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通风报信
沉默良久，太后从凤台上缓缓走了下来，走到了龙傲天的面前，在离他只有半步距离的地方站住，仰头望向他。.:。
龙傲天回望着她，坦然如初。
“陛下……还记得吗，你三岁的时候，有一次发高烧，御医都束手无策，先帝只懂抱着你痛哭流涕，是哀家守了你三天三夜，不停地给你用冰水敷面降温，你才挺了过来……”她微微动着嘴唇，这些话，仿佛是从她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龙傲天顿了顿，说：“朕记得。”
太后的眼中泛起了泪光。
只听到她又道：“哀家也记得，当年哀家生傲骨的时候难产，陛下为了给哀家祈福，一路跪拜着前往玉林寺，膝盖和手肘都磨得血肉模糊……”
龙傲天长叹一声，说：“都是过去这么久的事了，母后还提这些做什么。”
太后慨然道：“哀家觉得这些事好像就发生在不久以前，一切的一切，依然那么清晰。那个时候，母慈子孝，哀家说什么，陛下都听。却不知从何时起，哀家所言成了陛下的耳旁风，陛下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的感慨，勾起了他对往昔岁月的回忆，龙傲天不由为之动容。
他垂下头，喉头艰难地动了几下，似在努力忍住将要溢出的泪水。待他再抬头，眼中的神色已恢复如常。
只听到他昂然道：“时过境迁，朕并非不再听从母后的教诲，而是母后所给予的忠告，已不再适用当前的形势。母后用心良苦，朕感激不尽。但母后必须记住，朕才是一国之君，朕需要的是建议，而不是控制。朕可以坦白对母后讲，和妃是朕心中最看中的人，她若有错，朕决不会姑息；但朕也决不会容忍任何人未经朕的允许对和妃动私刑。朕的意思，母后听懂了吗？”
太后嗫嚅着双唇，眼中恨意难平，迟迟不肯表态。
龙傲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就快到新年了，朕希望母后能过一个愉快的新年。还请母后审时度势，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太后恍然一惊，哽咽着道：“哀家明白了。”
“母后明白就好。”龙傲天缓了缓语气，又道，“传诏郑王入京的诏书朕已经发下去了。再过一个月，郑王就会进宫拜见母后，共享天伦。郑王如今也到了婚娶的年纪，还望母后多多留意，若有心仪的女子，只管告诉朕，朕会亲自替郑王上门提亲。”
太后紧紧抓着衣襟，颤声道：“如此，有劳陛下费心了。”
龙傲天“嗯”了一声，向她行了礼，说：“朕打扰母后太久了，母后，告辞。”
“陛下！”太后急急喊住他。
龙傲天警惕地盯着她，镇定地问：“母后还有何事？”
太后鼓起勇气道：“今年郑王可否留至清明节再走？哀家希望他能有机会祭拜先帝。”
龙傲天没有立即回复。
太后跟着表态：“只要陛下答应此事，从此以后，和妃的事，哀家再也不会过问了！”
龙傲天望向她，双目咄咄，直逼得人不敢与他对望。
太后自知说错话，但又咽不下这口气，索性坚持到底。
“郑王祭拜先帝之事，待朕同礼部商议过后，再作打算。”扔下这句话，龙傲天昂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太后痴痴望着他的背影，忍了许久的泪，终是忍不住淌了下来。
曹公公并没有走远，退出大殿后，他就藏身在偏门，暗中窥伺。见到龙傲天离开，他匆忙向着大殿奔去，哭喊了一声：“太后～”他便跪地不起，痛哭道，“太后，奴才办事不利，让太后颜面尽失，奴才罪该万死！”
太后叹了口气，擦掉泪水，这才道：“你挨这一顿打，换来郑王能在京城多待一个多月，也算值得了。”
曹公公立即破涕而笑：“如此，奴才挨这顿打，一点也不冤！”
太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中仍然怒气难平：“你起来吧！话说回来，今天这事儿，你的确没办好。又不是第一次办这样的事了，怎么就没防着他们去搬救兵呢？！”
曹公公满是懊恼地道：“奴才想着，和妃身边的宫人没有腰牌，根本出不了内廷，再说，守在太极门的内侍是奴才的徒弟，可谓万无一失；却不曾想，秦雪峰正好路过，彩云那丫头便央他去告诉了陛下，这才……”
太后恨恨地道：“秦雪峰！真是多管闲事！”
曹公公也附和着道：“这个人，奴才迟早要收拾了他！
太后撇了撇嘴，提醒道：“你还是暂时不要与他为敌的好。秦雪峰掌管着宫廷内卫，非同小可，咱们应该极力拉拢才是。”
“若是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呢？”曹公公不以为然，“陛下别的本事没有，笼络人心可是一套一套的，娘娘看看他身边的人，这小圆，秦雪峰，现在就连曾经要逃婚的和亲新妃也对他忠心耿耿，想收买秦雪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太后小呷了口茶，这才道：“人都是有弱点的。这世上，没有收买不了的人，只看你拿不拿得准他的痛处。”
曹公公一怔，随即奉承道：“娘娘高见！奴才明白了！”
太后的眉头倏然一紧：“最可恨的是他手上还有个铁血十三鹰！这帮东西神出鬼没，想要除掉他们就够难的了，想要收买他们，更是难上加难！”急火攻心之下，她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曹公公急忙安慰道：“娘娘息怒！郑王的事，得从长计议。来日方长，娘娘不必急在一时啊！”
太后紧紧捂着心口，眉间蹙成一团，有气无力地道：“哀家只怕……等不了那么久了！”
曹公公心下一动，还未想好再该如何开口，突然有宫女进来替他解了围。
来的正是太后的贴身宫女绿萝。
绿萝说：“启禀太后娘娘，药房的胡进喜刚才求见娘娘，说有要事要禀报娘娘。”
“胡进喜？”太后看了看曹公公，满脸不屑地道，“你怎么管教这些奴才的？这么没大没小，想见哀家就来求见？当哀家这慈宁宫是什么地方？菜园门吗？”
曹公公被斥得灰头土脸，硬着头皮答：“奴才失职，万望娘娘恕罪！只是药房的事可大可小，奴才以为，娘娘还是见一见的好。”
“宣他进来吧。”太后长袖一挥，重新在凤台上端坐。
可绿萝却道：“回娘娘，方才大殿人多，奴婢要胡进喜在外面候着，可现在奴婢却找不到他了。奴婢特意来问娘娘，要不要把胡进喜找回来问话。”
这倒奇了。
看来这胡进喜尚有犹豫。
越是让人犹豫的事，便越有价值。
太后略一沉吟，道：“去，把胡进喜带来。”
“是。”绿萝应了一声，领了几名亲信内侍，向着药房而去。
胡进喜原本兴致勃勃地来找太后，准备告小圆一状，可他在外面等候的这段时间里，他虽未亲眼瞧见大殿内发生了什么，可一会儿看到曹公公雄纠纠气昂昂地领着和妃过来，一会儿皇帝又杀气腾腾地赶来，到最后和妃安然无恙而出，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得实在太臭。
太后到底还是不能把皇帝怎么样的。太后应该为着和妃的什么事才跟皇帝过了招，明显这一回合太后是输了，他现在跑去找太后参小圆一本，岂不是自讨没趣？弄不好这事传到皇帝耳朵里，他可就麻烦大了。
于是乎，趁四下无人，他横下心，脚底抹油，溜了。
没想到人还没回到药房，却被绿萝逮了个正着。
绿萝没好气地斥道：“胡进喜，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候着的吗？你竟敢招呼不打就走了？真当慈宁宫是你家菜园呀？”
胡进喜只好陪着笑解释：“奴才一时内急，怕污了太后娘娘的地，所以才跑出去想找个解手的地方……”
“噫……”绿萝满是嫌弃地扇了扇鼻子，问，“你解决完了吗？”
“完了完了！”胡进喜讨好地笑。
绿萝瞟了他一眼，说：“跟我来吧！”
进到慈宁宫，远远瞧见凤台上那雍容华贵的妇人，胡进喜连太后的模样都没看清，直接就跪了下去。
“奴才胡进喜，参见太后娘娘！”
“胡进喜，你不是有要事要禀报哀家吗？为何来了又走了？”太后正襟危坐，拿腔拿调，曹公公在一旁使劲瞪了瞪眼，胡进喜整个人都瘫了。
“启禀太后，”胡进喜结结巴巴道，“奴才……奴才……”他紧张得舌头打了结。
那些污言秽语应付宫女倒也罢了，怎么可以对太后讲这样的话。但他脑子近乎停了摆，只好眼巴巴地望向绿萝，希望她能替他解释。
绿萝附下身拢到太后耳畔低语了几句，太后微微蹙了蹙眉，直截了当地道：“废话就别扯了。你找哀家所谓何事，说吧！”
胡进喜无法，只得如实相告：“昨晚上明颐宫里的小圆来药房，说是奉了陛下旨意自行取药。奴才留了个心眼，特意抄下了他取走的药方，献给娘娘。”
太后心中窃喜不已，却不得不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来，假意关切地问：“难道是陛下身体抱恙？”
胡进喜道：“回娘娘，奴才在药房已待了十五个年头了，对药的属性还是略知一二的。可小圆取走的药方，奴才倒真有些看不懂了。”
“那是怎么回事？”
“娘娘请看，小圆取的这几味药乍看起来，应该是给初幸的娘娘们止痛用的；但里面这几味……奴才实在看不懂……”胡进喜毕恭毕敬呈上了药单，低头垂眼，不敢再多言。
太后不动声色地看了曹公公一眼，对胡进喜道：“这件事，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胡进喜不敢抬头，支支吾吾道：“就……就奴才一个人知道……”
太后“唔”了一声，道：“哀家知道了，这件事你千万不要泄露出去。今后在药房盯紧些，看看小圆以后还会不会再取里面那几副药。他一有动静，立即向哀家禀报！”
“奴才谨遵娘娘懿旨！”胡进喜大松一口气，已是眉开眼笑。他领了赏，喜滋滋地走掉了。
太后道：“曹国祥，把这方子给林御医抄一份过去，问问是什么情况。”
“是。”曹公公收了药方，小心翼翼地问，“娘娘，这药方虽可疑，却是冲着那和妃来的。依您所见，这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那小圆在自作主张？”
太后冷笑道：“不管是谁的主意，总之这件事我们要好好利用。你再派人盯着那个胡进喜，千万不能让他走漏了风声。”
“那要不要干脆把他……”曹公公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行！”太后沉下脸喝道，“现在容妃的事还没完，宫里不能再死人了。”
曹公公点头道：“太后所言极是。奴才这就安排去。”
望着曹公公远去的背影，太后脸上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159. 通风报信
0.1秒记住本站域名 [18ys.net]
点击下载小刀阅读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