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挂,破旧的大门依旧关着,那块标注着“西水县署”的牌子依旧歪歪斜斜地悬着,而门口却已挤满了人,竟比送万民伞的声势还大。,:。
人群似乎充满着气氛,而不是刚才送万民伞那般热切。他们穿着破旧,和这个县衙如此的相称。
锣鼓声已经很响了,可众人的喊叫声更加震撼:
“官府强占民田,毁苗种田!”
“老百姓吃粮。不吃棉!”
“当官的得名,老百姓丢田!”
……
浩荡的人群上空,还悬挂着一个大横幅“县官作假,百姓种棉”。
人群前一人来回窜动,不住对着人群喊道:“大声点,再大声点!”
人群似乎都很听他话,果然喊叫声又大了许多。
却见那个叫花子却突然从人对中窜了出来,回身吼叫道:“一品诰命夫人是寡妇!”
人群顿时一阵哄笑,却立刻有数十人随声附和道:“寡妇是一品诰命夫人!”
高文渊已到近前,听到这些,不禁一怔。衙役却立刻上前,对人群吼道:“别喊了,别喊了!”
叫花子也立刻喊道:“别喊了,新任县太爷来了!”
那个领头人却立刻挤回了人堆!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高文渊站在台阶上,扫视了一圈,问道:“乡亲们,到底怎么回事?”
人群中那个领头人又喊叫道:“大伙听到了吧,县太爷问咱们是怎么回事!”
立刻人群又乱起来了:
“强迫种棉,就是霸占民田!”
“种粮的银两没有补贴够!我们不种棉花了!”
高文渊压住了噪杂声,喊道:“乡亲们,种棉是自愿的,自己的土地,想种什么种什么,衙门是不会强迫的!”
喊叫声变成了窃窃私语。
高文渊继续道:“乡亲们,种棉是多换点银两,比卖粮食多了几个油盐钱,如果乡亲们不愿意,大伙可以再种粮食!”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沉默了!
突然一人叫道:“不对呀!种棉花每亩比种粮食能多卖二两银子!如果不种棉花,我们不是少收银子了吗!”
人群顿时又窃窃私语起来,有人喊道:“不让种棉花也不行!”
高文渊有些哭笑不得了,于是压住人声,喊道:“乡亲们,大伙合计合计,如果种棉花划得来,你们还种,衙门仍会替乡亲们联络棉商!”
人群再次沉默,突又有人喊道:“听说棉花卖到江南棉商手里,银两多得很呐!可衙门给我们补的只比种粮食多一点点!”
人群顿时又哄闹起来。
赵强忍不住叫道:“你们也太不知足了!多一点总比少一点强吧!”
人群又沉默起来了。
高文渊这时说道:“乡亲们,本官初来乍到,对粮棉的价钱还不甚了解,大伙先散了吧,等本官弄清楚后,一定张榜告示。到时你们是想种棉还是种粮,都由自己决定,大伙觉得怎么样?”
人群顿时又是你望我,我望你,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叫花子却跳了出来,回身对人群喊道:“这是个好官,散了吧,散了吧!”
人群慢慢散去,叫花子也挤进了人群,那个领头人却突然挥手一拳把他打倒,然后扬长而去。范进捂住鼻子,“嗷嗷”骂道:“假仁假义,操你奶奶!”
望着渐渐散去的人群,高文渊微微皱起眉来,一言不发。
赵强忍不住骂道:“这他妈的闹的什么事嘛?”
王虎也低声道:“真是奇怪,马大人在西水这么多年都没出现过这种百姓聚众闹事!而且还是因为种棉!”
赵强道:“看这个劲法,是冲着马大人来的!”
刘亦白依旧思索着什么,只是不语。
却见刘亦白走了过来,道:“大人,钦差大人要走!”
高文渊猛一抬头,道:“怎么这么急?”
刘亦白道:“听说衙门有百姓闹事,就急着要走!”
高文渊再次沉默。
刘亦白却接着道:“大人,百姓这么一闹,马大人可能会产生误解!”
高文渊望了刘亦白一眼,突然道:“你带人把这闹事的原由给我查清楚,特别是那个叫花子!”
不等回话,高文渊已独自向醉香楼走去。
醉香楼大厅香艳四溢,肉色生香。马鸿儒面色铁青,不住地踱着步。十二位县官也是满脸的凝重,齐齐望着马鸿儒。
一个县官道:“知府大人,这老百姓好像是冲着您来的呀!”
马鸿儒依旧踱着步。
一个衙役道:“禀大人,小的刚去看了,那些百姓就是冲着大人您胡说八道的!”
马鸿儒突然抬头问道:“高大人怎么说?”
衙役答道:“高大人对百姓说,以后不想种棉,可以不种;还说,等他把粮棉价格弄清楚后,要张榜告示。”
马鸿儒若有所思,但并没有正面做出回应。
一个县官说道:“高大人怎么能这样,刚来就翻前任的旧账,推翻先例!”
“对,刘大人说的对!”一个县官附和道。
“早知如此,咱们就不送那五百两贺银了!”
马鸿儒却突然厉声道:“你是心疼你的那五百两银子吧!”
大厅顿时陷入一阵肃穆的沉寂。
却听身后哈哈一笑,马鸿儒转过头去,却见钦差已来到面前。
钦差笑的似乎别有深意,道:“马大人,官场险恶啊!后任翻前任的旧账,在咱大明朝可不是新鲜事。特别是前任高升了,后任心中不平啊!”
马鸿儒忙道:“大人玩笑了!”
钦差却又转脸对众人说道:“本官刚才说过,你们千万别辜负皇恩,一定要多施德政,造福百姓!”然后拍了拍马鸿儒的肩头,说道,“马大人,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马鸿儒忙躬身道:“多谢大人点拨,下官铭记在心!”
钦差叹了口气,道:“好了,本官的任务已经完成,该回京复命了!”
马鸿儒急道:“大人劳顿,还是多歇息几天吧!”
钦差摇了摇头,道:“西水可是个是非之地啊,本官不敢再停留了;万一百姓再堵住这醉香楼的大门闹腾,我回京该怎么复命,是如实禀报所见所闻,还是佯装不知呢?”
马鸿儒道:“这……。”
几个县官表现的似乎也有些惶恐起来。
钦差却已转身向门外走去,马鸿儒紧跟着走出门去。
站在一旁的孙红梅却突然盈盈一笑,道:“民女恭送钦差大人。”说着也跟了上去。
门外鞍马已然备齐,钦差回身对马鸿儒道:“不劳远送,马大人回去吧!”
马鸿儒接过孙红梅悄悄递过的银票,随即塞进钦差的手中,道:“钦差大人路途辛苦,一点心意,聊作茶资。”
钦差立刻露出笑容,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说着顺手把银票塞进了衣袖,遂又叹了口气道:“今天的事,马大人可要留心呐。若真跟高大人有关系,事情就麻烦了!马大人好自为之!”说完翻身上马。
却见高文渊匆匆赶来,急道:“大人!”
钦差在马上挥了挥手,道:“不打扰你们了高大人,俗话说客走主安,何况本官还是不速之客。走了,你们心里也踏实了!”
高文渊还欲说什么,钦差却拱手一礼,扬鞭而去。
看着钦差消失在视线中,马鸿儒突然转过头,似乎很漫不经心的样子,道:“高大人,衙门出了什么事啊?”
高文渊一怔,遂一礼道:“没什么大事,让马大人挂心了!”
马鸿儒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高大人,西水这个局面来之不易啊,朝廷多次褒奖!今天,西水又多了个一品诰命……。”
高文渊道:“下官明白,下官一定会尽力为百姓谋利的!”
马鸿儒点了点头,道:“西水底子薄,是个穷摊子。本府在任时也没给高大人留什么银钱,本府有愧啊!所以今天让各县送来五百两碎银子,也算凑个份子钱,先给大人留作家当。过些日子本府再从知府衙门里抽拨些银两到西水,你好调用!”
高文渊忙躬身一礼,道:“多谢知府大人!下官想先修缮一下衙门,还望大人多多帮助!”
马鸿儒“哦”了一声,斜眼看向高文渊道:“那家眷安置,高大人意欲如何啊?是不是在西山置办一所宅邸啊?”
高文渊忙道:“不,不!下官家眷一直都在老家。”
马鸿儒眉头一扬,笑道:“好,好!高大人舍家忘私,是西水百姓的福分呐!”
高文渊道:“大人夸奖了。虽说不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百姓谋多大的福利,但能维持马大人让百姓丰衣足食的德政,下官就心满意足了!”
马鸿儒笑道:“好,好!这本官就放心了!不过,你也别太苦了自己,俗话说千里为官,为了吃穿嘛!”
高文渊点头道:“对,大人说的有理!”
马鸿儒拍了拍高文渊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同朝为官,要相互照应嘛!”
高文渊点头道:“大人说的是!”
马鸿儒见此,道:“高大人衙门公务缠身,本府也就不叨扰了,高大人好生保重!”
第五章: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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