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地一闪,却还是被刺穿了肩上的皮肉。一股熟悉的刺痛,触发不久前的记忆,脑海中蹦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杜鲸。
愤怒抬头,在冷箭飞来的方向只捕捉到一个一闪而逝的身影,陌生的,没有温度。
谁?
另一边,云层中响起一声龙吟,龙族真的光临虚临山了,和鬼族结盟了吗?我催动着还未被冷箭压抑的魔晶,赶紧离开了是非地。
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我并未走远,龙族去了虚临,一定有事,为了得到更多的消息,我选择了一座离君子璧不远的寻常小山。
我查看伤口,果然没错,正是杜鲸擅用的手段,将魔灵折磨致死,制成定魂针,可以让魔晶的力量暂时受到抑制。想想不久前在幽冥城,杜鲸就是靠这个手段,将我送入了十面鬼娃的捕猎场。可让我奇怪的是,那云层中模糊的身影,竟不是杜鲸,更不是晴空或者海牙,或者任何一个鬼族中人,没有鬼族的气息。会不会是那个能写出神秘咒文的神秘人,他应该不屑用一根魔灵的不散阴魂来对付我,那是河瑜吗?
背后放冷箭?
我嗤之以鼻。
没走多久,就发现了一座石洞,因为体力渐渐消失,我决定在此休息。只见周围满是野树,是个少有人来的地方。我走了进去,靠在一块凸起的石头后面,这个位置很隐蔽,我拽了些枯草,来隔绝地面的潮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也开始下起了雨。
雨不大,秋雨绵绵,花叶瑟瑟。黑漆漆的山洞里,丹盈正珠温暖地闪着光,我望着它,回想起阿难无染的点点滴滴,阿难,请你一定不要忘记我!纵然是在不知名的时空,抑或转世成人,都请让我找到你!
定魂针隐隐作痛,幻海中的一切凝固成一道丝绸般的镜面,封存在妙严镜中,我关闭了神之血,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渐渐的,困意袭来,我则彻底昏睡过去。
一只小花莺跑来躲雨,扑扇翅膀的声音在重新在我脑海中勾勒出画面,我的身体抽动了一下,被这突然闯入小东西叫醒了。我们彼此对望,它好奇地歪着头,直到我们视线交汇,我眼神中的紫色光明茫逸散,它像是受到了惊吓,立刻飞走了,我追着它逃跑的方向望去,才发现半山腰上,树枝稀疏处,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里发出了橘红色的闪光,那是火焰跳动的光芒,在冷寂的山林里格外醒目。
是人类的气息,然而,却混淆着魔的紫光。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半人半魔?
脑子里问号连篇,一个头戴宝蓝色折布小帽,身着灰呢粗织对襟袄的年轻男子出现在火堆旁边。
我灼热的视线,让他也向这边瞧来,我们发现了彼此,此刻我才惊觉,那树洞的位置竟然如此巧妙,他和我竟然可以隔着三丈的距离清晰地观望对方,我祭出了满月之弓立在我身后,巨大的青色月轮警告着对方,不要轻举妄动,他倒也镇定,一闪而逝的惊讶之后,微微努嘴,做了一个漂亮的微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若无其事一般从怀里掏出一个桔黄色的果子,将注意力完全投入到了果子上,他欣赏着它,又嗅了嗅,又在衣服上蹭了蹭,最后“咔嚓”一声,吃了起来。
我退回到石头后面,避开了我们彼此可以观察的范围,他吞咽的声音格外清晰,我的脑海中却闪现出一头吃果子的怪兽,是魔兽吗?幻化成了人了吗?
他将那果子吃的丁点不剩,吃完了,开始站在洞口向左边张望,等待让他心烦,他控制着,却不经意开始在地上乱画。
我默数着时间,天上的乌云遮月,一片片飘过。
过了午夜,身上的薄汗已经消了,体力开始渐渐恢复。正在这时,远处的山路上缓缓驶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铃铛晃荡晃荡,还有车箱上柔柔的灯光。
魔晶的力量渐渐增强,我对来者的感知也越来越明显。
那不是一般的马车,制作马车的材料很特殊,是玄木,只有在蛮荒才能找到的玄木,玄木生长在蛮荒深山里,树身漆黑,可以隐藏在暗夜中。什么人用这样奇绝的木材造了一辆在人间行驶的车?车子可以在黑夜中可以完全隐形,什么人需要在暗夜里隐藏自己的行踪?玄木马车的出现,让我对来者充满好奇。
接着,不出所料,年轻男子跳上了马车,驾车的车夫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却熟练非常,使得年轻男子跳上马车的动作行云流水,眨眼的功夫便进了车厢内,莫非,车中还有另一个人?
魔晶恢复的速度没有马车离开的速度快,马车中的陌生人正在用力量排斥着我的勘察,如果我想要用魔晶的力量勾勒出他的样子,则需要更多的时间,可是玄木马车轻快地逃走,湮没在茫茫夜色中。
惊鸿一瞥,却引起了我的好奇。
这样的人,怎可以放任自流?我轻轻抬手,送出了一丝魔晶追随着马车寻找答案。
人走了,雨还在下,夜,再次陷入了安宁。
我熄灭了隔壁山洞的柴火。换了一棵高大的松树高枝,继续假寐。
果然,到了半夜,一群白衣道士来到了山洞外,他们发现了山洞中的篝火,议论纷纷。
“他们还未走远,我们沿着马蹄印追或许能在天亮前追上。”
“走,我们一定要赶在龙族之前见到他们!”
“通南师叔已经在宛西镇那边等候了,这次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溜了。”
从虚临山去北海,走内山的线路,虽然是捷径,也是冒了险的,难怪要用玄木马车。只是,这般不着声色地从虚临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那帮道士可要被惹毛了。
这段小小的插曲本该就此告一段落,可是没过多久,察觉到我的魔晶异样的花烈成秀便和灰鹊鸴斯一起来到了离虚临山不远的少商国。
三日后,少商国都淳宇既。
我在长街上见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玄色长衫,掩盖不住一抹绯瞳花烈成秀,一个灰不麻衣,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灰鹊鸴斯。花烈的脸色很难看,似乎受了伤。我支起一片幻境,将我三人与旁人隔绝开来。
我祭出妙严镜,送到他二人面前,开口道,“这便是妙严,能知人过去。我现在命你二人进去,出的来的,我愿将自己的性命交予他手上,从此肝胆相照,绝不背叛。”
灰鹊与花烈彼此对望,花烈成秀没有半分犹豫,走近了妙严之中。
这一步打开了花烈成秀的过往,从初初见面,到共闯八星还魂阵,魄府阵珠的力量融入了花烈的每一处生生经脉,从死到生,从生到死,与七百山鬼的决斗是一场无尽的轮回,要死七百次,要生七百次,每一次重生,魄府阵珠的力量便被花烈掠夺过一分,他从惧怕到无畏,再到杀红了眼,再到绝望,再到冷漠无形,那样的境界,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花烈做到的,重生为魔,可那样的经历,总是不愿被人看见的。
花烈战斗中的绝美身影,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渐渐生出的红发是嗜血的颜色,他发白的瞳孔是漠视人间的象征,那些布满身体的花纹是时间的诅咒,只要杀戮仍在继续,他便是不死之魔。
我伸手划过没一片属于花烈成秀的妙严之镜,每一道生命的触感延展到我的身体中,让我越发熟悉花烈成秀这个人,他的气息,他的风格。两天前,就在我离开虚临山的第一天,花烈成秀终于在里君祁山七百里的荷清谷中遇到了那个终于可以肯和他打一架的人。
“小子,你追了我七天,当真是锲而不舍啊!”荷清谷的主室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该是位老者。
“前辈,躲我躲了七天,难道当真怕了我不成?花烈成秀自打出生以来没什么嗜好,唯独打架一事,总能打气十二分的精神,而且越是强劲的对手,越是能提起我的兴致来。”花烈成秀轻轻地浮在满池残荷的塘子上,若不是正值秋季,还以为他自带的杀气败了这百里荷花的生气。
“我见着你就怕,你的出身着实诡异,你们魔道竟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听者有心,老者说起话来虽玩世不恭,可他并不打算再逃开这一架。
“前辈特立独行,魔眼现世的那一天,天罡山中我便感受到了前辈的气泽,若非为了守护回风之木,前辈也不会现出真身,让我有可乘之机,前辈强大的仙泽虽然充盈在外,可内中一点轻盈的魔性却还是被我捕捉到,若非是花烈锲而不舍,怕是要让前辈逃之夭夭了。”
“我不会随你成魔,你快死了心吧!”
“也不难,只要将我打到跟踪不了前辈,您也便省下这份心了。”
“小子,在我手下,没有逃脱的亡魂。”老者话峰一凛,起了杀机。
花烈眼中燃起熊熊烈火,让战斗来的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