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平流暗涌
怀孕五个月，慕离歌已完全现出孕态，日常起居也变得吃力起来。,:。她的脚肿得厉害，不得不趿着一双宽松的大鞋，走得小心翼翼。
华太医说，这个时候多运动，将来生产的时候才会更顺利。
龙傲天简直将华太医的话奉若神明，每次下朝回来，顾不上疲累，只要不下雨，他都会陪她去御花园走动走动。
看她一天一天开朗，胃口大开，脸色红润，就连下颌也变得圆润起来，乍看上去，比之之前的清秀，又多了几分可爱，他的心里就宽慰不已。
然而，华太医偷偷告诉他，和妃脉相暂时虽平稳，但头三个月因喝了太多的药，对胎儿的伤害程度究竟有多深，他也说不好。
这让他不禁又暗自捏了把冷汗。但在慕离歌面前，他始终没有表露过半分忧色。
这一日，两人正在御花园里闲逛，走着走着，慕离歌突然笑了起来。
龙傲天好奇地问：“笑什么呢？”
她仰头望向他，阳光在他身后绽放开来，他周身都像镀了层光边；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她轻轻说：“我的鞋掉了。”
龙傲天低头一瞧，她一只脚正踩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再回头，那只鞋在离他们一步之遥的地方，咧着嘴欢快地笑。
“抓紧我。”他说着，蹲下身，一只手托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伸过去，将那只鞋拾了回来。
她正要唤绮翘上来替她穿鞋，她却拍了拍她的脚，提醒道：“还不穿进来。”
她急了，缩着脚尖不安地道：“陛下快起来！这要是让宫人们看到了，成何体统！”
他不以为然道：“干嘛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妻子为我生儿育女，我给她穿个鞋，有什么问题？”
她坦然而笑，将脚伸了进去。
他起身，同她相视而笑。他说：“不如休息下吧。”
“也好。”
两人刚在凉亭坐定，小圆远远向他们赶了过来，看到慕离歌，她垂着眼行了礼，对龙傲天说：“陛下，能借一步说话吗？奴才有话要单独对陛下说。”
“哦？”龙傲天看了看慕离歌，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温顺地笑了笑，说：“陛下有事，尽管去吧。臣妾就在这儿等陛下。”
龙傲天这才对小圆说：“来。”
两人远远走开，小圆神情严肃，双唇飞快地动着，不知出了什么急事。龙傲天眉头紧锁，不时还看看她。她急忙冲他挥手微笑，他便也还她一个微笑，随即移开目光。
但她心里却越来越紧张。
她能感觉到，小圆现在说的事，正与她有关。
不一会儿，龙傲天回来了。他没有立即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她也乐得不闻不问。
可他却还是沉不住气，说：“刚才小圆说，齐王侧妃送贺礼来了。”
“景黛？”慕离歌吃了一惊，随即陷入了沉默。
得知她有身孕后，诸位亲王都派人送来了贺礼，来使都是诸王的家臣心腹，像慕景黛这样以王妃身份前来祝贺的，还是头一人。这齐王又在打什么主意，简直让人不敢想像。
龙傲天说：“她现在就在偏殿候着呢。”
慕离歌轻轻叹了口气说：“这么大老远赶来，她一定累坏了，还是让她先回王府休息吧。”
龙傲天问：“你不想见她吗？”
慕离歌无奈摇摇头：“臣妾与她虽是亲姐妹，可这姐妹情份，还不如同绮翘彩云她们那般亲近。她选择嫁给齐王，不就是为了远远避开我吗。齐王是什么样的人，陛下比臣妾更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见了吧。”
她极力掩饰着心中的悲凉，可眼中还是泛起了泪光。
无论世事如何多变，对她而言，血始终都是浓于水的。
自打慕景黛嫁给了龙承铉，她对这个妹妹的牵挂与日俱增。只是碍于龙傲天与龙承铉的微妙关系，她不得不把这份牵挂深藏于心底。
后来她发现有了身孕，又深受噩梦侵扰，已是自顾不暇；几次见面，慕景黛对她又态度时阴时睛，让她深感受挫，觉得自己的关心似乎有些多余。现在突然又听到她的消息，内心强烈的亲情涌动，又勾起了她对亲人的思念。
可出身皇室，骨肉亲情似乎都成了累赘，到最后，唯有一声叹息。
“离歌！”龙傲天抱住她的肩，柔声道，“你看这样好不好，再过两日就是太后的生辰了，我会请京城最好的戏班进宫献艺，到时候你再邀请景黛进宫，给太后贺寿，看完戏她就可以离开，如此一来，你们能见上一面，又不会有机会发生冲突，你觉得这样可好？”
慕离歌恍然一惊：“太后的生辰就快到了？可我还没想好要送她什么贺礼呢！”
龙傲天笑道：“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安排。就连景黛的那一份，我也替她安排好，保证不会让你们姐妹二人失了体面。”
慕离歌欣喜地握住他的手，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陛下……”她亲昵地依进他怀里，喃喃道，“如果没有遇到你，我真不敢想像，我还能在宫里生存多久……”
龙傲天长长舒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太后的生辰，自有秋荷一手操办。
慕离歌行动不便，却还是坚持陪在秋荷身边，向她学习请教。如若不然，待明年秋荷远嫁，太后的生辰之喜由她来接手，她又要无所适从了。
宫里的戏台已经搭了起来。午膳过后，众妃嫔陆续来到了永乐大殿，依次入座。
太后端坐在戏台正前方，神情凝重，看不出半分喜庆之色。
也难怪她，每年的生辰，郑王都无法为她祝贺，眼前虽一派喜庆，却都比不上亲生儿子对她说一句“生辰快乐”。
慕离歌看在眼里，心中亦是怅然不已。她打起精神向人群中寻觅着。
为何到现在还看不到景黛呢？难道是小圆没有通知到位？
一只大手突然盖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抬眼一瞧，龙傲天正望着她，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新端坐。
乍听到有内侍在喊：“齐王侧妃到！”
但见慕景黛款款而入，手中捧着一枚金光灿灿的锦盒。她落落大方地向太后行了个万福，送上贺礼。
太后打开来一瞧，里面是一尊和田玉佛，玉佛晶莹剔透，佛相庄严肃穆，雕工精细，栩栩如生，太后不禁凤颜大展：“齐王和王妃有心了！”
慕离歌总算放下心来。
这哪里是他们有心，这明明是龙傲天的一片孝心啊！
她转头对龙傲天道：“看来你替景黛备的礼深得太后心意呢。”
龙傲天得意地扬起半边嘴角，算是回答。
忽又听到太后接着说：“来人，赐座齐王侧妃。”
有宫人搬来了一个蒲团，放在了太后的脚边。那便是太后所赐的座位了。
若换作以前，这样的待遇对慕景黛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慕离歌见了，不禁大惊失色，正要向太后理论，却被龙傲天一把扼住了手腕。她不好再有动作，只得静观其变，心中却为景黛捏了把冷汗。
慕景黛低头看了看那块蒲团，面无表情地行礼说了声：“谢太后。”毫不犹豫坐了上去。
几个月不见，她变得恭顺了许多，低眉垂眼，也不多话，甚至看都没看慕离歌一眼。
慕离歌心中涌起阵阵悲凉。每次见到她，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和她亲近，更渴望着她的亲近，然而，每次她的表现都让她失望。
她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应该时不时想一想慕景黛曾经对她做过的那些恶，好提醒自己，不要再对她抱有幻想？
龙傲天坐在太后旁边，不时凑过去同她讲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以示和睦。
戏台上锣鼓喧天，一群翻着筋斗的孩子捧着寿桃欢腾跳跃着出来，请来天上的寿星。
台下掌声一片。慕离歌却没了看戏的兴致。她一时看看慕景黛，一时看看龙傲天，心猿意马，难以安神。
龙傲天对她说：“要是不想看，不如先回宫休息吧。”
“那太后那边会不会……”她担心地问。
龙傲天安慰道：“不会的。我在这里陪着她看戏，就代表你了。你现在非常时期，太后会体谅的。”
“那也好。”慕离歌感激地对他笑了笑，起身离席。
她知道，宁贵妃崔丽妃何淑妃她们，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但她已经不想再去同她们计较了。
其实，她们也是可怜人。
见到她退席，慕景黛开始变得坐立不安。她的神情看上去十分紧张，好像有件事非得去做，可她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龙傲天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却暗暗对秦雪峰使了个眼色。
秦雪峰会意，悄悄走到了靠近秋荷的那一边，好更近地观察到慕景黛的一举一动。
慕景黛已鼓足了勇气，跪在太后面前叩头道：“太后娘娘，臣妾本想陪娘娘看完这出戏的，可臣妾远道而来，路途艰辛，臣妾实在力不从心了，还望娘娘体谅。臣妾想告辞了。”
太后对她今日的表现还算满意，加上龙傲天在身旁，她也不好多作刁难，于是顺水推舟道：“你跪安吧。”
“谢太后。”慕景黛行了礼，退出了永乐殿。
秦雪峰随即尾随而去。
慕离歌行动不便，才刚出大殿不久，就听到身后传来那把熟悉的声音：“和妃娘娘！娘娘！”
她转身回头，慕景黛竟不顾仪态，向着她小跑而来，一头跪在了她面前。
“娘娘，姐姐……”还没开口，她已恸哭失声，抽抽答答，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景黛！怎么啦？”慕离歌急忙扶她起身，拉她在路旁的长椅上坐下，关切地抚着她的脸，“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慕景黛却直摇头：“我很好……只是前几日听说姐姐不肯见我，我就……”
慕离歌鼻子一酸，泪水已噙满眼眶。她叹了口气，安慰道：“你不要想多了。我不见你，只是因为身子不便罢了。要不是太后大寿，我也不会来看这出戏呢。”
慕景黛哽咽着道：“上次邀请姐姐上齐王府作客，姐姐未能应允，我还以为姐姐从此都不肯再见我了呢。”
“怎么会！”慕离歌握住她的手，刚想安慰，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一声怒喝：“慕离歌！受死吧！”
189. 平流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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