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晌午时分,张量山正和涉间一起训练士卒列长枪阵,他原以为这种他在《窃明》中熟悉的阵形是发源于中世纪的欧洲,不想在战国时的秦国早已采用过这种密集的长枪方阵。唯一的不同是瑞士方阵士兵防御弓箭靠的是盔甲,而秦军则是靠盾牌。整个方阵的士兵们可以用盾牌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盾墙,防御力大大优于单兵的盔甲,只是无法腾出双手持长枪,只能将长枪架在盾牌上,这样一来就不如双手持握牢固,杀伤力也就显得有些不足。张量山指出了这点,但涉间却有些不以为然,他告诉张量山秦军对付敌军的弓箭手秦军靠的是弩手,利用弩机射程上的优势压制敌人的弓箭手,再用重骑击垮敌人步兵的阵形,最后再用轻步兵扩大战果。张量山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图试图向涉间解释瑞士长戟兵所用方阵的威力,以及用盔甲代替盾牌的好处,只是涉间显得极为固执,一点也不愿意改变自己所掌握的方法,也不相信张量山说的那种盔甲的用处。
“……即便将军能制出您说的那种盔甲,那我们的士兵也装备不起。一副铁甲可值十金呢!有这些钱我足以训练至少二十名弩手……”
这时外面突然“呜!——”的响起一阵洪亮的号角声。
张量山扔掉手中用作指挥棒的树枝:“是列阵的号令,看样子是出了什么事!我去大帐看看。”
涉间立正拱手:“请大人放心,末将立即集合队伍戒备!”
张量山飞马赶到大帐,却被卫兵拦下,待摘掉佩剑与头盔后才能入帐,刚进大帐,就听见金威大声的下令:“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子氏卫军、燕山铁骑、各族骑军集合列阵!”
众将齐声称喏,便各自出帐集合士卒去了。那名燕山铁骑的老将军也拱手称喏,转身出帐路过张量山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子安一眼看见了张量山便喊住他:“张大夫!你来的正好,速速带领你的三千步军作为先锋到中军前方列阵。”
张量山连忙称喏,却不好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这就要跟东胡干上了?’躬身退出大帐时他看见易小川也正推出来连忙上前相问。
“小川,怎么了?这要开打了吗?”
易小川笑嘻嘻的说:“没有,没有,只是东胡要来下战书了,两边都先拉开阵势比一比。我估摸着就像上学那会打群架那样,开片前先看看那边人多,差距不大就开打,要是差距太大就不用打了。”
张量山听着易小川用的这个比喻,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却他到感到有些贴切。
他一边“你们新军呢?”
易小川撇了撇嘴故作神秘的说:“
他冲易小川笑了笑两人便分头带领各自的部队集合列阵去了。
三通战鼓擂过,图安军除了留在大营的2万新军,其余的主力全都在大营前5里左右的地方展开了队形。与前日约定的不同,图安军的左翼变成了燕山铁骑,右翼则是部族精锐,子氏的中军不变,只是张量山带领的三千步卒顶在了中军的最前沿。
张量山站在全军的最前沿,大声的下令集合整队,三千人的步军迅速的列成了三个方阵,中间是2千人组成的长枪手方阵,这个长枪手方阵在张量山的坚持下排出的是空心方阵。在张量山的指挥下两千人排成了一个最外层每边100人的大方阵,但却只有5层。剩下的1000人,由500名弓弩手组成的空心方阵是步军的左翼。右翼是由剩下的500人组成的空心方阵,他们每人都手持秦军特有的圆盾和青铜短剑,以备近身搏杀用。
部队集结完毕,张量山便带着几个传令兵走进了长枪方阵的中心,那里是张量山的指挥位。一面一丈的军旗竖在那里,白色的旗面上绣着一只红色的立虎。这是张量山的指挥旗,几名棋手紧张的回头看着中军的丈八大旗,那是全军发号施令的地方,子安和国后便在那里站在由卫队拱卫的战车上指挥战斗。
“涉间将军,你来指挥部队前进!”张量山不熟悉古代的进军方式,集合完部队后便将指挥权交给了身边的涉间。
“喏!”对此涉间感到有些受宠若惊,涉间虽然不大看好张量山指挥作战的本事,但对这个空心方阵还是很佩服的,要知道这种方阵若是实心的则意味着是一个万人军团。可现在张量山只用了2000人就达到了一个万人军团的效果。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这种空心方阵不但阵势上吓人,而且更为实用。
“全军前进!”涉间抽出腰间的宝剑向前一指!随军的鼓手立刻敲响了战鼓,大军无声的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迈进。如一堵黑色的墙又如一座黑色的山,无声的坚定的压向前方。
涉间知道这些戍卒大都训练不足,真的与胡人厮杀恐怕还是不行的,但这种开拔行军的气势却不输给久经战阵的秦军,这也是他暗暗佩服张量山的地方。
子安和王后站在卫军中的战车上,缓缓的随着前锋的步军前进。子安看着前面黑压压的步军,满意的捋了捋胡须笑着对王后说:“国后啊,你看这张量山还真有一套,区区三千材士,被他弄得像是三万人一般,气势如虹啊!哈哈哈!”
王后微微蹙眉凝视着前面的军队缓缓的说:“是啊……”脑中却想起刚才张量山黑衣黑甲衣服秦军标准打扮进入大帐的样子,那样子一下子让她呆住了,多少年了她都没有这么近的面对过一个秦国军人打扮的人了。这一切都让她想起了八年前衍水河谷的秘密营地的门口,两万辽东轻骑突然堵死了燕国太子姬丹所部的全部退路。太子丹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连马也没骑,便淡淡漠漠地站到了大军阵前。她慌乱的抱着年幼的冰儿躲在军帐中,从门帘的缝隙中偷偷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来将宣示的燕王书令是:“太子丹密谋作乱,着即斩立决!”骑士们大为惊愕,哄然一声便要拼杀。“不能!”夫君一声大喝,阻止了与他一路生死与共的骑士们的抵抗。在骑士们愣怔不知所措之际,夫君说出了最后一番话:“诸位将士,父王不会疑我作乱,无论我是否真的要作乱。父王之令,是要我必死而已!以秦军施压教我死,我必不死,以作乱压我死,我必死!父王之心,不亦可恶哉!八百余年之燕国,断送于如此昏聩君王之手,丹愧对先祖,愧对臣民也……诸位记住,今日丹死,不怨秦国,不怨代国,唯怨姬燕王室之昏聩君王——”长长的吼声中,一道剑光贯穿了腰腹。在骑士们哭喊声中,她‘分明’看见一个黑衣黑甲的秦将走到夫君的尸首前狞笑着,斩下了他那颗高贵的头颅。混乱中她昏厥了过去,幸好有郑氏和太子丹的亲卫护送他们母女安全的躲在大营中躲过了燕王的搜索。若无暴秦,燕国怎会灭亡?夫君怎会殉国?她们一家三口怎会家破人亡!夫君不怨秦国,我周姬却怨秦,怨秦!眼下张量山的秦军打扮勾起了她心底那恐怖的回忆,那种对秦人的恨和深深的惧意。让她对张量山这个故人之子也开始觉得讨厌了,以至于对张量山构造出的空心方阵也没有了任何好感。
大军行进了约3里地,便已经看见远处东胡军黑压压的军阵了。于是子安下令全军停了下来,两军远远的对视着。寻找对方的破绽与弱点。双方军队在相距约三里的地方各自停下。不用望远镜张量山也能清晰的看出对面东胡的军队是一只以轻骑兵和弓骑兵为主的部队,东胡军队战马并不十分高大,但却很健壮,一看就是典型的蒙古马。胡人骑兵们大都身穿褐色的兽皮衣裤,都是紧腿窄袖方便骑射的样式,他们的头发大都剃去却人人在头顶扎了马尾似的辫子。这些骑兵大都没有着甲,却人人背着弓箭,手中没有长兵器大都是些短剑或标枪。这些东胡人更接近张量山的印象中的契丹或鲜卑人。
东胡军队并没有分成左中右或者左翼右翼,而是排成了一个巨大的矩形方阵。簇拥着一面绣着黄色大熊图案的大旗,东胡军没有侧翼或后方的掩护军团,看起来就似一团乌合之众聚在那里一般。这倒让张量山想起图安的部族骑兵来,看起来两者的纪律性和作风是类似的。
“东胡军队就是这样的?”张量山不禁有些感慨。
“将军可不要轻视他们了。”耳边传来涉间的提醒。“这些骑士配合良好极善骑射,不怕死大队骑兵冲击起来威力惊人,他们远用箭射,再近了便投掷标枪,最后用马刀劈砍。遇到大队的步兵方阵便结队在外围绕圈射箭,寻常的手段都防不住他们。”
张量山这才有所重视连忙问:“那我们如何对付他们呢?”
涉间指了指左翼的燕山铁骑:“用铁骑!我们以密集的步兵枪阵正面阻挡住他们的骑兵,用弩箭利用射程上的优势把他们的弓箭手消灭在射程外。最后用铁骑冲散他们的阵形击溃或驱逐他们。不过却很难真正歼灭这些轻骑兵。”
张量山看着远处的轻骑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样子对付骑兵还是只能用骑兵啊!”
东胡那边也被图安军的变化给震住了,那个骇人的长枪方阵加上边上的弩机方阵,那一水的黑衣黑甲长枪弩机,一看就是秦国的军队。胡人没少吃弩机的亏,加上那个“万人方阵”真的让东胡王有些犯嘀咕了,难道说图安人真的找到秦国做靠山了?现有铁骑再有秦国做后盾图安可就真是块硬骨头了。好在图安军人数只有自己的一半左右,想那些秦军远道而来必定水土不服,战力必定大打折扣。再加上他们准备好的奇兵,吃掉这只秦军还是有希望的。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不会开战的,等到一切都布置好了再动手吧。东胡王了解自负的子安,他冷笑了一下挥挥手,一位使者便纵马而出。使者来到图安阵前,停在了约一箭之地的地方,手里捧着一卷羊皮,叽里咕噜的喊了一堆胡语。子安也派出了一位使者上前交涉,手里也拿着一卷锦帛。两位使者在两军阵前如舞蹈如话剧般的“表演”了一番,便交换了文书回到各自的阵中去了。
涉间有些不耐烦的说“有这功夫表演不如让燕山铁骑直接杀过去,打胡人一个措手不及!一定可以击溃胡人。现在不动手可就吃亏了!”
张量山看了中军帐一眼没有说话,刚才他看见左翼的燕山铁骑派出了一个传令兵去了中军,想必也是和涉间一样建议出击的。这时涉间又开口说道:“以后吃不吃亏可不知道,现在亏是吃定了。”
张量山好奇的问:“怎么讲?”
涉间指了指那使者:“我们一卷上好的锦帛只换了这么一块破羊皮,不是吃了现亏吗?”
众人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