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地那水圈儿越来越小,这家伙莫不是怕了我?”梁巧玉走下台阶,离海面更近,只见夜晚的海水深邃如墨,目之所及,如堕深渊。
“它沉下去了。”霍希希也紧盯着海面。
火山口大的漩涡渐渐消失,海面,寂静了。
“这家伙,莫不是故意的——”
梁巧玉刚把身子直了起来,“小心!”霍希希眼看着一道冲天水柱喷了出来,“哗啦——”好似一条亮晶晶、碧蓝蓝的“蛟龙”!
那水柱吸力极大,衫之木轮被带上了柱身,顺着潮头越爬越高,随之有坠落之险,霍希希运起内力,以千斤压船身,衫之木轮逆潮而行,算是避开了翻船之祸。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衫之木轮回到海面的一刻,万顷的海水又呼啦一下失去了惯性,从高空倾泄下来,
只见那“碧色龙柱”来势匆匆,回势汹汹,似高楼坠物,砸向海面,一番折腾,又掀起滔天巨浪,龙门阵中再起波澜。
衫之木轮摇晃不定,翻滚的浪头一个接一个砸向树身,危急之下,梁霍二人只好飞身离开,各自张开了护体的光轮。
更奇怪的是,海底的鱼儿不知受了何等惊吓,纷纷跃出海面,整个龙门阵仿佛炸了锅一般,好一阵翻腾,梁巧玉为避开鱼祸便飞离了战圈,跑到浪头外,眼前的场景,真如沸水灌鱼汤一般纷乱。
两人一时看呆,各自咽了口唾沫。
“成了精的怪兽,到会寻开心!”待回过神来,梁巧玉用九尺乌金鱼骨剑挑了挑自己的结界顶,卡在光轮上方的一条鱼儿得了解脱,逃回了海中。又道,“芈家的鱼当真欺生,怪是我不够威严体硕,倒让一个怪吓了个极乐升天!浪费了这多好的食材!”说着,将九尺乌金鱼骨剑扔给了霍希希,对他道,“这家伙躲在水中不出来,如何取角?让我抛个绣球,用衫木的气味将它引出来!”
霍希希看了看水中,见水下暗影浮过,不见边缘,便道,“这只雏宁比我想象中大了数倍,它躲在海里,兴风作浪,倒不好对付!”
“束襄,放手一搏吧!”梁巧玉果真变了个更大的金钟罩,将整棵衫之木轮罩了起来,接着,像是拍皮球一般,将整棵衫木推入海中,上下推拉了几次,像洗衣服一般。
龙王定是见了我锁眉不悦,便来问,“你真不打算插手帮他们?”
我见龙王换了件宽袍,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走来,便答道,“我答应霍希希不插手。”随即轻抬左手,在夜幕中划出一道清晰的青色月轮,召唤出满月之弓,令其飘浮在轻浪之上,我飞身上去,坐在一端,充满好奇地盯着龙王看,“你不也是划清界限,不插手吗?”
“你也看得下去?”龙王正向远方眺望。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梁巧玉正推着衫之木轮,在龙门阵里放浪形骸地奔跑。
“我看得很仔细,霍希希用行动告诉我,他其实并不懂得如何抓捕雏宁,他没什么技巧。”我看向龙王,肯定的眼神,缓而不急。
“什么样的技巧,望魔君不吝赐教。”
龙王还在与我绕弯,我继续道,“雏宁,并非一般的神兽,”我避开了他的视线,陷入回忆中,“它是天神收复的古神兽之一,它能听懂神语,所以受神族的召唤,因为雏宁身形巨硕,可以屯山噬水,所以在创世之初,雏宁有移山填海之功,被天神纳入神兽谱中。据我所知,雏宁公兽的角长在额顶,没什么特别,只是一般的兽角;而母兽的兽角长在尾端,可以点穴成泉,也可解百果之毒,所以又名昆仑地泉,是难得的药材。神族之人都知道,要得昆仑角,其实很简单,只需以海之衫木造一只木笛,吹一首古曲,让雏宁闻声落泪,那么兽角自会脱落,无须蛮力。”我对着龙王微笑,“起初我以为,霍希希是从蛮荒的典籍里得到的关于雏宁角的信息,但是看他二人今日捕猎的情形,根本是毫不知情,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之中的事。”
龙王淡然回应,道,“琉殇曾经对我说过,鬼族其实一直覆盖在魔神的羽翼之下,而所谓的鬼王也只是个傀儡,无法行驶真正的生杀大权。她还说,这样的结局,都是你万年前圣战的结果。而据我所知,你是先攻下了蛮荒才进军幽冥城的,所以,按此推算,你与蛮荒思君山的关系也另有玄机。”
“我不否认。”
“你看到霍希希和梁巧玉就该明白,这些年,蛮荒各部人才辈出,而偏巧这几个人在蛮荒都有地位,他们对思君山的皇庭已经起了叛逆之心,所以才对霍希希这个新一辈的王庭翘楚‘多加照顾’,参身果的青毒是有解药的,而且一旦解了毒,对霍希希来说,是大有裨益,所以,下毒之人又争相抢着要替他找解药。蛮荒有的东西,我北海也有,我是受人之托,做个顺水人情了。”
龙王的话告诉我,霍希希中毒是被他人利用了,可转念一想,被他人利用怎么会如此“福大命大”?这个问号的解释,很可能是被梁巧玉或者你龙王利用,霍希希是皇庭的继承人,只要通报皇庭自己中毒的事,不可能拿不到解药,这样千里迢迢拿解药的办法,如果不是他对梁巧玉有特别的感情,就是他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厉害,在将计就计了,我更倾向后者,便对龙王说道,“梁巧玉倒是和你有几次照面,这个人情,你可是给了十足的分量。”
“霍希希是赤翼天鹏所产下的第三只青鸾子,却因为兽龄太小,能力有所不及,你应该听到消息了,另外的两只青鸾子即将产子,到时候为了争夺青鸾的幼崽,六界力量将纷纷作用于蛮荒,到时候免不了一战,霍希希也曾对我坦言,他是有心冒险,要为赤翼一族考虑,才服下参身果的。”
我笑笑,“我自然知道他二人不是顽劣子弟,只是少年心性,不知天高地厚,不及你老谋深算。”
“我是龙王,常言道,‘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对于魔君来说,不是吗?”
我听到海上传来一阵浪潮声,寻声望去,只见龙门阵中一个庞然大物鲤跃出海,直追着梁巧玉身前的衫之木轮张开了巨口,雏宁黑黢黢的身体布满硬邦邦的青色鳞甲,那鳞甲被海水洗刷得滑入剑锋,在月华的照耀下泛着森冷的光茫,我一眼便瞥见了它尾尖一点红如朱砂,那是母兽的特有象征,也是所谓的昆仑角的真身。
梁巧玉忙不迭地叫喊,“束襄,这怪的角在哪里,为何额上没有?头上也没有?”
霍希希也是一阵木讷,举起剑来无从下手,“这怪满身青麟,口大如安康,背脊有龙鳍,四肢如蚁兽,尚有一尾如响蟒,就是没有角!”
雏宁身姿灵活,扑了个空,再次没入水中。梁巧玉一边警惕地看向水中,一边将衫之木轮举得老高。
“方出来一次,必然是你没看仔细,再来!”
说着,梁巧玉故技重施,再次带着衫之木轮一同入海。
海风变得张狂,崖边的花树被风吹得乱颤,飞花漫天,在崖边打着旋儿,最后卷入波涛中。
龙王的衣衫上沾了几瓣花蕊,悄无声息。
“你是应龙,已经有了翅膀,该不会也对‘青鸾产子’有兴趣吧?”
“魔君想得太远,如今,我家门常有仇家来寻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化干戈为玉帛’。”“你为了君祁山?”这个结论,让我有些费解。
“是仙界。”龙王说出了答案。
一个个闪念在我脑海中逐一连接,为什么梁巧玉会与霍希希分道而行?为什么梁巧玉会受仙界围堵?我的视线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望向了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赤羽新王。
梁巧玉看着海中的暗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雏宁兽再次跃出海面,想要将衫之木轮一口吞下。
霍希希终于看清了雏宁尾部的朱砂红,大声道,“是那尾尖的红色!”
梁巧玉听罢,狂甩大力将衫之木轮狠狠抛向天空,雏宁见势一个鲸鱼甩尾,借海潮之力飞向天空,一口将衫之木轮吞入腹中,就在此时,梁巧玉自怀中掏出一个梭形法器,朝着雏宁投了出去,只见那梭子倏然张开,露出了一团灰白色的羽毛,只见那羽毛瞬间张大,化作数以千计的羽翼,攀上雏宁的兽身,诺大的一只巨兽,瞬间湮没在白色羽毛的海洋里,雏宁咀嚼衫之木轮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它很满足,长长的尾巴在丝羽牢笼外悠然甩动,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困兽,成了阶下囚。
霍希希有些错愕,“这是?”
“愣着干嘛?快!”梁巧玉催促道。
霍希希长剑出手,只见一道血光,划过夜空,雏宁兽悲声嘶鸣,如万剑钻心,断尾之痛,无以言喻。
我看向龙王,“这就是你从虚临山将他截来的目的?大雁玄羽,梁巧玉竟然盗走了大雁玄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