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牡丹花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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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泞园,藏书阁。

  秦风侧依凭几,案子上摆着七枚颜色各异,形状不一的玉佩。在油灯下,细细一看当中有几枚还刻有标识。

  而秦风随手拿起的一枚白玉之上,就刻有“玉立君子”四个汉隶小字。“玉立”正是费新茂的别称,这枚白玉便是他的贴身物件,据说是正德皇帝赠送给他祖父之物,恰逢降生。家人视为吉利,祖父亲手刻上四字转承于他,玉立即成了费新茂的字。

  外人很少知晓,这是费家的传家之物。

  “拿去焚了……”秦风随意说着,胡管事便应诺上前,收走了那些价值不菲的玉佩,退出藏书阁。

  “各府势力的重新洗牌,仍需多推动几把手,力度还是不够。你们继续多关注下各自的辖地,如有必要就亲自返回分堂梳理各方讯息的回拢,必须保证无遗漏无差错。”

  冯渝回道:“诺!宗主,属下与刘堂主已调配两个旗所的人手进入通州、海门二地,随时等候指令。”

  “唔,是哪两个旗所的兄弟?”

  “丹阳旗主姜沛,常熟旗主马海。经已分批抵达,各司其职。”

  “姜沛可是你的爱将,稳健有谋,马海勇武坚毅一文一武,你们办事我放心。那里已在地煞的监视之下,侦查就交给阿布思桦。你且让他们各安其位,化整为零等待指令即可。”随着秦风的说道,冯渝、刘定中等人望向他的侧面,在灯光所及的光影交汇暗处,一名魁梧身姿的汉子挺拔站着,纹丝不动。

  汉子长着一副中亚人种的面孔,寸头略有些微卷泛着深棕色,五官就像是被雕琢过的精致菱角分明,深邃的眼神异常冷俊。

  “这番竟出动了地煞,我等也只有旁观的份了。阿布兄弟,别来无恙啊!可有些日子不见了!改日,定要好好痛饮。”冯渝等人拱手笑道。

  “冯堂主、刘堂主,别来无恙!喝酒嘛,阿布定当奉陪!”汉子似笑非笑的回道。

  “前两日,赵罗二人进曹府宿夜,第二日又张罗各部司官员私下密会,唯独没有招王珪尧。据地煞所探,他们将手上能控制的力量基本都调动出来了,这些人的目的地就在通州。而今晨,罗龙文就匆匆赶来当说客,要借助我封华盟在苏州府的江湖势力助他们一臂之力。虽然含糊其辞,并未道明所为何事,但看这阵仗……嘿!”秦风笑意显得有些俏皮,像是干了坏事得逞,得意的喝了一杯茶。

  “你们都看看这些名册,若不是这次他们慌了神,阿布还不好下手。”秦风说着便将一本小册子递给他们。

  冯渝、刘定中并坐一案,就摆在秦风对面半丈,便于谈话。

  “铁光头全洪、铜狮子刘老炮、五湖山萧威虎、凤阳毛大骆这几个都是道上有名人物,都是行伍出身退了军籍,走过镖下过海干过大盗,这几年在南直隶的名号响着呢!想不到竟是给曹党拢络了,沙洲帮是走漕运的,这些年不黑不白的给曹海养着,这次是当定炮灰了。赵罗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私下调这么多人,想来硬的?”冯渝指节敲着名册,有些蔑视的意味笑着说道。

  “充场面还是必要的,毕竟海门帮是一支久经杀戮的海盗,连倭寇都忌惮三分。策反姚大金诱逼腾鲲反水杀主,进而削弱其骨干,这事阿布思桦干的一点也不轻松,虽然费了些时日和钱财,大抵的效果还是达到了。这次嘛,咱们顺手再帮他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也就该上钩了。”

  “哈哈……”众人会意的附和开怀畅笑。

  “既然把家底都掀出来了,断然没有轻易再藏的回去。此次,必要连根拔除!曹赵等人小觑了腾鲲此人的心性,威逼利诱是没有用的。因此,绝无妥协之说。曹海想平安返京,就必须付出代价,赵罗等人想平步青云、财运亨通同样有代价,那就由我秦风来收取吧。在这之前……有一个人得先偿命!”

  ……

  ……

  十一月初,扬州府通州等地的漕粮、盐运出现停滞,影响秋税的征收。曹海以此为由,调赵文华与罗龙文前往通州巡视督查。

  秦风以幕僚身份,随同前去。

  三艘水师快船,由新江口水师基地出寨,沿着长江口东上预计五日后,就可到达通州狼山所。这座水师卫所曾遭受倭寇波及,水寨长年失修早就败坏不堪,所剩破旧单桅百石战船两三艘不能出江,仅在港湾一带巡划,彻底沦为一个仅供停泊补给的港口。

  调用的快船是新江口水师保养最好的战船,虽然载重量只有一百石,此时乘风破浪行驶江面上,过往船只纷纷避让航线,也颇有些气势。

  秦风站于船头,不时打趣着身旁之人:“你就不能换一身衣衫吗?难不成因为白晴的一句:白衣翩翩,倜傥公子颜如玉,就让你终身以白衣示人,标榜你的倜傥?”

  清晨的秋凉,和着江风徐徐吹来,寒意颇深。席妙柏执扇轻轻拍着手心,饶有兴致的哼着小曲回道:“本公子倜傥那是人尽皆知的,最重要的是那颜如玉!你呀你!心生妒忌就该承认,损人利己之事只能逞一时之口舌,对本公子毫无作用。这明明是白兰锦衣,恰如玉一般晶莹碧绿,这是内涵与外在的结合,你看得懂吗?”

  “行啊,有文化的流氓果然难缠。且不说这个,你跟着来又是何故?”

  “哎!这等好玩的事,你不带上我怎能依你?上次被你支走生生错过了几场好戏,且不说了!这次,席某孤身一人你总该没理由了吧?还能不能好好玩耍。”席妙柏说罢,怒眉瞪眼丢了个白眼。

  “说白了是不想花钱,白看戏来了。行啊,既然撵不走你,也不能白吃白喝白看。这场戏,用得着你的时候还须得出点力。”

  “嘿嘿,席某乐意奉陪!没别的,本公子最爱玩的就是心跳!只要能尽兴,就算是造反也算不得什么。”

  ……

  ……

  南京城南,槐花楼。

  魏旷今夜得了头彩,摘得了仙鸯阁十二女倌之一夏柳的牌号,难得美人儿不拒绝花了五百两低价外出,便去了花街游玩培养感情。也不知是谁带起的风气,这些美人儿个个都娇贵高傲的很,即使是行床第交欢之前,必须培养情趣装扮成情侣走一个过程,再谈男女之欢。

  仙鸯阁的女倌没一个简单,御男媚术精通的很。这夜,夏柳就把魏旷服侍的很好,直接上了另一家青楼夜宿。

  四个陪同属下都是便服出行,玩到尽兴自然也顾不得这位千户大人。因为千户大人都发话了,自个寻花问柳去,别在他眼前碍事。

  魏旷好酒,而女色这方面却是挑剔得很,夏柳的姿色和风情自然无可挑剔。白仙台是头彩,这酒不可多得,美人儿也是不可多得。有些醉意的魏旷经已按耐不住,早就心痒难耐。

  “媚春丹?哥哥我何须此物!柳儿敢小觑哥哥的战力?!”魏旷一把抱住夏柳,如虎如狼的将他按倒在榻上。

  “这是规矩,魏爷是知道的。您若是不能尽兴,柳儿的名声可就坏了。魏爷……”

  魏旷终究抵挡不住夏柳的狐媚煽情,硬给她嘴含着春丹喂进口中……美人怀中舞,美酒口间饮,一斤的烈酒不知不觉中饮光,正处于醉生梦死之中的魏旷彻底爆发了野兽的本能。

  却不料,重要关头被夏柳一个泥鳗滑脱溜下床,在灯光烛影下缓缓舞动曼妙身姿,不知何时,房内竟然多出了几个艳丽妩媚的女子。

  衣衫单薄的雌性物体贴身围绕下,魏旷双眼通红玩起了雄鹰扑蝶。混乱的场面下,攻受双方已然分不清,动静是越整越大甚至楼外的街道上,都能听见魏旷的咆哮声和粗鄙的诳情谩骂。

  丑时,四更过后。房内的香艳终于消停,众人已经是筋疲力尽奄奄一息。房内昏暗,只有些许月光洒入,照在昏黑中夏柳苍白的面容上。

  “三颗媚春丹的量,还起不了诱发效用……看来,还得奴家亲自上。”夏柳对着夜色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只见她身后黑影一晃,显出一个蹲着的瘦高男子,一身仆役打扮说道:“玥娘说了,如事不可为,明哲保身为先,切勿意气用事。”

  “不行!只差一步……只要催发了那药力,神仙也救不了他。你……明早再来接我吧。”

  “夏娘子……”

  “小孙!你我都知晓这是谁的吩咐,即死也得办妥,退下!”

  ……

  ……

  辰时,天刚放亮,槐花楼的上房里传来了几声惊呼,先是魏旷死灰一般的脸色,惊恐睁大着紫黑的双眼失声嚎叫!

  夏柳此刻,正施展全身技巧投入温情缠绵之中,不顾魏旷的奋力求饶和呼喊。

  半个时辰后,槐花楼出现了一宗命案。

  锦衣卫千户魏旷,于房事中精气尽失而导致暴毙。因涉嫌锦衣卫,府衙封锁了槐花楼现场,全由交给锦衣卫自己处理。

  锦衣卫出了一件这么荒唐之事,免不了都察院的一番弹劾。而魏旷虽是锦衣卫重臣,却作孽自毙怨不得他人,交欢过度而暴毙这样的死法叫南京吏部怎么上报朝廷?

  榻上的尸体还保持着原有的状态,诸多肮脏污物充斥在周围,死样极其痛苦。

  “大人饶命!”四个汉子被捆绑双手,跪倒在地悲泣呼喊。

  锦衣卫指挥使沈琨,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具尸体,炽热的眼神似乎想要那具冰凉的尸首醒过来,告诉自己他还活着。

  “失责失职,按刑典处决!拉出去,就地斩了!”一声冰冷的喝令,四条人命当即一起陪了葬。

  那四个下属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拽下楼去在门口的街道上,直接被砍掉了头。房内就剩下跪在地上的夏柳,浑身打颤一脸颓废无力,却依旧保持着端庄的姿态。

  围着夏柳转圈子的沈琨,每走一步官靴上的铁刺都会“嘎啦”的响出令人心悚的沉闷声。“仙鸯阁的女子,果然了得。你可以走了。”

  “我的姐妹……”

  “你的姐妹?!该知足了!一个千户上官倒毙于你夏柳胯下,总要有些说辞吧!滚出去!去衙署领二十个板子,这事就算你清了!”吕泫从门外走入指着骂道,显然是有意在袒护她,身后的衙役很有眼色的架着夏柳急急退了出去。

  “夏柳,替本官传句话给陆老板,得空……沈琨亲自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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