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烟跟在曹老师身后慢吞吞地走着,曹老师以为洪烟会和他一起走进学校,他甚至揣摩好了如何为洪烟向许主任认错悔过的说辞,眼见校门在望,停下脚步准备和洪烟谈谈,没料到洪烟扭身拐进校门旁边一家台球馆里,拿起一根杆子,煞有其事地练起台球。
台球馆老板外号二猛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对洪烟不陌生,很热情地打招呼:“嗨,兄弟,没上课啊?”
洪烟掏出芙蓉王烟丢给二猛子一根,自己个也叼上:“来,打两盘玩玩。”
二猛子接过烟,来回看看,笑道:“好烟啊,是真烟,妈个比,上次我和几个兄弟在火车站买包芙蓉王,去TMD,假烟,结果干了一架,那店老板磕头服软,赔了一条芙蓉王,折成现金两担水。”
见洪烟对他的话没反应,他也没了炫耀劲头,拿起杆子,用擦头擦擦,“我很少和你们学生打球,晓得么,不带彩我不打。”
洪烟看了看他:“行啊,多大?我刚学会打球,你别杀猪带笼子宰我就行。”
二猛子暗喜,道:“我技术也不行,就一包芙蓉王一盘,怎么样?才二十块而已。”
“二十块已经很多了,二十块而已,你居然还加个修饰词而已。你钱很多是吗?哈哈。”
“OK,十块,十块一盘!我们打分,从一到十五号球,总分一百二十分,谁先打满六十分谁就赢,我让你十分,你捡大便宜了!”
“我试试先。”
洪烟瞄准一个洞口花色球,使劲一推,滑竿了,母球直接撞到壁边。
这二猛子在校门口摆台球有三年了,而洪烟在一中名气很大,又高又帅,据说还有一身好武功,他对洪烟早生结交之心,再者,他也从没见过洪烟打台球,现在看洪烟挥杆子,认定他根本就是刚学的新手,便心想着赢洪烟几十块,再用这几十块请洪烟喝酒,说不定就能因此成为哥们朋友,也能让自己多条混社会的路子。
当下也慷慨了,很有气度地道:“兄弟,看你的杆子功夫还不是很熟练,我让你二十分,如何?”
洪烟灿烂地对他一笑:“让分没意思,打大点吧,一百块一盘,我不要你让分,先打五盘玩玩,不过带彩这玩意,得先摆出钱。”说着,掏出钱包,里面刚好有五张领袖像,抽出来扔到台球桌上。
二猛子愣了一下:“兄弟,用不着拿出来吧,我信得过你。”
洪烟拿起球杆敲敲台球桌:“问题是,我信不过你,怕你没这个种。”
二猛子好歹也在混社会,最怕别人说他没种,闻言二话不说,也掏出钱包,一看里面只有四百多点,全部抽出来扔到台球桌上:“莫小瞧人,我二猛子顶天立地,不是耍赖的角色。”
洪烟扫了一眼,从自己的五百里抽一张揣进裤兜,很古怪地笑道:“你钱不够,只能打四盘。听着,谁赢一盘,谁就从里面拿走两百。”
把二猛子丢下的那叠钱里的十块五块零钞扔回去,又摸出烟盒打火机把这八百块压在台球桌沿上,“摆好球,开杆了。”
洪烟用力一推,母球撞在摆成三角形的台球堆边,唰地钻进洞里,球堆没被冲散,他哈哈一笑:“靠,又是滑竿。”
二猛子从球袋里捡回母球,很大力气地把球堆冲得七零八落,球堆一通乱撞,撞进去一个十,顿时他眉开眼笑起来:“嘿嘿,运气不错,我十分了。”
接着又很轻松地打进去一号球二号球,三号球不好打,二猛子控制力度,把母球藏进球堆,避开三号球的击打球路。他感到自己胜利在望,便有几分踌躇满志了,“兄弟,一百块一盘,不是小钱,不好意思了。”
曹老师走过来,很严厉地瞪着洪烟:“洪烟,你赌博!赌博是万恶之源,你胆子太大了!我警告你,马上给我回学校!”
说着就准备拖拽洪烟回去,洪烟眉头一皱,极不耐烦地:“什么赌博是万恶之源,荒谬!不知道适当场合下适度控制的赌博是相当有成效的社交手段!?曹老师,你到底懂多少啊?
——赢的痛快,输的开心,你要是赢得少了,老板们还不高兴!!”
“我不管什么,你是我的学生,我只管你!”
“唉,老曹啊,我都退学了,你还操哪门子闲心!要管去管其他人去。”
“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曹老师愤怒不堪,此刻的洪烟在他眼里无一处不充满丑陋的邪恶,一跺脚,怒气冲冲地走了。
二猛子故意道:“喂,兄弟,那是曹老师啊,别打了吧,免得学校领导来抓你。”
洪烟抡起杆子直指二猛子的脸:“打你的球,别坏我兴致!”
前世里,世界斯诺克天王沙利文跟洪烟私交不浅,他极其佩服洪烟在商场翻云覆雨的手段,而洪烟也非常赞扬沙利文的台球技巧,沙利文曾手把手认真地指点过洪烟两个月,如何判断击打点,如何掌握击打力度,如何设计障碍球,并称赞洪烟具有很高的台球天赋,难得的天才,如果刻苦训练几年的话,也有希望成为世界一流高手。
二猛子打台球是野路子出身,乱打乱撞,从没受过什么训练,瞎踅摸出来的所谓高手,哪是受过世界斯诺克天王亲自指点的洪烟的对手!
第一局洪烟很收敛,以五分之差赢下来。二猛子觉得很奇怪,洪烟明明技术很一般,准确度不够,可他运气太好了,总是弄得自己打不到该击打的球,球路上总有碍手碍脚的障碍球挡住,这一盘输得很冤枉。
洪烟从钱堆里抽出两张晃晃,咧嘴笑道:“二猛子,我今天鸿运当头。”
二猛子低声咒骂一句:“下一盘你就没这个好运了!”他心想着自己绝不隐瞒实力,一定要拿下这第二局。
一盘桌球一百输赢,这在98年的第一中学附近来说,算是不小了,围观的越来越多,一个个屏声静气观看球局。二猛子使出浑身解数,第二局开球不久就拿下四十分,只需再进两颗花色球就赢了,而此时洪烟才得三分,台面上还有七十七分。二猛子得意地笑道:“这一盘再输的话,我二猛子还混个屁啊!”
“你本来就是混屁。”
洪烟笑道,“干脆痛快点,这一盘解决,你要赢了,剩下六百你都拿走,我赢了,就归我,如何?”
围观人群顿时哗然起来:“哇,二猛子占了大便宜!都四十分了,再打二十分就有六十分,赢定了!”
洪烟指着大家:“你们可以加注,押给二猛子,压多少我赔多少。”掏出钱包里的建行银行卡,“这卡里还有一千七,愿意下注的扔钱下来,我心情好,跟你们玩一把。”
台球室隔壁的文具店老板袁伟是二猛子表舅,这两甥舅经常联合出老千,设套弄钱。二猛子对他使个眼色,袁伟心领神会,马上跑回店里,拿出一千七扔在桌上,大喊道:“娘****的,我赌了!不过兄弟,我押了钱,你卡里如果没有这一千七,我就不客气!”
“哈哈哈,千把块,千把块而已,你不妨压一万试试,看我赔得起还是赔不起。”
洪烟嘿嘿笑着,这笑容在一些围观者看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气。有一个人悄悄问旁人:“这男伢子谁啊?敢赌这么大?他才三分啊!不把钱当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