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一半正道一半魔鬼。
天空降下一道轮回,你知道轮回是什么吗?
轮回就是无常。
川琉戏在空中死死抓住我的手腕,生怕,我随时冲杀回去,就是送死。
我只是一味在脑海里回放着过去,师父的过去,月神的过去,“川琉,你放开我。”我说得清淡,也没有挣脱,我知道,这一次,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你回去送死,我不放!白师父就是为了救你,我不放!”我想,他这么说,是因为他的恐惧退缩成了愤怒。
“我死不了的。”我说。
川琉戏听了,有片刻的停顿,然后义无反顾,继续飞奔,“没有人是死不了的。”
我听着他的话,记在心里,我怕我以后都听不到了,川琉戏的背影很温暖,白色的衣衫,墨黑的长发,我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我要回去,看看师父是怎么死的,然后全数还给他,这样他就知道,我们之间隔了多高的山,隔了多宽的海。”
“籽言,你不可以回去,听话,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川琉戏的声音里,透着不安。
“以后,我可能很难在做你们的白小八了。你不要忘记我,川琉。”川琉戏回头,难以置信,我挤出一丝微笑,“对不起,你要活着。”
我将体内的季山无极真气全部释放,真气转移,紧紧束缚住川琉戏的身体,他被魂堕剑包裹的结界死死困住,看着我,张着口,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们势均力敌,不要做无为的挣扎。”反手一掌,是最后的告别,我将川琉戏和属于我的季山无极推向遥远的天边。
风中还残留着一丝腥甜,催动着魔灵的苏醒,紧紧包裹在心脏的紫晶魔灵不再被季山真气压迫,浑然破壳,牵动着属于天神的白晶力量,也渐渐苏醒。
“阿缜,我枉费你的心思了……”
再次张开双眼,世界已经变了模样,天空再也不是纯净的蓝色,混着血的味道和哭号的声音,飞扬的长发迎风解禁,在魔域的呼喊中变成紫色,我是杀戮的主宰,毁灭的证明。
力量触手可及,是渴望,和惩罚。
轻易就碾碎龙王布防在谷底的结界,结界瞬间破碎,破碎的还有我和阿麟之间永远的轮回。
他从谷底里现身,张开双翼。我冷笑,下一秒,幻影分身。
这个世界太吵了,我回不了头,你停不了手,我们之间,再多的解释都是枉然。
太极无声,四象无形,众生的血应该用来祭奠我们此刻的决裂,黑暗之门,多罗天镜,开!
云避日光,风声鹤唳,横贯天宇的多罗天镜不再是浩然飞白,在魔晶的驱使下,隐现紫色的光潮。魔,也是一种力量,可是魔的力量并不厚重,是弹指芳华,蝼蚁浮生般的轻蔑和嘲笑,多罗天镜之中飘落紫色的雪花,紫雪纷飞,魔之晶雪所到之处,众生沾染,无处可逃。草木枯萎,山林退色,荧虫化为灰烬,紫雪被染红,这是生命别样的颜色,来自数不清的罪孽。
这样的雪再也不会融化,它们凝结成冰凌,收束成利棘,刺向龙王,毫不留情。
离火之翼,张狂一扫,罡风过处,吹散漫天朱砂。
砂中的恶灵鼓噪,徒生出蠕动的触角,勾腕盘升,结成一团冥冥之火,叫嚣着,用明明火焰对着应龙发出愤怒的嘶吼。
黑色天幕之上,我俯瞰众生,不痛不痒。眉黛狭长,在眼角的流连余光中,显现着冥火对魔神的愚忠,长指一扬,恶灵臣服,王者的使命,是打开镜中镜的闸门。
我唤醒了恶灵,恶灵将唤醒魔灵,魔界打开,因为释放和掠夺才是它们的本性,一道盘旋而上的金光之中,恶灵念动咒语,通向黑暗之乡的封印之门缓缓打开,霎时间,九霄变色,山峦含悲,冲天而起的一道洪柱,是倾巢而出的魔灵兵团。
冥火加身,我的周身逸散出紫色的火焰,这是魔神的证明,召唤者的身份。大地被黑暗覆盖,来自黑暗之乡的力量,冷冷地盯着眼前唯一的活物,应龙。
风莫名地旋转起来,接天连地,无数的龙卷,龙卷之中龙族现身,深海的囚犯,再次光临人间。
龙王召唤了龙族,浩荡的长龙阵扫过,也没留下什么生机。时间在龙鼻的喘息中显得不够庄重,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谁打破这样的沉静?
一声惊天龙吟,势如破竹,对手的叫嚣引发群魔骚动,我施了一滴冥火,飞向中间,轻拂三下,像是对战争的敬意,瞬间,冥火熊熊燃烧,竖起一道万丈紫色火帘,魔灵冲向冥火之瀑,带着冉冉火光,与龙族兵刃相接!
兵在战,王也在战。
释放的魔晶让我想起阿缜,他的一招一式都映在我的眼里,我想我应该比他做的好,他仍在收敛,我已经不想回头。
“这就是你的原身吗?”阿麟对抗着恶灵之棘,逼近我身,问道。
我闻到他手上的血腥,熟悉的味道牵动嗜血的本性,我将这股气息全力吸入肺腔,留下该留下的,将剩下的痛苦嘶吼出去,阿麟后退,我直逼上去,心如刀绞,欲哭无泪,“把眼泪还给我!”我盯着他,穷追不舍,释放数不尽的魔晶,捻碎了水禁咒,穿过了离火墙,破开染灵的结界,他的锁龙剑划过我的长发,一丝落发,飘落在他补过断翅的伤口,头发也是执念,化成魔晶进入了他的身体,疼痛在他体内蔓延。
“你尝过没有眼泪的滋味吗?就是这样的痛。”
我看着他嘶吼,心满意足。魔晶肆虐过后,带回了属于铎镜衣的眼泪,集结成一滴清莹的水滴,汇入我的额心。
我感受着三灵合一的前所未有的快感,群魔在为我庆贺!
焦黑的谷底升起一道熟悉的身影,停落在受伤的阿麟面前,鸾惜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灼冥剑的一击,让她本来就虚弱的染灵若隐若现。淡淡地张口,是最挑衅的语言,“麟不忍杀他,刺死白虎的一剑,由我代劳了。”
暴戾驱使,杀戮盈满,我逼向鸾惜,以魔灵擎住她的身体,瞬间肢解。
散落的染灵仍有余念,想要将紫晶魔灵,反噬。它们爬向我的心脏,锲而不舍,针针捶打,是染灵在强行灌输着她最后的意识。
“你这么做也没有用,我对他已经再无不舍。”
不是不在意,是无法在意,无法面对,斩断一切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看着眼前依靠凤鸟之力渐渐恢复的人,憔悴,狼狈,孤单。
阿麟缓缓起身,默然地看着满天飞舞的染灵,想要抓住,可它们却轻易就从他指缝间飘走了。他看着我,在心脏里找到了鸾惜最后一点残识,然后,紧握住双拳,说道,“你若要离开,就要走的干干净净。”
自虚空出现一朵芙蕖花,红色,像一颗心。
阿麟将它握在手里,看着我,神色冰冷,“你的心,再也不能有我的痕迹,正如我和魔族,从此,势不两立!”
此话一出,他双拳一紧,同时,魔心破碎。这是一颗花灵补心草,五日之内,若花灵粉碎,再补也是无可救药。
心死了,人还能活着吗?我从天空坠下,跌向滚滚的河川,身上的冥火渐渐失温,一如我最后关于人世的绝恋。
“师父,如果这是忘川河就好了,这样,你也不用等我七万年,等到头发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