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茫茫,寒风刺骨。
此时,东方既白,浮雪轻扬。
汤原县城东,此处山林名叫野熊窝。
林间,五个人持枪在警戒。
青松林立之下,两间土坯房中烛火绰绰。
魏长风首先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林三常蜷缩在土炕一角,还没有醒。
骆霜晨靠在墙边,嘴里叼着两根草,在闭目养神。
“醒醒,真他妈有心,都被绑架了,还能睡。”魏长风说着,用脚朝着林三常的屁股点了两下。
“哦——哦,这是哪里?谁踢我呀?”林三常明显是内心不满意的,用力挣了几下,发现自己也是双手被倒绑着,他看了看骆霜晨和魏长风,却是笑了,“你们二位这是怎么还和我在一起呀?”
“你,林三常,都怪你,怪你这个混蛋,我们不但白扔了那么多的高粱米,这倒好又让人家给绑票了。”魏长风大骂着。
“这也怪我呀?我都不知道我得罪了哪位尊神了。想法子给我解开呀?这是哪里呀?”林三常好像并不是那么惊恐。
“我也被捆着呢,怎么帮你解开?耗着吧,没有直接毙了我们,就是不想要我们的命,终究会有解决的办法的,看你捆着的样子,我怎么那么开心呢?”魏长风装作不屑于顾的样子。
“哎——田中先生,你到底是醒了?还是……”林三常用眼从白纸糊的窗户外看了看,黄白的窗纸只透些微明的光亮。
“你说你烦不烦,睡得正香呢,一醒就要饿了。”骆霜晨把口的草吐了出来,把身子正了正,看着林三常的样子,不觉得好笑。
“那这样,田中先生,你侧过身子来,我用牙把您的绳子解开,然后您再帮我解开,我的牙有改扣儿的绝活。”林三常有些急不可耐。
“让我们先生睡一会儿吧,来你给我解开,我再给你解。”魏长风接过了话头儿。
“也中,就是我担心我给你解开了,你就不管我了,然后你们跑了,剩下我自己,就等着被撕票吧。”
“你看你个小心眼儿吧,等我自己能解开了,就一定不会管你了,要知道你这样墨迹,就后悔带你到这里来。”魏长风把身子背对着林三常倒了过来。
这时,松木门打开了,进来了一个猎户装扮的人,带着面罩,手中端着步枪,声音听着很陌生:“都睡醒了?研究啥呢?想一起跑啊?做梦呢。”
“我说老哥,我们可都是正经的生意人,凭什么要抓我们啊?”林三常问那个“猎户”。
“哪有那么多的话?先候着吧,等我们二当家的过来再说吧,啥事也别我问我,不过我可警告你们啊,都老实地待着,别动什么歪点子。”话音未落,又把栅子门关上了。
“哎——我说,我们都饿了呀,给——给点吃的呀——”林三常明显地想更加详细地获取信息,来确认他现在在哪里,被什么人给绑到这里来了。
“省省心吧,我再睡一会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魏长风把头扭向一边,作要睡的样子,暗地里他双手一用劲,已把捆绑的草绳子解开了,两手的指尖不停地在白钢指环上摩挲着。
骆霜晨也是睡意全无,其实这半夜来他都没有睡,他警觉地记下了来时的路和接触过的人,他初步判断,这是抗联的一支队伍,更是来策应于桢的山林警备队的,不仅把这些高粱米运进山,还要帮助自己尽早地找出“鼹鼠”是谁,毕竟这几年抗联队伍经历了多次整编,抗联队伍中也是混进了很多特务,要想全部清除,困难是很大的。这个“鼹鼠”已成了纳兰的心腹大患,不除掉他,长春的地下组织还会受到重创。
魏长风半合着双眼,不时地瞄着林三常,但见林三常焦灼地翻转着,其实他也解开了绑绳,他在想原来每次与“鼹鼠”对接情报都是在汤原县城里,这次糊里糊涂地被绑到山里,万一错过了与“鼹鼠”的对接时机,自己不知道要在这里逗留多久呢,这两个人明显也是深藏不露的人,可是又不能准确地判断他们是敌是友,走一步看一步吧。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魏长风从门缝射进的阳光来判断,此时快近中午了,可是却没有见到什么二当家的来,也没有人给他们送吃的。
林三常显然是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大叫起来:“来人啊——我要出大恭——”
门打开了,强光照射之下看不清来人的面容,狗皮帽子之下是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子,声音粗野地吼道:“怎么老是听你叽叽歪歪地叫?你就直接往裤子拉就得了。”
“你——你这人怎么回事?讲不讲点道理?我是人,不是小狗小猫,快点让我出去,我挺不住了。”
“真是麻烦——”那人把步枪背在肩上,弯腰就去给林三常解绑绳,那个林三常就在侧身子的当口,突然飞起一腿横扫过去,把那个大个子扫趴下了,那个大个子大叫起来:“奶奶的,你小子玩阴的——”
“大个子,别看你身材壮没有用,麻溜儿地待着吧。”林三常单膝顶住那个大个子的腰,用绳子就去捆他。
魏长风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笑道:“姓林的,可以呀,身法这么快呀——”
“少来,快点帮忙——”林三常正说话间,门口又闯进来四个人,说时迟那时快,骆霜晨和魏长风飞旋起身子,一人对两个,施展起功夫来,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四个人也给制服了。
此时,土坯房外又飘起了大烟雪。
房子里,那五个警戒的却成了俘虏了,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被塞着毛巾。
骆霜晨坐在火炕边上,手里摆弄着步枪,不住地拉动着枪栓。
林三常瞪大了眼睛不时看着外面,嘴里叨咕着:“他娘的,这大雪下得也太大了,我们都不知道方向,走吧不知道怎么走,不走等着被人家再捆上?田中先生,你拿个主意呀?”
“这还用问么?我们不熟悉当地环境,有这个房子好歹能安身,不然这么大的雪不冻死才怪,等在这里,也能看看是何方神圣把我们搞到这里来,想要做什么。你别像猴子一样,老实待着吧,问这几个显然是问不出来什么的,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要抓我们呢?”
“就是呀,我们,我们都是良民呀,那那——”
“你就别叫了,事已至此,听我们先生的吧。”魏长风心知一定会有人能来,是不是那个鼹鼠就不好说了。
时近黄昏时,土坯房来了一队人马,有六十多人,嘶鸣的战马惊飞了林间的麻雀。
“关傻子——李三驴——人都哪去了——”为首的佩着双枪,个子矮小,络腮胡子从大卷狗皮帽下抖动着。
“总队长,可能有情况,哪能一个警戒的都没有?”声音很低,随之他的一个手势,其他人端起枪来迅速把这土坯房围上了。
“李三驴——李三驴——”小个子说着的时候,上来就是一脚踹开了房门。
骆霜晨腾跃起来,把他按在门口的雪地上,这令他猝不及防,二人近身就扭在了一起。
其他人见势不好,纷纷拉上了枪栓,却又无法开枪。
“朋友,说吧为什么要拿我到这里?于四炮呢?”骆霜晨低声问道。
“于四炮?你怎么知道他?咱家是‘下山虎’。”那个人手中抓住骆霜晨的衣领低声回应着。
“下山虎?夏云杰?你是夏五哥?”骆霜晨有些惊喜却不能大叫。
“你少来套近乎,我不认识你。你给我老实待着吧,今天不拿住你,我怎么向大当家的交代?身手可以呀,把我们五个警戒的都给撂了。”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骆霜晨说出了纳兰告诉他的接头暗语。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那个叫“下山虎”接了这句,如果他接着对说“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那就错了。
“看来是真是一家人,我是纳兰三爷的兄弟骆霜晨。”
“在下汤原反日游击总队夏云杰,我是奉命来接应你的,怎么安排,听你的……”
“屋里姓林的是鱼饵,想法子找出鼹鼠。”
二人扭打之中,就商定了下面的对策。
其他人哪里知道什么情况,围着二人只端枪却不能放。
屋里的林三常却来了手段,他举起了枪,大叫:“都给我后退,不然我就开枪打死屋里这五个人——”
“好呀——来吧,我们人多怕什么——”夏云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正横在了骆霜晨的脖子上。
魏长风大喊了起来:“姓林的,你有病吧?我们先生在人家手里呢——”
“我不管,别看你们人多,必须给我三匹快马,放了我们。”林三常不想放弃。
“我们打家劫舍的,脑袋就别在裤腰带上,你们都是有钱人,别说一命换一命,两命换一命我们也合算。嘿嘿——”
“姓林的,我拿你当朋友,现在可好,你这时为了保全性命,用那五个和这六十多人谈条件?你脑子有病吧?”
“不对呀,田中先生,以你的身手还收拾不了这个小个子?”林三常心中也是有疑虑的。
“去你娘的臭狗屁——我们近半夜加一天,没吃东西了,哪来的力气?我们先生要是因为你出了意外,我先把你收拾了。”魏长风把手中的指环钢丝缠在林三常的脖子上。
“你?我们是一伙的——你要做什么?帮他们啊?”
“滚蛋,我们先生在人家手上呢,你给我老实点,别冲动。”
“得,我认栽了,自己人搞自己人。”林三常丢下了手中的步枪。
“嘿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来人把屋里那两个小子都给我绑了,押往板鞋沟。”夏云杰装作不耐烦的样子。
夏云杰的手下端着枪冲了上来,重新又把林三常、魏长风给捆上了。
这次捆他们是却是更粗的草绳子,然后搭在了马上,迎着暴风雪,消失在了深山老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