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所不同的是,来的时候笑意盈盈趾高气扬,回去的时候脸色灰败犹如丧家之犬。
他们刚刚离开颜家村,后知后觉的颜二丫就听说了此事,出来追不到人,转身飞一般地冲回家中。得知小妹将人教训得狗血淋头,甚至还放任大黑狗咬伤了两个自以为是的奴仆,不禁高兴地绕着她哼唱了一整个下午。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配上那五音不全的嗓音,搅扰得颜舜华简直想去找块豆腐撞一撞。
那副抓狂却又不得不拼命忍耐的郁闷状,惹得颜盛国大笑不已,就连忧心忡忡的颜柳氏与心情奇差的颜大丫,也被她给逗得笑出声来。
大人一笑,几个孩子便玩心大起,追着两只大狗满院子乱蹿。
方柔娘被飞奔过来的大灰狗踩了一爪子,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止了跳动,反应过来想破口大骂却又不敢招惹到它,只得在原地团团乱转,想要抓住自家淘气的儿子做替罪羊。
偏偏她很少干活,体力不行,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最后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跑到颜昭明的身边去哭诉。
“羞羞羞,娘你总爱假哭向我爹撒娇乱告状,这可不好,非常不好,良心大大的坏。”
“颜良徵,你给我滚过来,气死老娘了,谁教你这么说话的?看我不打扁你。”
“来啊来啊,有本事你来追我啊,小花,小花,哎。你别跑那么快。”
母子俩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你追我赶,大黑狗不耐烦这个游戏,敷衍了一会就纵身一跃上了墙头,大灰狗还兴致勃勃地一边跑一边回过头去朝颜良徵汪汪汪,似乎在喊他小胖墩快点儿。
孩子当中长得最为圆润的颜良徵奋力地摆动着小短腿,没一会,便被调皮的颜昭雍给突然绊脚跌倒。尔后像个大号的皮球一般。骨碌碌地自小院中心滚到了角落里。
嬉笑的声音与呵斥责骂的话语同时响起,颜家四房顿时热闹非凡。
终归还有家人在,不管是嬉笑怒骂还是吵闹不休。不管遇到的是什么坎,都会跨过去的不是吗?
颜大丫悄悄地将眼角的泪水给拭去,接着便安安心心地埋头做起绣活来。
颜二丫笑眯眯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颜舜华了然地微眯起双眼。也露出了笑容。
这是他们守夜的规矩,但凡轮值的时候交班的人都会拍拍接班人的肩膀。东厢房有事拍两下,没事就拍一下。
就算郁结于心,看颜大丫的样子,也还是会雨过天晴的吧?
颜舜华终于有了一些信心。
如果颜大丫自己非得回到蔡家去做妾。颜家再怎么不愿意,即使强硬如颜仲溟,也不会真的硬着心肠阻止。
只不过。要真是如此,恐怕颜盛国会气得与颜大丫断绝父女关系。
如今看来。还好,颜大丫终归姓颜,哪怕对蔡焯还抱有幻想,却在家族受辱的时候站在了自家身边。
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颜舜华微笑着回了房休息。
晚饭过后,坚持完蛙跳,也没有再像从前一样守夜,而是直截了当地与竹香道了一声晚安,便各自回房。
让她没有料到的是,原以为可以睡个安稳觉的她,却在半夜时分被人给吵醒了。
蔡炵来了,只身一人。
“你确定他只是自己前来?”
“在他离开后不久,蔡家就有两批人先后出来追赶,分别被影十三、影十四给引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颜舜华系好了披风,情不自禁地呵了一口气。
重阳过后天气就冷了下来,白日里还没有太大的感觉,深夜却是寒风习习,冻得人脊梁骨满是冷意。
“引去哪里?千万别把人给弄死了。”
“是,属下已经吩咐过,他们自有分寸。”
“那行,过来。”
颜舜华在窗台上坐好,把手伸了出去。
黑影却没有上前,而是单膝跪了下去。
“属下不敢。”
别说颜舜华如今已是少女,就算她只是七岁的垂髫女童,要是不想死的太快,不管是抱还是背,他都不合适,连想都最好不要想。
“影十,你该不会是让我走着过去吧?”
颜舜华并不知道他内心的惴惴不安,反而是相当纳闷。
虽然说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但问题是,好歹白天还会有路过的村人来来往往,即使大黑狗带错了路,她也能及时纠正。
可如今,难道她要吵醒小花,让它当一回夜晚的导盲犬?
“属下安排了轿子,姑娘只要步行到后门即可。”
颜舜华闻言便也没再问,摸索着从窗台上下来,尔后打开房门,转身就往后门去。
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没有走几步路,大黑狗就忽的跟了上来,不声不响地就像一只幽灵。
“小花乖,安静。”
她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缓缓地离开了四房,尔后坐上了门外的轿子。
为了防止大黑狗突然大叫,她抱着它不住地呢喃,就像它小时候一样。
幸运的是轿子够大,抬着它的人行走得又快又稳,几乎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离开了颜家村,来到了一条隐蔽的必经之路上。
蔡炵并没有让她等多久,几乎就在影十带着人隐藏好身影与轿子的瞬间,他就出现了。
“小……小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很显然,他对她三更半夜地独自在外面感到十分的讶异。
颜舜华伸了伸胳膊,又抻了抻腿,这才慢条斯理地从路旁的大石上站了起来。
“睡不着便到处逛逛,不知道蔡二少深夜光临颜家村,有何贵干?该不会也是如我一般,睡不着,闲来无事便到此一游?”
“我送你家去吧。这里不安全,来,小心一点下……”
“小花,安静。”
颜舜华制止了想要蹿出去咬人的大黑狗,自己却按照蔡炵的话语慢慢地从石头上滑了下来。
“蔡二少,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来这儿干什么?”
蔡炵并不是蠢人,相反,因为自家经商的缘故,他在耳濡目染之下,察言观色的本领不说是一等一,终归也比普通人要强上那么一丢丢。
因此,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事实,颜家四房的三小姐之所以三更半夜的独自出现在村道上,显然是在等人,而那个人,正是自己。
她早就预料到了他的行踪,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