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他你都不认识?一中鼎鼎大名的才子。”
洪烟冲大家挥挥手:“喂,开杆了,麻烦各位离台球桌远点,别碰桌子,让你们开开眼,台球是怎么打的。”
洪烟要打的球是七号球,七号球距离洞口不足三十厘米,母球在球台另一边,远台进攻,角度非常舒服,洪烟已经摸准了这张球台台布的摩擦系数,用推杆打进七号球后可以顺利地打八号球。
七号球一声脆响,进入底袋,瞄准八号球,一招中等力度的拉杆,打进八号球,运行到十号球附近,九号球早已被二猛子乱撞进去了。打入十号球中袋,加点左旋转,母球在台面上划出一道流畅优美的弧线,撞开十一号十二号。
这道弧线如此之美,围观人群从没见过,齐齐惊呼出声,十一号球被撞击后弹到底袋洞口,偏偏这十二号球也在附近,二猛子和袁伟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袁伟咬牙切齿地怒视洪烟:“妈比的,是个高手,杀猪的!二猛子,你TMD傻不傻!害老子!”
二猛子已经被这道弧线弄得心乱如麻了,眼见着洪烟又开始击打十一号球,心底死命地祈祷上帝,施展神力让洪烟失误。
对这等简直不需要技巧的洞口球,洪烟怎么可能失误,啪地打入十一号球,撞壁弹回来,打入十二号球,一招强有力的拉杆,强力的右旋,母球唰地又是一道美丽的弧线,把靠壁的十四号撞开,再一招精妙的薄削,十四号慢悠悠地掉入底袋,台面上只余下十五号球,也在距离洞口不远的位置,洪烟索性右手单手持杆,也不需要左手架设,轻轻一戳,十五号球径直冲进袋里。
台面上空空如也,除了白色母球,他一竿子打掉剩余的七十七分。
洪烟大笑着,把球杆扔在桌上,抓起那叠钞票,抽出一张丢给二猛子,说:“今儿个天气好,运气也好,得,大方点,给你一百块当作桌子钱。”
又向那袁伟笑笑,说,“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再赌。”
袁伟本来想趁洪烟不注意,就抓起那叠钱走人,没想洪烟动作这么快,已经把钱抓到了手,他总不能下手去抢,传出去丢脸面,可心里却对洪烟已经恨极,当下恼羞成怒喝道:“你他妈戈比谁啊,装逼耍宝来这里杀猪骗老子的钱?狗胆包天,不要命是不是?”
只见洪烟突然纵身而起,隔着球台,一把抓过对面的袁伟,将他拖曳在球台上,啪啪啪啪,猛烈的四记耳光,打得袁伟鼻血四爆,厉声喝道:“孙子呃!再敢用脏话辱我母亲,打断你狗腿!滚!”
抓起袁伟手臂向外一抡,将他摔下台球桌,倒在门口蜷缩一团,发出阵阵哎哟哎哟惨叫,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是血,手指洪烟丢下狠话:“你你等着!”却不敢再骂出那句习惯性的口头禅“他妈戈比”了,跑回文具店,拿毛巾擦一把脸,就拔腿跑到路口,坐上一部摩托出租,叫帮手去了。
二猛子被洪烟的雷霆手段吓得腿肚子发软,心里是万分懊悔不及,自己是个猪啊,居然傻得最初去抱什么趁机结交的心思,见洪烟钱多又起了贪财之意,到如今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惹祸上身,他这几下招数,简直比街头大佬还狠辣,袁伟一百六七十斤的汉子,在他手底下完全没有抵挡之力,像是丢个玩偶一般轻而易举地抓起来扔出去!
洪烟眯着眼盯看二猛子,那些围观人群早已吓得跑出桌球室,而是选择聚集在门外观看这幕精彩的殴斗。
二猛子感觉洪烟的目光跟那吃人的饿狼眼睛没啥子两样,生恐洪烟迁怒于他,赶紧摆手,讨饶:“兄弟,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我没骂过你,输的钱我也一分不少赔了,这一百桌子钱,我不敢要,不敢要。”
洪烟抓起三个桌球,单手耍起杂技,三个球如同风车轮转,看得围观者啧啧称赞,耍了一会儿,他将这三个球当当当丢进球洞,声音无比冷漠地道:
“二猛子,论打台球,你再练十年也不是我对手,论打架,你就是叫二十个人来我单手单脚就能把你们打得像狗爬,你最好劝你那个袁老板,愿赌服输,玩不过我就只能装孙子。”
二猛子赶忙巴结:“不敢,绝对不敢,是他不对,嘴上带臭,不干不净,该打,活该教训教训。”
“明白事理就好,晓得我为什么要玩你么?”
二猛子点头哈腰:“我二猛子瞎了眼,贱骨头,您玩我是看得起我。”
洪烟手指点点他:“明着告诉你,我摆明了就是要杀你猪!你摆个桌球室,一中学生业余时间休息娱乐,你也弄点台费赚两活络钱,这本来是好事,可你不该设套带笼子,诱骗同学跟你们几个狗东西打带彩球,他们都是要考大学的,考大学就是唯一一条出路!
——打球带彩,三两天功夫就弄光他们的生活费,搞得他们无心读书学习,我再不制止你,跟我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就会被你陷害,被你给毁了,落个凄惨下场。这几年下来,你从学生口袋里也弄了几万块,以前的就到此为止,今天杀你一回猪,给你一个教训!
——记住点,长点记性,以后凡是一中学生,来你这里玩球可以,不准带彩,更不准你跟他们打带彩球!听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一定牢记,一定牢记。”
“跟你那袁老板说声,不管他喊了多少帮手来,下午四点半我准时在这里等着,要单打要群殴还是要抡刀子开片,尽管使出来,我接着。”
洪烟表情平淡,走出台球室,围观者马上闪出一条道,用钦佩羡慕的目光目送他离去。
洪烟刚走进学校操场,就听到身后传来葛晚秀的呼喊,他顿了一下,本想回头,却又克制住了,毫不迟疑地走进宿舍大楼。
葛晚秀小跑着追上去,等追到宿舍大楼门口,早已不见洪烟踪影,这一中她可是第一次来,根本不知道洪烟宿舍在哪里,没办法,只得先去找到曹老师。
葛晚秀没费什么周折找到曹老师,曹老师带着她来到洪烟宿舍423室,门大开着,走进去便看到洪烟正在捆扎被子,衣服早已塞进皮箱,银白的铝桶被乱七八糟的毛巾袜子衣架鞋子塞得严严实实,那原本是他睡的靠窗床铺上现在只余下灰暗的床板子。
这一切宣告着洪烟坚决的退学之心。
葛晚秀顿觉浑身无力,扶着床梁努力站住,不让自己瘫软倒下,很努力地问道:“小烟,告诉阿姨,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要退学?想过后果吗?”
洪烟目光冰冷而无情,冰刀一般地扫过曹老师的脸,在葛晚秀脸上停留数秒钟:“这个,似乎只是我自己的事,与你关系不太大。”又对曹老师道,“曹老师,麻烦你跟学校那帮子支吾一声,现在是两点半,再过一个半小时,我会上门拿钱。”
曹老师抡起拳头捶捶胸口,他觉得自己很悲哀,先前视若珍宝的好学生而今变得令他不认识了,深深叹口气道:“洪烟,你好好和你家长辈谈谈吧!现在事情还能挽回,别毁了自己大好前程。”说着,便走了。
葛晚秀抖抖索索打开挎包,摸出两叠钞票,钞票明显是刚从银行取出来的,上面还扎着封条,她把钱放在洪烟面前,又从包里拿出一张存折,嘶哑着嗓音,说:
“阿姨这里,有钱,缺钱阿姨给你,这是两万,存折里还有十五万,密码是冰冰生日,你知道的。小烟,只要你不退学,继续读书考大学,要多少钱阿姨都给你。”
听到这话,洪烟却忽然伤感起来,他一屁股坐在光板子床上,摸出烟,很凶很凶地抽吸着,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发誓要变成铁一样的心此际生生地被一种柔软撕裂开来,刺骨的痛,痛入肺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