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各执一词
慕离歌不慌不忙地道：“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对容妃相当地了解。.:。”
秋荷听出她话里有话，不禁恼羞成怒，对她怒喝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慕离歌并未被她这来势汹汹的怒火镇住。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泰然自若地道：“那你又知道些什么？不如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秋荷张大了嘴，怔怔瞧着她，突然无限悲哀地道：“九哥全都知道了么？……”
话已至此，慕离歌也不用再瞒。她正色道：“容妃之死，引出了一堆线索，全都指向了郑王。秋荷，你若是真的为郑王好，就该把事情真相告诉陛下，不要让他们兄弟相互猜忌甚至失和，更不能让容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啊。”
听她提到了郑王，秋荷已是面如死灰。
她垂着脑袋哭了一阵，这才缓缓道：“你道我父皇真是因为郑王是难产而出，乃是不祥之兆，才将他送出宫的吗？”
慕离歌摇摇头：“当初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我也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但我想不出原因，一个父亲为何能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如此狠心。”
秋荷哽咽着道：“因为他对孩子的母亲感情不一样……我的母亲，由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一个替身……”
不知怎么的，慕离歌只觉眼睛涨涨的，想要流泪。
秋荷擦了擦泪水，定然道：“父皇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九哥。”
“陛下？……”慕离歌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心中又是一沉。
秋荷深深叹了口气，接着道：“人都是有私心的。九哥的母亲是父皇最宠爱的女人，父皇对九哥自是和其他皇子不一般。他将九哥托付给我母亲，也是看在我母亲对墨妍君忠心耿耿。没办法啊，孩子都需要一个母亲的。那个时候，我母亲对九哥，真的是视如己出。九哥甚至都不知道我母亲不是他的生母。后来我母亲生下了十一哥，就是龙傲骨。父皇担心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后，会厚此薄彼，对九哥不利，所以找了借口将十一哥从小就送出宫去。而我是女孩，对九哥并不构成威胁，我才留在了宫里。”
她是个坚强的人，轻易不在人前落泪。可情到深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
慕离歌心酸不已，坐到她身边，轻轻拥她入怀。
她便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离歌……你知道吗，对一个母亲来说，失去孩子是种什么样的痛！我母亲每次思念十一哥的时候，都会捧着他小时候穿过的一个肚兜默默垂泪。那是十一哥被带走后留给她的唯一纪念！她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出来，生怕被宫人听到报给父皇知道，那将会换来一顿痛责！除此之外，她还要提防皇后、贵妃、这个妃那个妃！每次快到新年的时候，想着十一哥就快来了，母亲就望眼欲穿；每次过完年，她怕十一哥见到她会哭闹着不肯走，她连道别都不敢去，只能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目送他离开……我母亲所受的委屈，又有谁能体谅！”
慕离歌不住地摩挲着她的背，柔声安抚道：“陛下不是对太后一直都敬重有加吗。”
“是，九哥长大后知道了这件事，深感对我母亲愧疚，因此对我们都特别照顾。”秋荷吸了吸鼻子，眉间蹙起深深的皱纹，“但我没想到，容妃和十一哥却会……他们都是我的亲哥哥，一个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一个是与我同母而生的，你说，换了你，你会帮谁？”
慕离歌黯然道：“我也不知道……”
“离歌……”秋荷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我实在是不想再管这些破事了！所以我才从宫里逃出来，想来这里找清静！但九哥似乎对我已心生嫌隙！离歌，帮帮我……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背叛九哥的！”
看她哭得如此动情，慕离歌心里也颇不好受。她紧紧抱着她，垂泪哽咽着道：“我知道……陛下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你可别胡思乱想，伤了他的心。”
秋荷只是一个劲地哭个不停。
慕离歌顿了顿，又道：“秋荷，郑王和陛下，都是你的兄长。你帮谁都不是错。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清楚才是。”
秋荷重重地点了点头，呜咽着道：“我知道了……”
慕离歌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背，将她从怀里举了出来，向她奉上灿烂的笑容：“那就好。别哭了。一会儿把眼睛哭肿了，陛下问起来，还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秋荷想想有理，只好强忍住泪，走到湖边，拿石头砸开冰面，捧起水猛浇脸，洗了好半天，直到冷水刺激得她不再流泪，方才罢手。
慕离歌掏出手帕，细致地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水珠，又将她冻红的双手捧住不停地呵气取暖。如此关怀倍至，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两人在湖边坐了一阵，待情绪恢复正常，这才重新骑上马，调头向着营地飞驰而去。
回到营帐，龙傲天正在里面坐着看书。他的身边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火烧得正旺。他不时将手放在火盆上烤烤，又去翻书，样子十分专注。
秋荷像无事人般，像往常一样同他打趣道：“哟，陛下这是来狩猎的呀，还是来上朝的呀？”
龙傲天笑了笑，问：“你们收获如何？”
秋荷举起那只兔子，说：“就打了这么一只，和妃就不肯再杀生啦。那咱们今天就都吃草吧！”
慕离歌掩嘴轻轻笑。
龙傲天将慕离歌拉到自己身边，替她暖着手，温和地笑着道：“真是傻丫头！既然来打猎，还怕什么杀生。”
慕离歌认真地说：“可那些兔子并没有伤害到我啊，我为什么要伤害它们？”
龙傲天只是笑。
他们这般恩爱，旁人在侧，自然不自在。秋荷很是识趣：“九哥，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着他们做晚膳啦。”
龙傲天点头默许。
秋荷刚走，龙傲天便迫不及待地问：“离歌，刚才秋荷没有为难你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其中深意，她岂有不知。
她微微一笑：“那些侍卫也太大惊小怪了。我和秋荷这么要好，她又怎么会为难我。”
龙傲天的双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慕离歌又道：“秋荷今天是非常古怪。但她的心思我也能理解。”
她将她同秋荷的谈话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接着又道，“先帝待郑王不公，她心里有疙瘩也是难免。她应该是最近才知道容妃同郑王的事，所以才会想出来透透气。今日看到我们突然过来，她有抗拒，也是理所当然。”
龙傲天却摇摇头，还没开口，先是一声长叹：“你们女人，总是只能看到其一，看不到其二。其实太后不明白，先帝这么做，更是为了傲骨着想。那个时候，太子龙傲原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引来朝臣众多微辞。先帝已有意要废掉他的太子之位。只是看到诸位皇子明争暗斗，手足相残，他不想让矛盾进一步加剧，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他真心所想。那个时候，婉瑜是最受宠的妃嫔，因为先帝的态度不明朗，一切可能都有机会成为现实，她的儿子，就算尚在襁褓，仍然成为了其他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先帝将他送出京城，远离这场纷争，也算是对他最大的爱护了。”
秋荷同龙傲天各执一词，但不知为什么，每次听到他的解释，她总觉得他更有道理。
她心下一动，一个执念油然而生：“那么，陛下对待臣妾的孩子和其他妃嫔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偏心？”
“不会。”他答得斩钉截铁。
她的面容僵住，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只听到他接着说：“我不会让别的女人有我的孩子。”
慕离歌释然而笑，紧紧抱住他，想对他笑，可泪水却不受控制般淌了出来。
“离歌……”龙傲天拭去她的泪，将她拥进怀里，附在她耳边悄声道，“从今往后，你要离秋荷远些，不要再同她多说话了。”
“为什么？”慕离歌大吃一惊。
龙傲天正色道：“今天她没对你说实话。”
“什么？！”
“之前你们走后，我去营房查过，前天秋荷根本没有入营。她是昨天晚上才到的。”龙傲天面色凝重。
“那……”慕离歌哆嗦着双唇，心一阵紧似一阵。
龙傲天接着道：“还记得你今天给我的提示吗？”
“陛下是指……郑王现在就在京城？……”她的声音已然轻得几乎快要听不到了。
“是。”龙傲天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冷竣起来，“如果我没猜错，郑王应该在太后去白云庵休养的时候到达的京城，容妃曾去白云庵向太后问安，她便是在那时知道郑王已悄然抵京。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离开皇宫。而秋荷知道了他们的事，便急着要送郑王离开。要知道，亲王擅自入京，是死罪，若郑王被人发现，必死无疑。而知道这个秘密的，还有容妃，所以……”
“陛下以为，容妃是被秋荷？……”慕离歌惶恐不安，“灭了口”三个字她竟不敢说出口。
龙傲天叹了口气，说：“到目前为止，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不过，我心里仍然存着疑问。”
“什么疑问？”
“就是那幅画。”龙傲天定然道，“我们后面的所有推测，都是基于那幅画而来。如果他们是为了保郑王，又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呢？”
慕离歌的心不自觉就打了个突。
她立即想到了慕景黛的反常举动，一颗心登时沉到谷底。
“离歌……”龙傲天捧住她的脸，“害怕了？”
她急忙摇摇头。
龙傲天深深凝望着她，说：“我会保护你，哪怕以命相抵。”
“陛下！”慕离歌急忙按住了他的唇，泪水滚滚而下。
其实，就算龙傲天不说，她也明白。这一切，皆因她而起。
郑王同齐王一直心存妄念，最为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龙傲天没有子嗣。倘若她能为龙傲天生下一个儿子，是否就能让他们彻底死了这条心呢？
只要龙傲天立下太子，他们便再无争储的借口，以后行事都会有所顾忌。
她真的不想连秋荷这样的挚交都失去了。
龙傲天紧紧拥着她，胸膛高高鼓起，又重重落下；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173. 各执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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