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另类投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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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自诩名门却拿不出明确谱系的维恩家族、平民出身低调的乌德家族和可能有名门血统却从不关心的林德曼家族相比,柯塞尔家族要复杂得多,甚至称得上古怪。

  柯塞尔家族始祖未知,最早可追溯到18世纪普鲁士王国时代。这个家族分为南北两支,居住地很分散,北支主要住在柏林、罗斯托克、汉堡和多特蒙德,南支主要住在慕尼黑、海德堡、苏黎世和维也纳,还有部分家族成员住在英国和美国,典型的四分五裂。

  如果是普通家族,各分支之间早就不联系了,但杰出先祖总能给后裔们提供凝聚力。柯塞尔家族出过两位名人——1910年NB奖获得者、生物学家阿尔布雷西特-柯塞尔和他的儿子、普朗克奖章获得者、物理学家沃尔特-柯塞尔。此外,柯塞尔家族在普鲁士时代便开始经商,历代攒下的财富不少,每代均有人牵头,故各分支之间一直藕断丝连。

  坦白来说,简越对柯塞尔家族的历史并不感兴趣,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也不相信所谓的家谱,20世纪上半叶德国因两次世界大战和瘟疫损失了两千余万人口,太容易造假了。即便柯塞尔家族的家谱是真的,也没什么意义。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奥古斯特-柯塞尔的确认识沃尔特-柯塞尔,后者晚年双方一直有来往。沃尔特过世后,奥古斯特每年万灵节都会带着家人去海德堡扫墓。

  二战重创了柯塞尔家族,历代攒下的财富几乎被摧毁殆尽。由于都比较困难,亲戚间走动的频率大减,感情慢慢疏远了。冷战雪上加霜,50年代初家族终于彻底散架,各支之间仅比陌生人稍微强点。质量不足数量补,数量不足财富补,没钱没人,就什么都补不了。在上流社会眼中,柯塞尔家族已经彻底沦为一个小家族,既没钱又没势。

  榈利涯接到任务时,仅调查了南支,更准确地说,是格罗-柯塞尔所在的费里克斯一系,老窝在慕尼黑西北艾夏赫的一帮人。亲近人都知道简越讨厌老古董,没打算浪费力气。再说时代不一样了,家族的约束力大减,只能作为用人的参考。

  费里克斯-柯塞尔有两儿一女,排行依次是奥古斯特、玛蒂尔德和埃里克。玛蒂尔德的丈夫叫弗兰克-克莱曼,战争孤儿,因病早逝。丈夫死后,玛蒂尔德没有再婚,带着儿子赫尔加和女儿索菲住在娘家。表亲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上佳,故柯塞尔家族实际上有三房,姓克莱曼的是二房,不是普通的外姓。如果有人拿姓氏做文章,肯定要吃苦头。

  长房方面,奥古斯特博士毕业于海德堡大学,妻子莱妮毕业于慕尼黑大学。格罗毕业于明斯特大学,妻子卡琳是霍恩海姆大学博士。林德跟卡琳是校友,丈夫哈登-茨威格是奥格斯堡大学教授。

  格罗的女儿玛佩尔和未婚夫苏利-费林根均毕业于斯图加特大学,后者是博士。林德的大儿子莱克斯毕业于波恩大学,儿媳英格毕业于代尔夫特理工大学;女儿海伦妮毕业于汉堡大学,女婿丹尼尔-汉恩是苏黎世大学博士。

  二房方面,玛蒂尔德毕业于图宾根大学;赫尔加毕业于法兰克福大学,妻子格蕾特毕业于斯图加特大学。两人有两个孩子——费里克斯和奥托,前者在读博,后者经商,均没有成家。索菲和丈夫本亚明-弗格特均在马普所工作,有一儿一女——克劳斯和维妮,都在读书。

  三房方面,埃里克和妻子汉娜均毕业于慕尼黑工大,两人有三个孩子——扎莉、米拉和鲁道夫。扎莉和米拉在教育部门工作,鲁道夫在西门子做研发,另一半的家族都没什么势力,孩子均在读书。

  柯塞尔家族的平均文化素质是与简越接触过的势力中最高的,甚至超过亨克尔斯家族,家族成员清一色地受过高等教育,而且普遍学历不低。更难得的是,没有书呆子,都可以派上用场。

  专家当然不会只看表面的东西,榈利涯在95年初已上轨道,经费无忧,阿斯特团队熟悉教育界和科学界,很快发现这个看似将重新辉煌的家族危机重重——没有能服众的领头人,无法劲往一处使,正在重蹈覆辙。

  首先,仍在世的第二代均年事已高,而且缺陷明显。奥古斯特虽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研发能力强,但不怎么会赚钱,一手创立的格罗林卡生物工程公司始终平平淡淡。莱妮精明过头,很难伺候。玛蒂尔德是个老好人,管不住人。埃里克比较平庸,而且退休前一直在教书,跟兄长一样无经营长才。汉娜学术出色,但太老实。

  其次,家族内部的话语权正在转移到第三代,而第三代大多个性强烈。格罗会赚钱,但技术能力欠佳,没准备继承家业。卡琳对教育和政治更感兴趣,没打算经商。赫尔加虽在金融投资领域工作,但成绩一般,迟迟无法成为高管。格蕾特一直在做技术,虽然领导力不错,但从未想过领头。索菲和本亚明都是研究员,没兴趣领头,再说他们是外姓,不适合当头。鲁道夫连工作都忙不过来,没有心情去管理家族。扎莉和米拉,尤其是米拉虽出色,但不适合当头,她们现在是外姓。

  再次,第四代新新人类过多,如果第三代无法稳住阵脚,到第四代的时候,奥古斯特呕心沥血重整起来的家族铁定再次散架。

  最后,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贵易友,柯塞尔家族跟不上圈子里其他家族前进的步伐,正在沦为边缘角色,很容易生变数。阿斯特团队给的建议是——以平常心交往,不宜花太多的时间。

  顾问荣格-阿施沃夫持类似的观点,认为柯塞尔家族成不了大气候,亨克尔斯家族根本没把亲戚当回事,克莱门斯-亨克尔斯和格罗-柯塞尔来往密切仅仅是私人关系,不代表家族内部的主流态度,曲线救国之策不通。

  助理爱德华-海林格则认为,柯塞尔家族的问题比榈利涯调查出来的更严重,这个看似潜力很大的家族是一个诱人的毒苹果,家族成员的眼界普遍不够开阔,家族文化也值得商榷。如果与他们交往过深,将来碰到的麻烦远多于得到的好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简越迟迟下不定决心,跟贴心土著的建议有直接关系。95年时的他精神相对正常,大事上从不偏执发作。如果阿施沃夫家族没有那么古板,维恩家族没有那么活络,他就无需另寻强援,这两个家族积攒的人脉足够他展开下一阶段的计划,可惜没有如果。生活中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能碰到荣格-阿施沃夫和埃玛-维恩已是幸运。他很快想通了,不再刻意追求什么。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95年4月。玛佩尔从AMG离职,回家看望亲友,顺便散心。听父亲格罗说起莫琳机械正在招聘汽车改装厂的主管,动了心思,过去应聘,简越首次见到了她。坦白来说,他对玛佩尔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太好,因为大丫头不够沉稳,而且过于强势。再说机械是工科专业,很少有女生会读,读得好的更少。莫琳机械原定只招聘男性主管,不想冒险,也用不着。

  简越骨子里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拧巴。不过因为成长经历,他存在轻度的双重性格,拧巴一般只在工作上。话虽如此,生活跟工作很难彻底分开,他决定让玛佩尔试试。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骆晓韵的先例。骆晓韵是学财务出身的,但能应付技术含量相对较高的海韵五金的管理工作。由此可见,女人不擅长机械只是比例问题,部分女人跟男人相比一点都不差。

  简越只是想让玛佩尔试试,格罗却对女儿非常有信心。玛佩尔上任后,他往莫琳汽车改装厂投了1200万马克,持股24%——虚拟股,只分红不管事。不经意间,他创造了一个历史,这是MUZE内部最早的大额虚拟股,直接影响到了后来的宝马和优立得的10%股份互换计划。两家公司互换的股份,本质上都是特殊的虚拟股。

  玛佩尔是真正的女汉子,虽然外表略有些柔弱,但个性豪爽,不拘小节,不怕吃苦。更难得的是,她不仅管理能力不错,而且技术精湛。莫琳改装厂在她的领导下发展迅速,很快小有名气。简越觉得很对胃口,不自觉地加强了与她的联系。就这样,双方迅速熟悉起来。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玛佩尔是个美女,简越是外貌协会的会员。

  毫无疑问,玛佩尔是简越决定加入柯塞尔家族的诱因,没有她,简越就不会去柯塞尔家族老窝艾夏赫拜访,更不会见到奥古斯特。他之前接触的柯塞尔家族成员只有格罗和卡琳,而两人住在弗赖辛。因为奥古斯特和格罗父子关系一般,卡琳和婆婆莱妮也不怎么对付,都很忙,奥古斯特从不来东边。

  隔代亲出现的比例非常高,无论东西。奥古斯特不待见儿子,莱妮也不待见儿媳,却都很喜欢孙女。玛佩尔在莫琳改装厂上班后,只要休假,就肯定回艾夏赫探望爷爷奶奶。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去拜访表婶。格蕾特在奥格斯堡航空公司技术部做主管,精通空气动力学。

  95年8月17日,玛佩尔从奥格斯堡返回艾夏赫的途中遭遇车祸。简越立刻出发过去探望,顺便拜访柯塞尔家族第二代,于是有了收养的故事。严格来说,他只是格罗和卡琳名义上的养子,埃德蒙多-马里奥-柯塞尔仅存在于家谱中。真正收养他的是奥古斯特,因为双方年纪相差太大,才挂在格罗的名下。

  至于格罗为什么会同意,简越私下认为,除生意外,主要是传承。长房在第四代没有直系男丁,格罗虽出色,但不是足够出色,女婿苏利所在的费林根家族实力不差,女儿玛佩尔的后裔很难记住他。换句话说,他担心百年之后成为路人甲,或者说,不甘心给别人做嫁衣裳。

  简越不是臆想,人生在世,逃不过名利二字,东西皆如此。德国有些家族非常看重传承,包括一些名门,如匡特家族。哈拉尔特只有女儿,但五朵金花用父亲的名字设立了本支的家族办公室HQ控股有限公司。外姓的后裔们,只要有继承权的,都会记得哈拉尔特。

  说到匡特家族,简越实际上不是通过柯塞尔家族认识的,而是林德曼家族。卡尔本离匡特家族的老窝巴特洪堡不远,因为工作,曼海姆很早就认识匡特家族的人。不过简越首先认识的不是赫伯特一支的人,而是势力较小、喜欢另类投资的哈拉尔特一支的人。因为前者的家族办公室是德尔顿(Delton),后者的是HQ控股,榈利涯将两家公司的名字作为两支及他们的关系户的代名词。

  匡特家族的确给了简越整整50亿美元,但德尔顿只出了30亿,扣掉应支付的技术费和信息费,真实数目约19亿;剩下的20亿来自于HQ控股,扣掉信息费后,真实数目约12亿。

  HQ控股的总资产与德尔顿相差甚远,出的钱却差不远,五朵金花的眼光和魄力非同一般。她们的投资得到了充足的回报,HQ的总资产短短五年便从不足70亿美元飙升至600亿美元出头。因为与简越走得较近,HQ的消息比德尔顿灵通,持有的资产普遍优良,升值空间大。此外,HQ信托和奥达国际等关联企业管理着近800亿美元的资产。HQ现在的势力与德尔顿相差有限,哈拉尔特意外过世的阴影已彻底消散,两支现在平起平坐。

  表面上看,匡特家族很豪气,实际相反,像他们这样的百年势力,是不会轻易被所谓的天才打动的。31亿美元的确是一笔巨款,可以做很多事,但协议条款严密,带有很多苛刻的附加条件,匡特家族担风险的资金实际只有12亿美元左右。对他们来说,即使12亿美元全部损失掉,也不会让家族伤筋动骨。

  阿施沃夫认为,简越选的时间点不对,应该过几年再谈。阿斯特也认为,简越在协议中的让步幅度过大,匡特家族的实力比明月系强不到哪里去,过度让步会让对方起轻视之心。

  简越没有跟两位亲信解释,也没有必要。因为先知先觉,他知道96-97年是匡特家族的低潮期,可调用的资金有限,斤斤计较事出有因。对他来说,从匡特家族弄风险投资,主要目的是凝聚人心。社会中下层不会想得那么远,大多数人只会盲从。人的名树的影,虽然匡特家族给的投资不能透露出去,但能拿出这笔钱的家族屈指可数。与简越有交集,又能拿出一笔巨款的家族,就那么几家。如果匡特家族肯给大额的风险投资,将大大提升简越的分量,可以抛金砖引金山。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聪明人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简越自认耍的花招并不高深,但上钩的人络绎不绝。不久IVS成立了,发展迅速,简越的V计划顺利变成现实,而且多了一个强援——柯塞尔家族。

  95年12月圣诞节前夕,简越正式加入了柯塞尔家族,格罗林卡转职为柯塞尔家族的投资公司。更准确地说,是双子星格局的家族办公室和实业公司,长房控制的,由格罗林卡控股有限公司和格罗林卡生物工程公司两部分组成,平行运作。稍迟,二房也成立了弗兰克-玛蒂尔德-克莱曼控股有限公司,三房成立了埃里克-汉娜-柯塞尔控股有限公司。奥古斯特觉得不妥,又成立了费里克斯-路德维希-柯塞尔控股有限公司,简称FLKH或FLK控股,作为三间家族办公室的上级。

  在这个过程中,简越只提了一些建议,细节都是柯塞尔家族第二代和第三代自行拟定的。

  他赫然发现,爱德华-海林格没说错,柯塞尔家族的内部文化的确有问题,明明是破落户,却总想学名门望族,不肯正视地位的变化。当然也不能这么诋毁他们,调整完成后,柯塞尔家族内部的凝聚力剧增,开始蒸蒸日上,说明调整是正确的。

  他同时发现,人不可貌相,柯塞尔家族这个古怪的破落户在95年底时居然有近11亿马克的净资产,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攒起来的。格罗林卡的实力也比预想中的高出一大截,虽不大,但具有核心竞争力。莱妮的难伺候只是个假象,内外有别,格罗林卡的员工流动率很低。

  即便如此,简越仍担心判断失误,于是成立了EMK。从某种程度上来说,EMK起初的最重要的功能,是评估柯塞尔家族的真实实力。这个家族省油的灯不多,如果没有跟某些成员深入接触过,很难真正了解他们的圈子。这种情况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也许跟文化层次有关,书读得多的人心眼普遍比较多。

  EMK和优立得学院将柯塞尔家族的实力体现得淋漓尽致,简越终于放心了,开始培养家族成员。双方的关系迅速亲密起来,虽然简越很少参加家族聚会,但第三代都知道他是正式的家族成员,并且把他当家族成员看待。只要EMK、MMI和优立得需要帮忙,他们都全力以赴。此外,在高等教育和高端技术方面,柯塞尔家族帮了大忙,如果没有他们,莫根实验室和MTH很难如期成型。

  过少的接触点让亲情培养难度大幅增加,加上要读书和做生意,时间不够用,简越一直没有彻底融入柯塞尔家族,双方越来越像合作伙伴,而不是亲人,完全违背了初衷。

  在柯塞尔家族中,简越接触最多的是奥古斯特一系,而且是寥寥数人。这种关系经不起大的风浪,印尼事件发生后,第一次大危机出现。更大的麻烦是,简越做梦都没想过,奥古斯特会隐瞒一桩要事,差点让他功亏一篑。虽然后来顺利化解,现在想想仍后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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