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N被咒符定在空中,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好在并不觉得难受。他艰难地转头,眼睛滴溜溜地转,打量起所在的房间:一间书房,整面墙的书柜,满满地书。一个眼镜男正坐在书桌旁读书、品茗。眼镜男神情专注,时不时点头,似在与书本进行交流。他手捧的一本古籍,文言、线装、从右到左、竖排排版。封面十分怪异,竟写的是《算术(小学二年级)》。
过了好久,久到阳光弱到不足以看书的地步,眼镜男才稍稍脱离书了的世界,他起身,手里仍捧着书,走向墙边的电灯开关。他终于感应到咒符的气息,随手一招,咒符不动,他讶异,眼睛终于离开了书本。
看着被定在空中的VAN,眼镜男说:“下来喝杯茶?”VAN只感觉心中有数只羊驼踩过,甚至还有一只在他心坎上排了点什么,不过VAN发现自己能够动弹了。
VAN质问道:“你是咒符的主人!?”
眼镜男说:“你见过内子了?她还好吗?”声音冷静,近乎冷酷。
VAN显得十分愤怒,大声叫嚷道:“内子,你,你竟然弑妻!”
眼镜男微微一笑,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VAN看着他,想:“他带眼镜是为了遮掩他的眼睛,他能看穿灵魂。应该叫他读心”
读心(眼镜男)说:“嘿,灵体!没有肉身的遮掩,所思所想都会自然而然地表露出来,还需要我去猜?不像人类,有了肉身,通过言语、表情、动作,就可以隐瞒真实的想法。”他微微低下头,自言自语道:“对,又怎么猜测得到一个闭目装睡的人到底在做着什么样的梦呢?嗯,其实,我也是一个装睡的人。”他又盯着VAN说:“当然,因为纯粹,灵体的力量也更强大,遵从本心,总是会增强力量的。”
VAN说:“你为什么要做如此不义之举!看你也是饱学之士,怎…………”
这时,读心的眼中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客随主便,还是先跟我说说你的见闻吧。”见VAN要说话,读心打断了他,抢先说:“远来是客。平行宇宙来的,还不够远吗?”他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域外天魔,一说是上一次宇宙的生物,经历宇宙破灭而活下来,并进入了新生的宇宙,这一种离我等凡人太过遥远;还有一说就是你这种情况,原本我们是看不见、摸不着你的,更不要说与你交流,可你触碰了咒符,使我得见你的真容。”
VAN心里有些胆怯,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在原来的世界新死不久,莫名其妙地穿梭于平行宇宙。”他又摇了摇头,说:“被你带偏了。我压根就没去过几个地方。我自己也是懵懂,没什么好说的。”
读心笑着说:“你倒也坦诚。你也别怕,我无意探听你的隐秘,我制住你也没有好处。你的背后,有伟力推动,无妄之灾不会加之汝身。”他指指咒符所在的位置(已贴在VAN的心口),说:“我这也是为了便于我们交流。待交流完毕,我摘下此符,我便再也感知不到你了。”
VAN说:“伟力?无妄之灾?那有妄的呢?”眼镜男露出一副那你活该的表情,VAN秒懂。VAN又说:“原本你看不见我?那怎么有的灵魂看得见我,有的看不见?是不是我也有很多看不见的——会是神吗?”
读心走到书桌旁坐下,也给VAN支了张椅子,说道:“三尺头上有神灵,你当是随便说说的?”他又用咏叹的语调说道:“每个人都是聋子和瞎子,真相就在身边,但他们只看得见他们希望看到的。”
VAN说:“若是如此,自然岂不是沦为了超自然的附庸。”
读心被逗乐了,竟开起了玩笑:“你这倒霉孩子,你所谓的超自然,才是自然,你口中的自然,只是人们对自然的歪曲、臆想。到底你是灵体还是我是灵体,要我跟你讲这些搞反了吧……第一,所有智慧生物都按自己的规则行事,智慧等级越高规则性越强,越强大越自律。第二,…………”读心想了想,说:“我简单点讲吧,像你这种情况,可能对改变你口中的那种‘自然’状态,有些想法,但是你没能力,你只能见证,无法干涉;以后你强大了,自己的事情也多了,经历也多了,自然就没有这种想法了。灵魂不断转世,因果纠缠,你帮某人一次,莫非他的生生世世你都帮?你帮他,对与他有纠葛的人不公平,你也帮那些人?这样下去,需要帮的人越来越多,试问,谁能帮的了所有人、所有生灵?”
VAN似有所悟,沉默了好半晌,回过神后,不情愿地对读心拱了拱手,算是谢过了。
读心说:“我也知道你有疑惑,你所疑惑之事,我也想与人诉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这么着,你先跟我讲讲你触碰咒符的经历,我再讲讲我把符种在那里的经历,可好?”
VAN诉说了水下的遭遇,以及自己的疑惑。
读心听后,沉思了片刻说,灵魂出现,三种可能:
第一,我内子的灵魂,虽然我只截取了她一丝灵魂,其余的任其归去,不过灵魂的事,谁说的准呢?
第二,肉体产生新的意识,这种情况比较罕见,但不是没有,特定情况下,身体会产生意识,这意识不是灵魂,因为没有慧根,所以这种意识多半邪恶、不明是非。这是肉体残余的记忆发酵后产生的东西,很独特。嗯,比如植物人醒来,大部分是灵魂归来,也有一小部分是身体自行产生意识,但这往往需要一定的时间,这里时间对不上。
第三,有生机的肉身吸引了别的灵体。这个可能性最大,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你看到那个有我内子形象的灵魂,是别的灵体而非她本人。你说有刺骨的寒意,那不是错觉,更不可能是水温,而是它攻击了你。它诓你摘符,可能是它用什么秘法钻进入占了肉身但是出不来,要你解救;可能是他想要你抗符,它夺身体。可惜,符一摘,身体生机涣散了。
读心突兀地停下,又开始自言自语:“不对,不对,你若是碰上那种邪灵,还能全身而退?”他又开始细细打量起VAN来。
读心感叹:“都说善良是宇宙中最强大的力量,古人诚不欺我也。看来是你的善,消弭了它对你的恶意。嗯,它是攻击了你,可邪灵不做坏事,谁去做呢?那就是它的本性。至少,它没在你身心埋下印记、纠缠你、与你不死不休。看来,我这咒符平安回来,没有被加料,也有你的功劳。”
说完这些,读心又接过先前的话头(VAN觉得读心是故意在说到正题前先扯点别的,让自己有更多时间调整心态),他叹了一口气,用低沉地声音说:“唉,其实哪有什么生机,无非是我……”随后是又一声叹息,加上一阵难捱的沉默。
VAN看到读心的眼神开始涣散,他暗想:“有如此敏锐识人能力、如此法术之人,竟因为接下来要讲的话在一个域外天魔面前不能自持。”VAN感受到了读心身上散发出的浓浓地悲哀,于是轻声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读心压根没有听见VAN的话语,而是开始了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