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亦没说话,陆黎就当他是默认了:“大学住校,半夜十二点有个小姑娘在外面叫我名字,整个宿舍楼都听的见,管理员也不知道干嘛呢,突然开了门把那个小姑娘叫住,还把我给揪了下来。”
说到一半,他停下看应亦:“你猜后来怎么着?”
应亦很给面子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小姑娘打赌输了替朋友叫呢,两个人都喝了酒,管理员是男的,没怎么着她们,让我写了一夜检讨。”
“我都不认识她们,你说我冤不冤,”陆黎无奈笑了笑,“等隔天人小姑娘根本就不记得这事了,还说陆黎这人她们根本就不知道是谁。”
应亦看了他一眼。
陆黎跟着就笑:“毕业的时候,有个学妹问我要号码,挺漂亮的一妹子,我心想都要离校的人了还能碰上这么个桃花,二话没说就给了。”
“但是,”陆黎摸了摸鼻子,“我说她是替他哥要的你信么?”
“要是别人跟我说,我肯定也不信,但事实摆在我眼前没法不承认,”陆黎看他不说话,就摇了摇头,“最后撤离学校的时候,她带着她哥来堵我,我哭都没地哭去,脑子一抽就给他揍了一顿。”
应亦终于转过脸看了看他,但目光明显带着不信任。
“是我揍的他!”陆黎无奈,“当然,自己也挨揍了,不过他伤的比我重。”
“嗯,那会儿不怕破相?”应亦点点头。
“怕啊,但是一男的突然上来给我堵了,还要跟我谈恋爱,搁谁谁能忍?”陆黎说到这个情绪还有点激动,“没给他打折了算仁慈的,要是现在,不送他去医院躺个一年半载的我就不姓陆。”
“是么?”应亦偏过头,陆黎干咳了一声,“骗你干嘛,我都不认识他,他闹这么一出算什么。”
“那要是认识就可以了?”
“当然,不是,”陆黎顿了顿,“我什么时候也不喜欢男人,长的都一样有什么可喜欢,那还不如多看看自己来的值当。”
应亦嘴角勾了勾,这话他信,对着镜子一天能照个百八十遍的。
“不过。”陆黎拧着眉想了想。
“什么?”
陆黎抬起脑袋看着他,好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没什么。”
长得一样?谁说一样,那脸,那身材,那性格,那,除了男人该有的东西都一样,其他没什么相同的,尤其是眼前这人,不管是哪方面和他都是天差地别,陆黎倚靠在车窗上偏过头仔细看了看他。
确实没什么一样的,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陆黎盯着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有点呆了。
放在方向盘的手白皙修长,他很少见过有男人的手也这么好看,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也很修长,但没那么白皙,突然,他有点愣,又抬起视线看了看应亦。
昨晚他看见的,泛着病态的白,他的手也一样,白皙到几乎能把他手上的青筋看清。
“你,体质很弱么?”说完这话,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以应亦的体格,加上他除鬼的本领,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弱的人。
“你觉得呢?”应亦反问。
陆黎摇摇头:“你皮肤很白,超乎常态的那种,你是不是哪有毛病?”
应亦这两天给的好脾气差不多让他消磨光了,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我不是那意思,”陆黎啧了一声,小声辩解,“你看我胳臂,黑是黑了点,但健康,你那么白,不会常年都不出屋子吧?”
“不紧张了?”应亦笑着转头看他。
虽然笑意有点让人后背发冷,陆黎还是嘿嘿乐了两声:“不紧张了,话一多就给忘了,你笑起来真好看,就是整天板着脸怎么不多笑笑。”
应亦勾起的笑很快淡了下去,看着前方不再说话。
他想起了赤景昨天的话。
“主人,你开始变了。”
他没有变,他只是想的多了。
昨天那只女鬼,他早知道它在跟着,但他什么都没有做,更没有提醒陆黎,在他被女鬼几次摔了出去的时候,他也真的打算见死不救,或许是因为赤景的那句话,他选择了无视这一切,但最终他还是出了手,也许他不像他了,至少不是当初急于报仇的他。
中途赤景有拦过他,他看着自己很认真的说道:“不要再说时机未到,你已经活了三百年,不了结这段恩怨再过几百几千年你都不会去投胎,主人,他不是那个人,他是你的仇人!”
是仇人,不是他想的那个人,最初他不就是因为他是仇人才接近的么?但渐渐的,他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他开始犹豫,也许他算错了,也许陆黎不是他转世的仇人,也许他就是他想念了几百年的那人,毕竟......
“还有多久?”
突然的声音打乱应亦的回忆,他看着前方回道:“转个弯就是了。”
陆黎确实太像那个人,除了那张脸,说话方式,表情动作无一不和当年的那人一模一样,就像刚才,他看着他笑,他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所夸赞过的一切,当年那个人都曾说过,一字不落,每一言都带着笑。
转了弯,车子停下,陆黎和应亦下了车。
这地方是繁华区,车子刚开过来的时候有点堵,下了车反倒是一路通行,他看了附近的高楼,戴上口罩仰了仰脖子:“满地铜臭味,有钱真任性。”
“我们去哪?我还以为要去个什么古宅呢,就那种电影里常演的鬼屋,没想到是人气这么旺的地方。”
但到了地方,陆黎才知道自己想错了,虽然外面人很多,多的他一眼看过去除了人还是人,但对方在的地方却和外面大相径庭,通道还算明亮,而里面的房间却暗沉的让人压抑。
他是看过鬼电影,但没真切感受过,突然他就想起了游乐园的鬼屋,对比这里,那儿仿佛简直不值一提。
幽暗的光线恍惚的摇曳着,陆黎看了一眼,那是点的白蜡,连基本的现代照明设备都没有,看起来有点像是古时候死人的灵堂,一阵疾风吹过,蜡烛跟着颤了颤,本就不明亮的地方一瞬间更暗了下来,他捏了捏手心:“上次你一个人也是这么过来的?”
“嗯,”应亦说,“你很害怕?”
说完他想起了之前陆黎遇鬼的样子,手伸了过去,握住他的。
心突然剧烈的跳动,陆黎低下头,在昏暗的光线黎看向应亦:“我......”
“来了,”突然有人说话,陆黎要开的口被挡了回去,“带来了谁?”
黑暗中,他看到有人慢慢的走过来,不大的空间气氛压抑的厉害,陆黎抬了抬手,应亦示意他别乱动。
“好新鲜的味道,”那人走过来,靠近陆黎,像是在品鉴什么一样细细嗅着他的味道,“不错,比上回的新鲜多了。”
陆黎一惊,头皮开始发麻,他试着躲开,那人却贴了过来:“嗯,应亦,这是谁?”
“设计师,”应亦说,“给你设计地狱之眼的人。”
“哦。”那人终于从陆黎身边走开,“啪”一声响,昏暗的房间突然亮了起来。
陆黎看到那人吹灭了蜡烛,转过了身。
“挺精神的小伙子。”
三十出头的男人,西装革履,人看着很正常,并不是他临来前想象的长着雪白胡须的老人家。
但刚才的举动还是让陆黎忍不住回想了一下,手还在应亦手里握着,他就顺势捏了捏他手心,余光问,怎么回事?
“吃吧,”应亦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包桂花糕,“早上刚买的。”
“香,”那人接过来闻了闻,捏了块在嘴里嚼,“好吃。”
陆黎没想到眼前刚上演了一场诡异戏码的男人竟然对块桂花糕情有独钟,他看了看应亦:“你......”
他想了很多措辞要跟眼前这人说话,但最后又变得无话可说,问他地狱之眼的事?还是挑点轻松的事,比如,你这么爱吃桂花糕?
这些全都变得不是重点,陆黎惊讶的发现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要活在这么诡异的气氛里,或者说为什么他的行为和他所给的人感觉这么不一致。
“叫什么名字?”那人吃完了桂花糕,目光才转向陆黎,毫不掩饰的打量让他忍不住向后仰了仰。
“陆黎,”他站起身伸出去手去,“您,贵姓?”
那人笑了起来,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卫玉宸。”
说完他又拍了拍陆黎的肩:“放轻松,坐吧。”
陆黎坐到应亦身边,有人来送了两杯茶,卫玉宸这人虽然看着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眉眼却透着一丝成熟,举手投足间优雅的让人恍若置身在古旧的时空,仿佛他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很陌生,却又不显得生疏,陆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亲近,亲近到仿佛他也曾这么生活过。
“小先生,”卫玉宸啜了一口茶,“来之前,应亦有没有告诉你,不请自来的最后可没什么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