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生死一线
慕离歌还没来得及转身，脖颈就被一条粉色的长绫勒住。那股劲奇大无比，她竟被来人生生拽得从长椅上仰面栽倒下去，重重跌到了地上。
她本能地护住腹部，一只手拼命拉扯着脖子上的长绫，双脚使劲挣扎着，地上的草已被她蹬得歪倒了一大片。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慕景黛已骇得失去了反应能力。待她醒幡过来，那女人已赶上来，借着那股冲劲顺势跪在慕离歌脑袋边，向着她的脖子又缠上几圈，使劲勒住了她。
慕离歌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求生的本能让她奋力挣扎，然而她有孕在身，又毫无防备，时间稍长，她已是力不从心。她的手伸进长绫里拼命向外拉扯，那条长绫越勒越紧，她的手竟被那女人勒住，无法抽出；指骨哽在喉头，更加难受，她的脸色已呈现出一片青紫，双眼也渗出血来，眼看就要被她制于死地了。
绮翘和彩云完全吓傻了。
还从来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宫内行凶。待她们反应过来，一众宫女们发疯般地冲上去，打的打，扯的扯，试图将那女人同慕离歌分开。
可那女人却像着了魔般，就是不松手。
慕景黛终于缓过神来了。她吃惊地望向那个女人，迟疑着唤了一声：“冬儿？！你疯啦？！”
绮翘这才看清，行凶者原来竟是当初被慕景黛带进宫里的那个“女翻译”。此刻的她咬牙切齿，一脸狰狞，已近疯狂，全然看不到当日那个机灵沉着，能言善辩的冬儿的一丝痕迹。
绮翘大惊失色，对着慕景黛厉声大喝：“侧王妃！冬儿是你的人！你怎么解释？！”
慕景黛已完全失了方寸，乍听到有人把这件事推在了她的头上，她急忙摆手道：“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绮翘急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慕景黛恍然一惊。她急于为自己洗脱嫌疑，被绮翘这么一催，慌乱之中，她想也没多想，扑上去一口咬在了冬儿的胳膊上。冬儿吃痛，松开一只手，没头没脑朝着她的胸猛地捶了过去。
慕景黛只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刺到，刺痛传来，她下意识低头一瞧，一枚长钉状的东西深深刺进了她的胸膛，鲜血就像滴在宣纸上的墨水一样迅速湮开，剧痛挟着恐惧骤然袭来，她翻着白眼轰然倒下。
那边绮翘同彩云还在奋力撕扯，忽见冬儿松了一只手，她们乘机拉住了长绫的一边，七手八脚从慕离歌脖子上绕了下来，慕离歌方才缓了口气。
就在她脑中尚留一分清明之际，她眼睁睁看到慕景黛直愣愣倒下去，她的心陡然紧缩，想喊什么，可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刚一脱离险境，绮翘同彩云立即将她远远抬开，其余的宫人们以绝对人数优势将冬儿摁倒在地。冬儿瞪着双眼，喘着粗气，直喊得撕心裂肺，已是无法动弹。
恰在此时，一队巡逻的侍卫赶到，将冬儿五花大绑拖起来，混乱之中，这才有人想起要向龙傲天禀报。
龙傲天闻讯赶来，铁青着一张脸，模样甚是碜人。他已顾不上威仪，大步飞奔而来，一把抱住慕离歌，焦急万分：“离歌！你怎么样？”
慕离歌惊魂未定，眼神发直，脖上红红的勒痕触目惊心。
龙傲天的泪水登时涌了出来。
“离歌！”
听到他声声呼唤，慕离歌总算回过神来。她紧紧抓住龙傲天的手，嘴里不住地唤着：“景黛……景黛……”
龙傲天这才看到躺在一旁奄奄一息的慕景黛。他急忙喝道：“快传太医！把侧王妃抬到偏殿去！”说着，他将慕离歌打横抱起，直奔永乐殿偏殿。
听说和妃遇袭，众宫妃均是一惊。
戏曲被迫中断，戏班的人却被侍卫围住，暂时不得离宫。
太后惊讶地望向秋荷，秋荷也是一脸茫然，她们便知，这次又有旁人插手了。
秋荷低声说：“母后，我去瞧瞧。”
太后点头应允：“看看就行，别乱说话。”
“儿臣知道了。”秋荷带上了晓卉，向着偏殿匆匆而去。
留守在宫里的御医全都赶来了。
慕离歌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到现在都缓不过神来。她的手肘被擦伤，蹭掉了好大一块皮，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渗；华太医生替她擦拭时，她竟毫无反应。
龙傲天追悔莫及。若不是因着太后和宫妃齐聚永乐殿，他将大半侍卫都调往永乐殿以保平安，又怎么会给人以漏洞，伤了她呢！
可是，即便如此，他不是让秦雪峰跟踪慕景黛了吗！如果他当时就在现场，慕离歌也不至于遭此横祸。难道他这堂堂的侍卫长连一个女人也制服不了？
玩忽职守，罪当论斩！
他气得咬牙切齿，低吼道：“秦雪峰呢？秦雪峰在哪里？！”
一名侍卫报道：“回陛下，秦将军失踪了，臣等正在努力寻找！”
“什么？！”龙傲天的心猛地一沉。
那一刻，他甚至怀疑，秦雪峰是不是已被人收买，才会故意逃开，给行凶者机会，自己则趁机逃出宫去，以求全身而退……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凭着几十年出生入死的相伴，如果连秦雪峰也信不过，那这个世界上，他还能再信谁！
华太医提醒道：“陛下，侧妃娘娘那边……”
龙傲天定了定神，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打住。他躬下身，对慕离歌柔声道：“离歌，我先过去一下，一会儿就来陪你。”
慕离歌紧紧握着他的手，那双失神的眼睛倏然一动，微微现出些许生气：“陛下，景黛她……”
“她没事。”龙傲天将另一只手包住了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说，“她救了你，我要过去好好感谢她。”
“那我也要去。”她说着，挣扎着就要起身。
“诶！”龙傲天将她拦下，眉头当即蹙了起来，“你还是好好歇着吧！”
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她哽咽着道：“景黛怕是伤得不轻……不然你不会不让华太医生说话。”
“离歌……”眼见瞒她不住，龙傲天只好道，“有华太医在，她不会有事的。”
慕离歌含泪点点头，双唇颤抖得厉害。她想说什么，可千言万语，却化成了眼中的期许。
他的心沉甸甸的，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起身对华太医道：“随朕来。”
隔壁的房间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慕景黛静静躺在床上，微翕着双眼，呼吸微弱，脸色惨白，眼看着就快要断气了。而御医们围在旁边，窃窃私语，束手无措。
龙傲天面色凝重，环视一周，众御医竟无人敢同之对视。
龙傲天提了口气，正色道：“侧王妃什么情况，尽管如实禀报。”
众人将目光齐齐投向华太医。他是御医之首，这样的事，还是由他来说最妥当。
华太医道：“陛下，侧王妃现在的情况非常之凶险。伤她的那枚铁器，乃是烛台上的烛针。那烛针被人刻意打磨过，磨成了三棱形，侧王妃的伤口三面受伤，难以缝合，加上烛针刺入后，被裹在体内，很难拔出。如果强行拔出来，不但会造成再次伤害，随着空气进入体内，伤者随时一命呜呼！而今进退两难，臣等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龙傲天怔了半晌，竟无言以对。
“陛下……”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弱的声音，但众人却全都听到了。
那是慕离歌的声音。
龙傲天前脚刚刚离开，她便要求绮翘扶她过来。绮翘彩云拗不过她，只得从命。
她强撑着身子来到门口，正好听到这番话，她已虚弱得几乎要瘫软在地。但强大的意志让她挺住了。她面色苍白，嗫嚅着双唇，担心地问：“拔出来，景黛存活的几率如何？”
龙傲天一个箭步冲过去打开门，伸手将她扶住。
迎上他那焦灼的目光，她回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华太医迟疑着看了看龙傲天。
慕离歌沉着地道：“你不必看他。景黛究竟什么情况，你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我……”
龙傲天只得对华太医点了点头。
华太医如实陈述了一遍，接着道：“如果强行拔出凶器，成功几率也不过一半的一半。”
慕离歌神色一凛：“那要是不拔呢？”
“侧王妃将必死无疑。”
“死”字一出口，慕离歌的泪登时汹涌而下。
她踉跄着来到慕景黛的床边，看到她那垂死的模样，她倒冷静了下来。
她重重擦掉泪水，又问：“如果拔出凶器，最凶险的事是什么？”
华太医道：“是失血。”
这回答正在她意料之中。
她昂然转过头来，目光落到了小圆身上。
小圆垂着眼皮，就是不看她。
她哽咽着唤了声：“小圆！”
“奴才在。”小圆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娘娘有何吩咐？”
慕离歌深提一口气，对她道：“小圆，我听陛下说过，之前你追随陛下东征西战，治过不少伤兵。上次我险些滑胎的时候，也是你替我止的血。外伤对华太医他们来说，并不擅长。我拜托你，拿出你最大的本事，救救景黛！就算她不是我的妹妹，她终归是因我而伤，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我都要试一试！”
小圆看了看龙傲天，龙傲天使劲抿了抿唇，却不置可否。她便知道，他是想她出手的；只是不知他出于何种缘故，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她帮忙。
他这是不想救慕景黛，还是不想她出面救慕景黛，还是……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间竟不知该答应还是该回绝。
“圆公公！”慕离歌突然起身向她深深一拜，“我这辈子从来没求过人，但这次我求你，救救景黛吧！”
“娘娘保重！”小圆慌忙将她扶住，急急地道，“娘娘这是要折煞奴才了！”
慕离歌抬起头，脸上泪水交错，早已哭成了泪人。
190. 生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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