渐转好，慕离歌的心情大为畅快。
慕景黛乖巧地缩了缩脖子，全当答应。
慕离歌怕她话说得太多伤了气，于是找了个借口：“我要出去溜达溜达，活动活动了。现在坐久了，脚就越发肿得厉害。”
“嗯。”慕景黛有气无力地应着，突然一把拉住了她，脸色骤然一变，“离歌！”
“怎么啦？”慕离歌吓了一跳，慌忙抱住她。
慕景黛眉头紧蹙，说：“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肚子有点痛，下面……下面好像出血了……”
“是月事来了吗？”慕离歌安慰道，“别害怕，我这就传御医来瞧瞧。”
慕景黛略一点头，双眉仍蹙得紧紧的，看样子疼得不轻。
慕离歌拍了拍她的手，缓缓站起身来。
就在起身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体内一股热流突然涌了出来，腹部随即传来剧烈的绞痛。
她心下大骇，禁不住大叫道：“秋荷！”
秋荷闻声而入，乍见到她的样子，不禁吓呆了。
她正站在一汪血水之中，那血水正向四面八方肆意蔓延，张牙舞爪，狰狞恐怖。
“孩子……我的孩子……”慕离歌紧紧捂着腹部，像失了魂般望着她，脸色已变得惨白一片。
秋荷随即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呼：“御医！快来救救和妃！救救孩子！……”
今日上朝的时候，龙傲天就心神不宁。
他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他忘了到底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是右眼跳财左眼跳灾，总之，这不是个好兆头。十年前的那一天，他的眼皮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地狂跳不止，结果……
想到这里，他已是一分心思也放不到朝政上了，草草退了朝，他便匆匆向着永乐殿而去。
才进太极门，远远看到一名内侍跌跌撞撞向他跑来，他的心不由一沉。
转眼间，那内侍已跑到了他面前。他扑通跪倒在地，不住地哀嚎道：“陛下……和妃……和妃娘娘她……滑胎了！……”
龙傲天只觉胸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强大的冲击之下，他的心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了。他的脸色瞬间变成一片煞白，踉跄着几步，眼看就要跌倒。
“陛下！”
小圆见状不妙，慌忙上前扶住他，他却执拗地推开她，坚强地站稳了身子，颤声问：“和妃呢？和妃现在怎么样了？”
那内侍道：“御医还在急救……”
“华太医到了吗？”
“到了！”
龙傲天双手紧握成拳，紧咬牙关，腮帮突兀鼓起，太阳穴上青筋暴突。那一刻的悲愤，几欲将他摧垮。
几个深呼吸后，他最终挺了过来。
如果他倒下了，那离歌又会怎样……
可他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小圆反应奇快，对身后的内侍喝道：“快抬轿子来！”
几名内侍抬着软轿赶来，小圆对龙傲天道：“陛下，上轿吧！让奴才们送陛下去见和妃娘娘！”
龙傲天略一点头，登上轿，四名内侍沉甸甸地抬着，向着永乐殿一路小跑而去。
永乐偏殿里，人来人往，人人神情凝重。一盘盘清水端进屋内，出来的时候，已变成触目惊心的血红。
秋荷站在屋外，已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神气，她又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手帕，无声哭泣。
见到龙傲天，她无助地唤了声：“九哥……”随即掩住嘴哽咽着道，“孩子已经下来了……是个男孩，鼻子眼睛都已经长成了……”
龙傲天眼前一片模糊，没头没脑地冲进屋里，刚唤了声“离歌”，他已一头扑倒在床边，泣不成声。
慕离歌面如死灰，好似全身的血液已然流之殆尽，连双唇也变得像纸一样惨白。听到他的呼唤，她那双垂死的眼倏地一动，双唇微翕，艰难地道：“陛下……我……对不起你……我保护不了我们的孩子……”
龙傲天握住她的手，全身搐动着，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他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
他轻吻着她的手，不住地摇头：“不……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到你们……”
“陛下……”慕离歌的头努力向上抬了抬。
他会意，慌忙俯下身，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
他的怀抱还是那样温暖，仿佛抵得过所有的严寒，她的心在一点一点地融化。
“陛下……”她终于爆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呼，抱着他的脖子，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般汹涌而下。
“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龙傲天不住地抚着她的头发、她的背，那只大手几次因着悲愤而握成了拳头，却又极力抑制着内心的愤懑，重新张开，随即摁在她背上，将她拥得更紧了。
两人相拥而泣，仿佛世界末日已然来临。
不知是泪水稀释了内心的悲伤，还是巨大的悲痛之下，他们已哭干了眼泪，慕离歌缓缓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捧住了他的脸：“孩子是怎么没的，他们告诉你了吗？……”
龙傲天哽咽着道：“离歌，不要再想这些了，这些事，我会查清楚的！”
慕离歌却偏执地摇摇头：“我要找出凶手……我一定要找出凶手……”
“好，我答应你。凶手找到后，我会将他任由你处置！你想凌迟也罢，五马分尸也罢，都随你！”龙傲天直说得咬牙切齿。若是凶手就在他面前，他恨不能立即扑上去将他身上的肉一块块咬掉！
慕离歌的眼睛又红了，泪水扑簌而下。
龙傲天一点一点吻去她的泪，说：“你先躺下，听我来问他们。”
“嗯……”慕离歌听话地躺下身，扭过头来死死盯着御医们。
跪在一旁的御医们早已大汗淋漓。乍听到这话，他们中有的人身子抖得厉害，竟直接晕倒在地。
华太医见状，挺身而出，对龙傲天道：“陛下，老臣有话要说，还请陛下借一步说话！”
龙傲天紧握着慕离歌的手，冷冷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华太医面露惊异。但国君下了命令，他不能不从。他略一斟酌，朗声道：“陛下，这件事恐怕怪不得御医啊……娘娘毕竟在这里什么都没吃，甚至连茶都没喝一口！若说是毒害，那这毒又如何进到娘娘体内的？”
慕离歌愤然道：“华太医，枉陛下对你如此信任，你如何能推诿塞责，信口开河？本宫谨记陛下叮咛，来到这里的确一口茶都没喝，但本宫对你说过，本宫尝了一口景黛的药！喝下药后，景黛就喊肚子痛，随后本宫就……景黛的药里什么时候多了堕胎药的？！那药不都是你们监督制成的吗？！如今你居然还说怪不得御医？！”
短短几句话，已然耗尽了她的体力，她含着泪，无力地唤了声“陛下……”双唇剧烈地抖动着，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龙傲天大吃一惊。
既如此，华太医为何要隐瞒下来？
“华太医，你……”
华太医却凛然道：“陛下，侧妃娘娘的药里，并无什么堕胎药，侧妃娘娘腹痛，也只是因为月事到来，痛经而已。老臣早就对陛下说过，和妃娘娘郁气积结，对胎儿委实不利。如果强行保胎，势必会伤到胎儿。是陛下一定要老臣力保胎儿，和妃怀孕初期服下太多药，对胎儿已有很大影响，这次滑胎，应该是到了极限，怪不得任何人！”
“你说什么？……”慕离歌努力撑起身子，指着华太医，“你意思是，我的孩子没了，是我自己的问题？……”
华太医道：“没错，恕老臣直言，和妃娘娘之前忧思过重，实在不适合怀孕。这件事老臣一开始就对陛下明示过。只是陛下怕娘娘担心，所以才一直没有据实相告。老臣认为，以娘娘的状况，最好的情况，也是怀胎七月就早产，而今五个月孩子就下来，也是天命难违。”
一句“天命难违”，仿若一记重锤重重击在慕离歌心上。她的心一阵抽搐，已是痛不欲生。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重创，让她再也无力承受。她双眼一翻，竟昏死过去。
194. 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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