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进行的重新部署让张量山也感到有些奇怪,不过答案很快就揭晓了,整个图安军的结构进行了一次大的调整他发现中军的主力已经变成了由子氏主军和张量山的辎重步军。而前军变成了其它部族的骑兵,而易小川指挥的新军骑兵也加入了中军。燕山铁骑则依旧作为殿后的后军负责押运辎重和粮秣。子安突然对张量山的这只由秦人组成的部队表示了明显的兴趣和关照。不但下令张量山带军由殿后改为中军并且抽调了2千辅兵和1千辆牛车专门运输张量山部负责的辎重和工具运输。随后轻装上阵的图安军加快了行军速度,全军也转向东北,直奔东胡的方向去了。张量山也终于弄清楚大军为何要先往东行进了,原来在秦国的北部图安、东胡、匈奴形成了一个小的三国模式。三方的领土犬牙交错,本来图安是在东胡与匈奴的正南方,但由于战国时期图安南部受到燕国和秦国的不断冲击,其东南部的领土被燕国占据了不少。而西部则是广袤的草原,匈奴又被赵国的李牧打怕了。图安便向西部转进占领了这个真空地带。所以现在的东胡入侵和威胁的是图安东北角的领土。所以图安大军出发后并不直接往北因为那会需要借道匈奴人的地盘。所以图安大军便是先向东然后再折往北。进入中军后张量山和易小川每日也要轮值,轮流负责全军行动的计划和安排。张量山每日都会派出步军中不多的骑兵轮番四面散出去侦察道路和附近的情况。这引得其他将军的嘲笑:“这里还是图安的地界呢!张大夫是怕敌袭还是怕迷路呢?放心,让你们那些秦兵跟在我们图安骑兵的马尾巴后面保管你走对地方!”张量山只是笑了笑:“查清道路好行军,也可以找到适合的宿营地安营扎寨!”
行军途中像张量山易小川这样的主官每天早上都要到王帐中与其它将军们集会汇报军情和讨论行军作战的方向。
“……东北方五里处有一条小河,河水深四尺人马可以涉渡。西面是XX山……”大帐中图安的将军们带着嘲弄的微笑看着张量山将斥候们汇报上来的信息逐一记录下来,并且将这些绘制在大帐正中的沙地上。这些信息在他们看来既无意义也无用处。大帐的一角两位黑衣黑甲的燕山铁骑将领站在那里,他们一般都是不说话的,因为他们知道和这些不懂战术的图安人是没什么可讲的。他们只用在最危机的关头出击击溃敌人的轻骑便可掌握战争的主动权,这一点在历次对胡人的作战中重来没有失手过。现在他们正饶有兴趣的看这张量山绘出的地图。金威冷冷的看了看张量山的背影,飞快的和几个图安将军交换了一下眼色。
“张大夫画的啥子符?你是怕敌人打到这里吗?这里可离边境还有几百里呢!”一个图安族长笑着叫道。
“就是,每日把个营地挖的像刺猬一般,儿郎们不打仗也快累死了!”负责安营和运输的辅兵军官乘机抱怨起来。
“修好营地可以预防敌人偷袭,减少损失……”张量山解释
“屁话,这里离边境还有几百里,偷袭个屁!把营地修成个刺猬有鸟用!”
“是呀!营地修的好可你会打仗吗?”
“就是呀……”
图安族的将军们都不大看得起他们这两位秦族军官,言语中多带讽刺,特别是对‘文职’出身的张量山则更刻薄一些。他们发现张量山不但行军和扎营古怪,而且演练的战术也是“离经叛道”的典型,于是便常常故意考校张量山一些兵形、战阵的问题。只熟悉现代战争的技术至上、火力密集、松散兵线、弹性防御、信息为先等理论他们是无法理解的,而行军事的给养、防疫的措施反而成了被嘲笑的典型。
帐里传来一阵哄笑。有个声音喊道:“你们秦人营地修的再好还不是常备我们图安勇士偷袭得手,不然你手下哪来那多兵卒?”
张量山不卑不亢的说道:“所以光营地修缮是不够的,还要侦察出敌人的动向,时刻防备敌人的动作。”
“说来说去,还是守!守是消灭不了东胡的!”
“只有保护好自己,才有机会消灭敌人!”
冷不丁一个新军的军官喊道:“胡说!易郡守说了!你们秦人也讲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
张量山看了易小川一眼,一直没说话的易小川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张量山一眼,他本来该和张量山站在一边的,可他心中却不愿搀和这些事,张量山也就默契的从没有将他拖下水。眼下有人拿出他教授的理论打击张量山这让他不禁感到有些脸红。
张量山笑了笑:“古人云:以守为攻,以退为进。应该说,仍出自三十六计之败战计。这是一种以放弃为主的大迂回战术……”
“别扯你们那些虚的……”图安军官们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
金威伸手制止住众将的喧哗问张量山:“好了好了,都住嘴。我来问你,若让你迎战东胡的二十万大军,你如何破敌?”
张量山实际上和英布涉间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当下便答道:“东胡军号称二十万,扣除随军杂役实则十万战卒,多为轻骑。我军战兵不如敌军但也八万有余,我有上中下三策迎敌!”
此话一出大帐里响起一片嗡嗡之声,张量山用木耙子抹平沙盘中画好的地形,又用木棍简要的画出了胡山谷地的地形,然后指着胡山谷地说:“上策是我军全军加速前进,在东胡军进入胡山谷地前在山谷中设伏,然后以轻骑为饵诈败诱敌,待敌军进入谷中”张量山用力的将双手一合“关门打狗!”
子安和王后对视了一眼,子安缓缓的说:“是条好计,但我军俱是骑兵不善山战,再说这设伏也太不磊落了!”
闻此言张量山愣了一下,他停了一下见王后、金威等人也都没有赞同的意思便接着说道:“中策,我军在胡山以南乌水以西的地方迎击东胡军主力,避其锋芒应稳扎稳打不轻易与敌决战。可适当收缩战线,缓缓后退待东胡军战线拉长补给不力时。以新军轻骑截断胡山山口,挡住敌人的退路。然后以铁骑作锤轻骑为砧,将敌军赶进乌水消灭!”
子安没有表态王后已经喊道:“这不是要把我图安的领土让给这些胡狗!不可!”
张量山连忙解释道:“这样做是拉长敌人的战线,分散敌人的兵力,消耗敌人的补给。”
子安问道:“截断退路就能瓦解东胡军力了吗?”
张量山点头道:“敌军没了补给,以现在的天气不用十天就只能退军了。所以我们在胡山山口的部队必须修好自己的营地坚定的守住。这样我们就能围歼就东胡军的主力。”
金威轻蔑的问道:“张大夫,口口声声补给粮草,你知道东胡人南下打仗可带的是什么粮草?”
张量山摇头道:“在下不知,想来也是牛羊肉食之类。”
金威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不屑的说:“我还以为秦人统一中原有什么本事呢!想来也不过是些闭门造车、纸上谈兵的东西。若是我草原上的男儿南下,这秦国也是指日可破!”
张量山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怒目圆睁咬着牙说道:“不知阁下的骑兵比上匈奴如何?”
提到匈奴骑兵金威一下子没了底气,毕竟这草原上的骑兵,匈奴是最为强悍的。他瞪着张量山没有说话只是又“哼”了一声,这次声音却微弱了很多。
张量山笑了笑:“昔日十万赵军就打的六十万匈奴人十年不敢南下牧羊!而将军既然说起纸上谈兵!那想必知道是何人消灭了40万赵军!而大败后的赵国又是如何建立了上谷郡?”
“你!……”金威有些恼羞成怒了他跳了起来手按上了剑柄。当年图安见赵国新败便打起赵国北地和上谷的注意,为此赵国和图安打了一架。不想赵国派来的是李牧,结果便是图安吃了个大亏从此退到燕山以北的地方去了。
“放肆!”子安冲金威吼了一声:“不得对张大夫无礼!”
张量山也压下了火,冲子安行礼致谢。
子安换了一种柔和些的语气说道:“张大夫你有所不知,这些胡人凶残成性,南下抢掠从不带粮草,所有补给全靠掠夺他国百姓。他们所过之处可谓寸草不生。牛羊牧草不说,甚至连抓住的俘虏都会被奴隶,奴役、侮辱、屠杀甚至当做果腹之物……”说道这里子安叹了口气。
张量山大吃一惊,虽然他在历史书上也看到过一些战争时发生的食人事件,但那都是缺粮。像东胡这种野蛮民族他还是第一次真正的见到。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那就掩护沿途军民撤退,采用焦土政策……”
子安和王后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置可否的接着问:“那下策呢?”
“在胡山以南乌水以西的地方迎击东胡军主力,全军依靠胡山乌水的地利设立坚固的营盘,不轻易与胡人交战。派出小股部队截断敌人粮道,刚才说过只要守住十天以上东胡就只能退兵了。这样我军的损失最小。”
此策一出,大帐里立刻响起一片叫骂声。
“不和胡狗打怎么能赶跑他们?”
“你以为我们图安男儿都是懦夫饭桶吗?”
“龟缩起来挨打,那是你们秦狗才会做的事!”
“秦人果然都是胆小鬼,听到胡狗吃人就不敢出战了!”
“只会用阴谋诡计!”(这是金威的声音。)
“只顾着吃喝拉撒睡的人怎么带兵!”
“……”
一片叫骂声中,几个嘀咕着这样不是正好保存自己的实力的声音被掩盖住了。
张量山只好把目光投向王座上的子安,子安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这群将军,见发生了争执便咳嗽了一声。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子安问:“张量山,我问你。你绘制这些地图,修建这种营地可是为了防备胡人的偷袭?”
张量山连忙回道:“正是,军队国之重器不容有失,大军出行更需谨慎行事。”
“嗯,张大夫的方略是有道理的!营地修好些总归是有用的。”子安挥手示意张量山退下了。
子安先表扬了张量山一通,接着话锋一转:“……我们要去胡山山口扎营列阵,不搞偷袭不搞阴谋诡计,因为我们图安和东胡已经约好了,将在胡山乌水一战……”还是将战前说的那套对敌方法说了一遍。这让张量山格外失望,他退到了角落里失落的听着子安的‘高论’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上多了几道注视的目光。
‘约战!’这种自春秋起就被淘汰的战争方式,如活化石般出现在张量山的面前。春秋时期基本是贵族的战争,就好比欧洲中世纪时期的战争一样,参战人员大部分是贵族,以车战为主,参战人员少,持续时间短。还要讲究礼法,基本上都是两边约好了时间地点。然后列好阵形开始打。分出胜负后再一起收兵,该称臣的称臣,该割地的割地该交赎金的交赎金。可自著名的宋襄公惨败后后各种战争诡计就都登台了,平民奴隶也都参战了,秦国商鞅变法后更是提出了总体战的概念,举国而战都是以占领对手的城池甚至消灭整个国家为目地的!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不择手段的消灭对方的军队的基础上的,所以约战,这种打群架的游戏就不可能再出现了。
会议结束后,张量山有些失落的走在最后,易小川安慰了他几句也没能让他的心情有所好转。这不仅仅是个人的面子问题。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与君王的权威之间的矛盾。他还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君王为了自己那些虚名就可以轻易的让自己的子民付出多得多代价。也不知道这样的事他以后会遇到更多。
他正在沉思,突然感到有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转过头看见一个黑衣黑甲的陌生军官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年轻人别气馁,要知道在这支军队里也有人是赞同你的观点的!”说完便戴上头盔快步的走了。张量山这才注意到这个军官是燕山铁骑的一个将领,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燕山铁骑的军人。在遭受刻薄对待时张量山却总是虚心的接待。易小川也认为这些图安人过于无理,他建议张量山不用理他们,但张量山却不以为然他认为要打赢古代的战争就要多吸收古人的经验,用他的说法‘被奚落的越多也成长的更快。’依旧每日安排斥候前出执行侦察,也依旧烧开水挖厕所设置马拒和路障。英布和涉间则每天抽出时间操练步卒和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