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且慢!”香百里死死地拉住了我的胳膊,急的眉头扭曲了几倍。“魔君这样着急,上幼安定是我魔族中人了。”香百里见拉不动我,干脆张开了手臂挡在我面前,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此刻,岛主正在龙宫里面和仙族交涉,为的就是重建君祁山的事,我听师父讲过,魔君您和君祁山有段渊源,此时去了,和那些老熟人见面,不知又扯出什么新鲜事儿来,到时候场面失控,魔君岂不是帮了倒忙?”
事情发展得太快,我也是急火上脑,冲动了。此事,多半是因为安安得知阿难离开的真相,我倒是想错了,未料她用情之深,会做出此等鲁莽事来。何况,死的又是晴空,若是海牙,我定不会如此着急。我料定此刻分身无暇,而灰鹊鸴斯尚未走远,便大声道,“安安有难,我不会袖手旁观,只是那陆海牙不是善类,安安在他手里,有一日便是一日的地狱!”
“魔君,可想好要和岛主说什么?”香百里见我焦灼,也绞尽脑汁在想办法。
我脑海中翻江倒海:如今我和琉殇势成水火,幽冥城就是个开口的牢笼,进去容易出来难,花烈成秀如今无暇分身,此事必须由我来解决。龙王正与仙族交涉,复苏君祁地脉一事一旦谈成,唤醒皓月的计划便会延后,光明子说了,河瑜已经离开了赤霞城,她是我未知的障碍,她知晓我多少事,我不确定,所以,为了防止异变,皓月必须尽快苏醒,越快越好。
“百里。”
“百里在。”
“你去告诉龙王,明日,我要织魂,他若不来,皓月归我魔族。”
“是。”香百里跑出几步,又反了回来,“魔君,鬼王传这个消息,摆明了是给您看的。就怕您不乱呢!”
“晴空已死,她已经没什么便宜可占了。你快去吧。”
我目送香百里跑去琅轩殿,心中叹道,“希望不会太迟……”
香百里写好信笺,塞入两根鱼脊骨中,交给了琉璃岛旁撑船的钓叟,又叮嘱了几句,算是传了消息。那老叟收了话儿,驾着小船向着海中央驶去,最后一个团身,滚成个抱拳的石头,砸向海中。
做完这些,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我支出多罗天镜,召唤了天倚镜的执守圣求始。
不一会,一个抱剑环胸的金衫掌柜从天而降,照的天地一串冲天白光,只见他缓缓睁开双眸,色肃静,声如磬,道,“魔君归来,圣求始听召,凭魔君调遣。”
“圣君,久不见,君如故。”
“上次逢魔君召唤,魔君尚有一颗心未曾完善,如今——”圣求始释放自身的魔晶与我体内的晶魂感应,我感受到浑然一体的力量,紫色华彩莹莹闪光。“圣求始再无异议。”
“景都翎已经被阿难和花烈救出幽冥城,他现在在西城山庄内静养,一切安好。”
“杜鲸的手段,我们早有耳闻,这一趟他能捡条命回来,已经不易。只是,天都镜之位悬空,若再有人借机强攻幻海,我们要吃亏的。”
“我此刻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不过四个月之后,我会在渠成举行封魔大典,一切便会顺理成章。如今你们五人轮流执守天都镜,到底是默契非常。要个新人来,我还没那么放心。”
“属下明白。”
“对了。我此次召你来,正是为了封魔一事。花烈成秀已经开始在澍旒、丰乙、空山三城活动,为得是暗中清除澍旒城中出现的人魔合体的怪物,为定都渠城做准备,而最近幽冥城对我已经有了敌意,他们暗中对魔族部下赶尽杀绝,这是个时机,我派你去辅佐花烈,安排魔族归顺一事,大抵都是两次大开魔禁之门后逃亡在外的魔灵,不怕它们没有归顺之心,只怕它们心有不甘,联合外敌来惹事,如何降服人心的手段我不懂,还要你替我多跑几趟。”
圣求始听罢,发起了疑问,“魔君既然有了金色幽灵辅佐,又有幻海百万生灵归顺,为何非要定都渠成?”
“圣君,时代变了。这不是十万年前的世界了。那些散落在外的魔灵几经风雨,和人、和妖、和鬼、甚至和龙都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魔不再是单纯的魔了。何况,我也想有个幻海之外的落脚处。”
“魔君可是在十万年的寂寞里生了尘心?”
“如果天神不苏醒,它们就是我的百姓。我既然负了它们,还它们一个家园也好。”
“也好,俗世冷漠,时光飞逝,你如今不去打仗了,也该有些闲心消遣。”圣求始走到我身边,嗅了嗅,“修罗之路当初就是你和眼城白塔的决定,如今神之血被你收回,看来眼城心愿已了,他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他说要为我建一支军队的,可是我踏遍六界河山,满手的血腥,为得都是神族的天下,与我魔族又有何干呢?到头来,天神苏醒,我要俯首称臣,将一切违逆神族的叛徒交由天神处置,我一人回去西山,到枕霞阁了此一生,岂不无趣。好在,我不是我了,临缜死了,执念也死了,我的赤子之心早就随他们去了,我也想做个叛徒。”
“幻海是您的。”
“幻海是我最后的净土,我会致死守候。”
圣求始金袍跪地,起身退后,“臣遵命。”
“替我告诉花烈,上幼安的事我来处理,叫他不要分心。”
“臣,明白。”
圣求始化作一道金色的烟霞混着朝雾一同消失在海面,香百里又跑回到我身边,用手挠了挠我的胳膊,“我没事。”
我对他挤出个微笑,继续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束襄。”
香百里给我在前面引路,我们换乘小船去了另一道狭湾,一道狭窄的弯弧小岛上顺着地势起了一座香阁,整整齐齐的六座悬山顶的两层阁楼,临海的一处宽阔处,留了一座八角亭,亭中架着一团青焰,为长明之火,刚好日出东方,映着日轮,那青焰的火气又长了几分。
“从左边数,第四间阁楼,就是希希公子所在的闻香阁了。”香百里在一旁介绍着。
“这里面有什么说法?”我盯着那一团青焰,问香百里。
“北海水汽大,难得明火。这是日曜石,每日借日光保存热量,用作灶火,又可点灯。”
“这么点火种,若遇水灭了,岂不可惜?”
香百里见我对这日曜石十分关心,也话多了起来,“正是如此,琉璃岛上的人都珍视得很,对这石头都恭恭敬敬的,这里叫日月狭湾,日取阳,月取阴,一个点火,一个存冰,一会儿希希公子从这里出来,能被一缕霞光照耀,也是个吉祥如意的好寓意。”
“蛮荒的人不会跟一颗石头取什么好寓意,它本是天地间自由飞翔的鸟儿,离开了母亲,天地就是它的家,如今有人拿一个朝堂束缚它,它挣脱不了,也是做了违背本性的事。”我见香百里不知如何接话,就道,“你少学点这些逢迎的话,别真做了一个奴隶做的事。”
香百里咬住了嘴唇,低下了头。
“我向龙王要你,你不打算跟我走吗?”
香百里神色闪躲,显然不那么情愿,他道,“百里能做好的事,不想半途而废。”
“你再考虑考虑。”说罢,我走近了闻香阁。香百里在八角亭前踢石子,我只顾了他一眼,便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