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曦正待说出那蓝衫少女的形貌,忽然忆起那少女临去之言,立时沉吟不语。
那老人感应却是灵敏绝伦,冷笑一声,说道:“老夫生平之中,最恨人欺骗于我,你如想谎言相欺,那就别想生离此地!”他的声音低沉严肃,使人闻而生出敬畏之心。
吴曦沉吟了一阵,道:“那位告诉在下之人,曾经再三相嘱,不能说出她的形貌,晚辈已经答允在先,老前辈这般苦苦相逼,实叫晚辈作难得很。”
那老人冷冷说道:“那人可是一个身材不高,肌肤白净,五官秀美端正,年约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吗?”
吴曦仔细一想,他说的一点不错,心中暗暗奇道:“他不知何以竟然把那女孩的年貌肤色都说得加此清楚……”心中惊疑不定,口中却是默不作声。
那老人道:“你不肯说,那是证明我猜的不错了?”
吴曦道:“在下就此别过。”抱拳一礼,抓起竹杖,架在肋下行去。
那老人,似是未料吴曦竟然要告别而去,不禁微微一怔,喝道:“站住!”
吴曦停了下来,回头说道:“老前辈有问指教?”
那老人道:“你用竹杖代腿而行,想来那腿伤定然十分严重了?”
吴曦道:“晚辈的双~腿肿~胀,气血已有多日不通,自膝以下有如废了一般,已然难以用作行路之用了。”
那老人沉吟了一阵,道:“听你双杖着地之声,似是久由此物代步之人,落地不轻不重,但听你的口气,腿伤又似时日不久,初用竹杖代步,能够行进自如,非有上乘的内功莫办。”
吴曦笑道:“不敢相欺老前辈,晚辈的武功,虽然不能名列当今武林第一流高手,但也自信不是一般武师可望项背。”
那老人道:“这么说来,以你的武功,要打通受伤的关节穴~道,并非什么困难之事了,来找老夫作甚么?”
吴曦淡淡一笑,道:“不瞒老前辈说,晚辈兼通数家宗流的点穴之法,对于一般点穴手法,自信能够解得,但晚辈膝上之伤,我已运用数种手法,都未能推活被点的穴~道。”
那老人道:“世上点穴之术,各宗各派,虽然不尽相同,但大体分来,不外震穴、封脉、斩经、点穴四种,但这四种手法,小异大同。只要受伤经脉不重,不难以自身内功打通,用一般推宫过穴手法,大都可以奏效,但有一种封穴斩脉的手法,却非一般人推宫过穴的手法能够解得。”
吴曦道:“不知是那种手法?”
那老人道:“幻阴指……”
吴曦低声诵道:“幻阴指?幻阴指?这手法,晚辈从未听人谈过。”
那老人道:“幻阴指,虽然还未绝传,但如今会此指法之人,绝然不多,一则这种指法,认位奇难,二则必须内功精深,方可运用。”
吴曦道:“多谢老前辈的指教,晚辈就此告别了。”
那老人又是一怔,道:“你来老夫处做甚么来的?”
吴曦道:“为疗伤而来。”
那老人道:“你找我疗治伤势来的,怎么伤势末医,却要匆匆而去?”
吴曦道:“晚辈虽然求治伤势而来,但却不愿因求疗伤,背弃信诺,说出那告诉我来此求医之人的形貌。”
那老人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看你倒是一个老成之人。”
吴曦道:“老前辈过奖了。”
那老人举手一招,说道:“过来,让我摸~摸你的伤势。”
吴曦依言行了过去,坐在地上。那老人双手齐出,已按在吴曦的双膝之上。只见他脸色逐渐严肃起来,双手在吴曦两膝之上,按摩了一阵,说道:“果然是锁穴手法所伤,而且那人下手很重,势必要使你双~腿废去。幸得你及时找来此地,只要再延误上两三天,连我也无能为力,那时除了断去双~腿,尚可保得性命之外,那受伤经脉逐渐溃烂,遍传全身而死。”
吴曦暗暗忖道:“幸得早来一步,如若再晚数日,势将要废去双~腿了。”
只听那老人道:“你双膝关节上经脉,已经开始溃烂,已非三两天能够疗治得好了。”
吴曦呆了一呆,道:“老前辈赐伸援手,为晚辈疗治伤势,晚辈感激不尽,但不知要多长时间?”
那老人沉吟良久,道:“如若药膏齐全,大约要半月时光,再加上寻找药物的时间,总需得一月之久。”
吴曦吃了一惊,道:“要一月之久吗?”
那老人道:“一月时光,老夫还说得少了,如若采药遇上意外,怕还得延长一些时日……”他微微一顿,肃容说道:“老夫答应为你疗治膝伤,老夫也不愿强人所难,你如不能在此留住一月,尽管请便,老夫不愿疗伤一半,尽弃前功……”
语音一顿,又道:“不过老夫要告诉你一句话,当今之世,除了老夫之外,只怕再无人能够疗治你的膝伤了,你自已要多想一想了。”
吴曦暗暗忖道:“我如废去双~腿,很多绝技,只怕难再练成,沈姑娘、邬姑娘双双遇险,极待拯救,恩师血债,仍未讨还,件件都需要保留下有用之身,练成绝世之技,以完成未竟之志……。”
他心中千回百转,也就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说道:“晚辈决意留此,接受老前辈的疗治,晚辈这就去打发那车辆行去,立时就转回来……”
那老人突然摇手阻止了吴曦再说下去,他微微一顿之后,脸色肃然的说道:“你去遣走车辆,多带些食用之物,快些回来,我要去为你采药了!”
吴曦依言而起,赶往庙外,把车上准备的食用之物,全都取了下来,又匆匆赶往大殿。这时,那老人,也从神案下,取出一个布袋子,挂在肩上,抓起两把石子,装入垂着的布袋中。他又往神案之下取出一棍木杖,说道:“你坐过来,我替你解开双膝关节上被锁的经脉。”
吴曦依言坐下,背倚神案,那老人这时伸出双手,在吴曦双膝之上,推击了一阵,探手从布袋中取出一瓶丹丸说道:“这玉瓶中的丹丸,共有三十粒,你可在每日太阳出山之时,服下一粒,再取出两粒捏碎,分涂于双膝之上。这可供你十日之用,先行稳住伤势,不要使它恶化,我要去替你采取一种主药,至多十日,少则七天,定可赶回此地。”
吴曦接过玉瓶道:“晚辈备这干粮,俭省点吃,勉可够十日之用,老前辈放心前去,晚辈恭候大驾回来。”
那老人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已替你解开了被锁的经脉,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你双膝的伤处,即将开始觉得疼痛,而且这痛苦愈来愈烈,日渐加重。每日之中大约有四个时辰在刺心割胆的伤痛之中度过,极是难以忍受,在伤痛发作之时,最好不要运功抗拒,免得弄巧成拙。”
吴曦道:“晚辈记下了,老前辈尽管放心前去。”
那老人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缓缓转过身子,向前行去,走到大殿门口之时,突然又回过身来,说道:“有一件重要之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吴曦道:“老前辈有何教言?”
那老人道:“在我离开这一段时间之中,如若有人找上门来,切记不可和他动手,无论来人如何羞辱于你,你都要忍耐下去。”也不待吴曦回答,木杖一顿,突然飞跃而起,一闪即失。
吴曦正在大感奇怪,但那老人已然走得踪影不见,心中虽然疑窦重重,却是无可奈何,只好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破落的古庙,荒凉的庭院,山风拂动着野草,不时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声,点缀着周围死寂。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吴曦突然觉得双膝之处,开始剧烈的疼痛。那老人说的一点不错,这一种实难忍受的痛苦,有如烧红的利剑,刺人双膝之上,当真是碎心割胆,难过无比。
他勉强忍着那伤势之疼,睁开眼来,四周打量了一阵,暗暗付道:“那老人离开之际,再三叫我不要强行运气,和伤疼抗拒,恐非虚言相骇,不如试他一试。”当下散去全身功力,使身体轻松起来,果然双膝上的疼痛,减少了甚多。一日易过,天色匆匆人夜。
吴曦膝疼已住,进了点食用之物,闭上双目运气调息。这一夜过得十分凄凉,除了那山风吹拂着的野草之外,听不见一点声息。流光匆匆,不知不觉已过了三日时光。
果然每十二个时辰之内,双膝的伤势,就有四个时辰以上的痛苦,而发作时的痛苦,一次重过一次,当真是如刀锥心,如火灼肌。每当伤势发作之时,他就松懈开全身功力,伤疼虽可稍减,但乃然极准忍受。
第四日天将黄昏之时,吴曦腿疼刚过,忽见人影一闪,一个身躯修长之人,出现在大殿门口之处。吴曦抬头望了一眼,只觉他目光之中暴露着仇恨的火焰,不禁心头一震。只听他嘿嘿一声冷笑,道:“你是甚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