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三的腿没有撒谎，半个小时后，大雨骤然停了下来。
也许是今晚无风无浪，空中阴云暂时没有散去。
陆去病背着包站在船头用微光望远镜观察了好一会儿，来回确认了眼镜蛇号的位置。用手电照在卡雅身上，向身后史密斯船长、卡雅、约翰指向海面。
“现在可以出发了，卡雅，你算一下切入的角度和速度，我来做导航，我们直接切过去！”
“靠近后真的不需要排炮轰一轮？”约翰皱眉道。
“打一轮又如何？打沉了又如何？对我们有好处吗？”陆去病反问道。
“你这话说的很理性，的确如此，我们做海盗也要讲回报的，打了半天一毛钱也没赚到，一瓶酒都没抢到，这仗是亏的。”史密斯不由点点头。
“杰克说的对，我们的弹药是花钱的，不好补给，我们的兄弟没命了，也不会重新活过来，虽然他们又臭又讨厌。”卡雅附和道。
“万一有危险？”
“这样，约翰下去后通知摩根，做好准备，接到命令才能开炮。”
“如果没有疑问了，军需官阁下，你带人在甲板上准备，靠近后我会过来照明。”
“好，你的小玩意都很魔幻，太管用了。杰克兄弟，给我低低的照一下路，人胖经不起摔。”约翰恭维道。
“好，你尽管往前，手电在船舷下照明，他们看不见。”
陆去病蹲下，将手电贴着小平台的甲板，约翰开心的“滚”了下去。
史密斯船长接过了船舵，卡雅在边上站定，陆去病回来后轻声示意开始，黑珍珠号慢慢偏转船头，像漆黑一片的大海慢速前行。
瘫痪眼镜蛇的行动开始了。
黑珍珠号展开着两面小帆，借着海面上三四级小风一点点的靠近，不急不缓，无声无息。像是黑夜中看不见的鬼船，阴森惊悚。
这段海路比陆去病想象的要长，且眼镜蛇号随着海浪微微飘动，位置不时移动。
“左前方30度，距离450米，看切角似乎我们需要往右调整一点。”陆去病担任观察手，在眼镜蛇船体上丝丝漏出极弱光线下，微光望远镜还是能辨认出大致的船体。
“右转四分之一舵，保持住。”卡雅脑中迅速构建出海面上两船的立体图案，提出导航数据。
“收到，右转四分之一舵。”大心脏的史密斯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严格的执行命令。
距离慢慢的拉近，中部甲板右舷边约翰和六个特意挑选的大个子呼吸逐渐粗重。
他们手上都紧紧抓住了一个酒瓶。
瓶子里不是巨人国酒业的朗姆酒，而是灌装了矮人族特产的植物灯油。
他们一时还很难想象，在完全看不到的情况下，等会往哪儿扔。
约翰仿佛看到了手下的心里活动，轻声道：“杰克医生有个会发光的小东西，一旦到了位置他会过来指挥并参战，等会别给我掉了链子，一定听他的指挥。”
“明白了，杰克是个好汉，我服。”
“嗯，都不近女色，是个狠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欲擒故纵？”
“你们这几个舔狗，说什么呢？都给我注意力集中点！就算为了卡雅你们也得全力以赴，万一行动失败了，卡雅可就在印人的炮火直瞄下了。”
大个子们如梦初醒，不再哔哔，严肃了起来。
陡然间，众人眼前微微一亮！
空中忽地云开雾散，露出了弯弯月牙。
约翰反应极快，轻声下令，七人蹲在了船舷下。
船头，陆去病更是大吃一惊，轻声道：“糟糕，距离只有两百来米了，太容易暴露了，我们转向调头吧。”
史密斯船长目露凶光，斩钉截铁道：“不！就算是有月光也没什么，今夜月亮只有一个钩子大小，就算眼镜蛇上有人值班站岗，也没那么容易看见我们。
没得选了，扯起风帆也来不及了，杀过去就是！
杰克，你尽量往眼镜蛇号多扔酒瓶！
卡雅，你下去通知摩根，调整策略，看到火光，左舷所有卡隆炮打上一发。”
陆去病当机立断打开手电，拖着卡雅往楼梯下跑！
……
二十秒后，黑珍珠的船头从眼镜蛇号右舷旁二三十米接近了它的船尾。
一点火光突然从斜对面的船尾亮起，似乎还晃了晃。
一个瘦高的人影举着火把探头出来，往后看。
陆去病不知何时已张弓搭箭，弓箭微微下沉，对准了左前方火把下一米左右的位置。他的双脚被两个大汉死死抱住，帮助他固定身位。
嗖的一声，短箭穿过了大海，拉开了月夜厮杀的序幕。
昏暗的月光下，箭支飞向了目标。
一秒后，他隐隐听到了短促的惨叫声，一个人影摔进了大海。
“点起火把！准备酒瓶，拼了！”陆去病不再压抑声音，大声下令。
此时多半已暴露，对方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做好战斗准备，博一下了。
周围原本趴在甲板上的水手们一跃而起，纷纷用火折子点着了火把，火光中对面的船体逐渐变的清晰。
尤其是船中间的主桅杆和下方巨大的帆影。
陆去病接过不知谁递过来的酒瓶，毫不犹豫的奋力砸向了对面主桅杆！
两秒后。
酒瓶准确的砸在了主桅杆下部，嘭的一声破碎了开来。
六个大个子水手也瞎几把乱扔了过去，酒瓶或砸在船体上，或砸在甲板上，也有准的砸在了帆布上。
甚至还有砸在冲上甲板的印人身上。
“扔火把！”
“扔啊！放火好爽！”
“一起啊！”
几人身后的水手们听到了召唤，噼里啪啦的助跑几步，奋力扔出了手中火把。
空中星星点点，十几支火把划过了大海、划过了黑夜，向眼镜蛇号落了下去。
绝大部分火把都失准了，半数掉下了海，小半飞的到处都是。好在火把数量众多，终于还是有火把落在甲板上。
大火轰的一下在甲板上着了起来！
火焰从甲板上蔓延往前，沿着主桅杆滴落的灯油往上，点着了主桅杆、点着了堆积在下方的主帆。
主桅杆像是壁炉里的木柴，被生生点着了。
对面眼镜蛇号冲出来的二三十名水手当场就傻了眼，有人被烧的直跳脚，下意识的往两侧躲。
不等眼镜蛇号印人的管理层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黑珍珠左舷下方早已打开的十个炮口依次冒出了火光！
从船尾到船头，一门门口径32磅的卡隆炮发出了怒吼。
“轰轰轰，轰轰轰！”
近在咫尺的眼镜蛇号船体就像脆弱的玻璃，被炮弹打的粉碎，残木碎屑到处飞溅，一颗颗实心炮弹冲进了船体内。
眼镜蛇号的船舱里睡着六七十名船员，和无人值守的一尊尊火炮。
此时十颗炮弹横冲直撞的杀入，摧毁了面前的一切！
有人被先期飞入的木刺扎的像个刺猬，有人被炮弹打掉了上半身。
炮室已彻底大乱，大炮被掀翻好几门。
船舱内已血肉模糊，一片狼藉。
黑珍珠号上。
一轮炮击完毕，各炮组立刻开始装弹装药复位，却来不及轰出第二炮，船已驶过；
“点起火把照明，升起主帆、次帆！动起来！”甲板上大副老周扯着嗓子正在大喊；
约翰带着大个子们已换上了装填好子弹的线膛枪，排成了一条线，瞄向已在斜后方的眼镜蛇号。
“不！军需官阁下，不用开枪了，他们在乱跑，没必要浪费宝贵的弹药。”陆去病笑嘻嘻的摆摆手，黑珍珠已离开了眼镜蛇号的正面。
他们不可能被炮击了，对方主桅杆、主帆着火，灭火还来不及呢。如果主桅杆烧毁，船也差不多就烧没了，这根巨木可是连着龙骨的。
“哈哈哈！你说的对，孩儿们，收起来吧，谁有烟草，卷一根放松一下。”
“抽我的，蜀国高级货。”
“那感情好，兄弟们，都别客气，杰克医生的烟必须尝尝。”史密斯将船舵交给了舵手后也走了下来，笑的如老菊花绽放。m.
烟雾中，众人看向身后火光冲天的眼镜蛇号，心情极为舒畅。
“杰克，不会这一把火把眼镜蛇号就给烧了吧。”卡雅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杰克的目光崇拜不已。
“我看只有中部在着火，主要部位是在风帆上，他们的主帆是升不起来了，右侧船体还被开了这许多洞，非得找地方修船不可了。”
“只有次帆和小帆的情况下，他们就算回海盗村也得几天时间，这下算是解气报仇了。”史密斯摸了摸腰上弯刀的刀柄，满意的不得了。
“您就没想过，眼镜蛇号的不寻常？”陆去病皱眉道。
“哦？杰克医生好好说说。”约翰大感兴趣。
“我就踢了三个水手，卡雅是船长的女儿，相信很多海盗也知道，印人不应小题大做，在海盗村就要找上门来，到了海上更是发了疯一般的追我们。
我觉得里面一定有问题，最有可能，史密斯船长有藏宝图的事儿被他们知道了。”
史密斯原本还笑嘻嘻的脸一下就僵住了，眼珠子急速转动，在回忆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知道藏宝图的是我、约翰、老周、卡雅，兄弟们包括杰克事先不知情。除此以外，难，难道是老南头？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头为什么要出卖我？不怕我回去干掉他？”
史密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消息一旦走漏，会有无数势力纷至沓来，不要说取宝了，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