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另一位当事人的赢湛,还悠哉的坐在座位上,秦玉郎凑近着他的耳朵,似乎汇报些什么。
赢湛不易被人察觉的微微点了下头,秦玉郎就又缩回了那个容易被人忽略的阴影里。
能够成为统一六国的男人,陛下生来就具有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能力,再做之人的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况且,陛下还有得天独厚的四枚瞳孔,他的目光扫向谁,仿佛就能看穿那个人的心。
“湛儿,大殿之上,尔等在寡人的眼皮子底下说什么悄悄话?”
赢湛放下手中酒盏,没有拖下面具,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平静,好似和他说话的只是一个下人,绝不是当朝天子:“起禀父皇,只是些无足挂齿的小事。”
大殿中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一瞬间又染上了几分寒意,安静的氛围里,陛下头上的黄冕相互碰撞发出催命般的“哗哗”声。
我用眼角的余光环视了这二人,发现陛下的大手正紧紧的扳着龙椅的扶手,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赢湛,你就不能给你爹一点面子嘛?
“你,出来。”陛下抬起手臂,指向站在赢湛身后秦玉郎,“告诉寡人,你刚才说了些什么。”
秦玉郎吓得抖如筛糠,跪在地上差不多被吓成了一滩烂泥,“启禀陛下,奴才,奴才忘了。”
我懊恼的捂住额头,陛下关注的焦点怎么绕了一圈又回到了秦玉郎身上,难道历史真的无法改变?
还是我用的方法不对?
“与寡人说话,抬起头来。”陛下的语气似乎随时都可能叫我们人头落地。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陛下似乎在有意避开为公孙环赐婚一事。
不然怎会将大良造公孙起和公孙环晾在一边,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奴才的刺儿?
秦玉郎纠结了半天,艰难的把脸抬起了一点点。
但只是这一点点的高度就足以惊吓到此刻坐在大殿中的另一个人,那便是赢湛和秦玉郎的亲生母亲——婉美人。
“咔擦!”婉美人没控制住激动的情绪,打碎了一只杯子。
“臣妾知错。”婉美人也慌慌张张的跪地求饶。
陛下没有理会婉美人,在他眼中一个年老色衰的妻妾还不如一条战场上能咬人的狗,他只在意是这条狗够不够忠心,这个女人是不是完全属于他。
婉美人的惊慌失措,让陛下察觉了什么,喝道:“来人,把他的脸给我抬起来。”
“是!”收到命令,两个公公就上前,蛮狠的抓住秦玉郎的下巴,拨开他乱糟糟的头发,迫使他整张脸呈现在陛下的视线中。
“不可以!”就在陛下即将看清秦玉郎容貌之际,我竭尽全力的扑过去,想要捂住秦玉郎的脸。
但一个声音比我更快,似乎是有什么人向大殿里吐了一口痰,正好吐在秦玉郎的脸上。
“我呸!”
一个太监抬脚就将我踹开,让我一头栽在地上,连秦玉郎的衣服角都没有抓到。
而他已经被两个太监压着,对着陛下的龙椅抬起了头!
完了!历史又要重演了!
我懊恼的闭上眼睛,心死如灰。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高高在上的龙椅中,陛下的表情没有表露出的怒意,反而是一副吃惊的样子。
我机械的爬到秦玉郎身旁,探头去看他的脸。
这一眼去,我的懵逼指数直冲天际!
什么情况,秦玉郎不应该是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瘦瘦矮矮的少年吗?
什么时候那张脸上长满了出脓的豆包,大蒜鼻,眯眯眼,臭嘴唇,还有一圈小胡子?
我机械的转过身,往大殿中眺望,只见大门边上有一个太监,他的姿势站的特别突兀。
其他太监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鹌鹑样子,他倒好,站的歪歪扭扭,嘴角还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浅笑,看上去特别的吊儿郎当。
看清楚那太监的脸,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咽会肚子里,忍不住狂喜。
这太监名分就是北冥鲲乔装的假太监,刚才的那口谈不出意料也是他吐的,目的就是为了改变秦玉郎的容貌。
陛下看见秦玉郎的长相只觉得恶心,调转话头问我:“你方才何故阻止寡人见他?”
我心里一开心,连带着声音都愉悦起来,但我要尽力克制,人生就是一出戏,没完结之前还得接着装。
“启禀陛下,小女认识这个奴才,知道他相貌丑陋,怕他这幅鬼样子惊了陛下,才出面阻止。但事实证明,陛下勇猛过人,淡定自如,风度翩翩,无人能敌,就算这奴才长得再丑,在陛下眼中也如一个蝼蚁不足挂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拍马屁谁不会?
过了一这劫难,我瞬间就放轻松了,医学系高材生的智商又蹭蹭跳了回来,几句话就说的陛下龙颜大悦。
那头上的黄冕摇晃的就跟小狗的尾巴似得,但他也在忍,假装不受用我这套马屁。
我搓了搓手,之前那太监踢我那一脚用了七分力道,我一把倒下去两只手心都被大殿里的波斯地毯挫伤,之前不觉得痛,现在痛的我直皱眉头。
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就算只有一点点气味,普通人闻不到,久经沙场的人却能敏锐的察觉到。
比方说这位一同六国的陛下,“摔伤了?将寡人的金疮药取来。”
一个太监正准备去取药,肩膀上就被一只大手按住,按兵不动了许久的赢湛站起身,冷漠道:“有劳父皇牵挂,臣子自有灵药。”
赢湛一边说,一边向我这边走来,我知道他的眼睛上还沾着石灰不能睁开,等到他走到我身边时候,悄悄拉了他的衣摆一下。
赢湛这才跪下,准确无误的抓住我的手上的手心,掀开了半截青狐面具,露出轮廓优美的下巴曲线和那如工笔画勾勒出的精致嘴唇。
“你想干嘛?”他抓着我的手送到唇边我一下就紧张起来。
“舔舔。”赢湛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也出乎意料的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人所周知的常识。
我拗不过他的力气,两片柔软接触到我受伤的掌心,赢湛的舌似涂了蜂蜜一般,轻轻的****着我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挑动着我的心跳。
公孙环和公孙起看得大跌眼镜,要不是碍于在陛下面前,公孙起一定会大发雷霆。
“没事的爹爹,女儿早就知道会知道。”公孙环按着公孙起的手臂,眉宇之间尽是委屈。
“咳咳咳!”公孙起用力咳嗽了两下,提醒赢湛,这里是公共场合。
“治疗完毕。”赢湛好不眷恋的送开我的手,跪倒与公孙环并肩的位置。
公孙环难看的表情才稍稍好转,悄声问道:“要是环环受伤,湛哥哥是不是也会这样对我?”
赢湛没有回答,也没有握住她送过去的手。
公孙环的眼睛转瞬暗下下来,像是被人洒了一把灰,赢湛这才幽幽开口,“公孙小姐是大良造的千斤,不会受伤的。”
“环环明白。”公孙环痛苦的挤出一抹笑,“只要能陪在湛哥哥身边,环环便知足了。”
公孙起用了对我甩了一下袖子表达他的愤怒,禀告道:“陛下也看到了,微臣的女儿痴心一片,请陛下赐婚。”
陛下的双瞳逐一落在跪在地上的人身上,最后落到赢湛那张带着面具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报复。
“既然是大良造女儿的婚姻大事,那自然要配我大秦国最优秀的男子。李公公,传寡人圣旨,大良造公孙起之女公孙环蕙质兰心,品性纯良,封公孙环为环美人,几日入宫,陪伴圣驾。”
什么?我没听错吧?!
陛下给公孙环的赐婚不是嫁给赢湛,而是嫁给他自己?
全场都惊讶了,公孙环的脸色像是吃了几百只苍蝇一样,面色煞白!
她爹公孙起那张老脸也惊愕的皱成一团,跪着爬到接近龙椅的阶梯上被两个太监拦了下来。
“陛下,我的环环今年才只有十四岁啊!”
“大良造,你想忤逆寡人?”陛下靠在龙椅上,双目低垂,声音压得很低。
公孙起立马打了个冷颤,直摇头,“微臣不敢。”
“甚好。”陛下裂开嘴,极具权威的看向赢湛。
不过,赢湛藏在面具地下的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在外人看来,他的淡定不输给陛下。
“环美人,还不领旨谢恩?!”一个公公端着圣旨提醒公孙环。
从陛下宣布她是婉美人那一刻起,公孙环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赢湛脸上的面具,她恨不得撕下面具,亲眼看看赢湛此刻的表情。
“湛哥哥,环环此生不能嫁给你唯有一死,你愿和我一同死么?”
赢湛似是轻叹了一声,“恭喜环美人。”
我再度懵逼了,赢湛不是一心想要巴结公孙起,迎娶公孙环铸就大业么?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恭顺,难道他对公孙环只是逢场作戏,所以公孙环嫁给别的男人也不要紧?
“恭喜父皇又得一美人!”赢湛完全不理会即将奔溃的公孙环。
上一次赢湛闯入陛下的寝宫抢走了我,现在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抢了他订过婚的未婚妻。
这对父子之间似乎并不存在感情,你来我往的交易和报复,更像是各为其主在绞尽脑汁的博弈。
这不仅让我想起那天在陛下寝宫时,赢湛故意输掉的那盘棋,我记得他在临走之前好像还落下了最后一字。
那一字乍看之下似乎是自寻死路,可白子被黑子吃掉之后,棋盘上又豁然多了一大片可走指路。
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赢湛实则早就猜到陛下会这样报复,而他只是顺着陛下的意思,让陛下以为报复得逞,其实公孙环嫁给谁根本就对赢湛没有什么影响。
短短一瞬,我仿佛看清了一个如蛛网般精密的阴谋。
而在蛛网中被困住的猎物却不是陛下,而是作为诱饵的我!
元宵盛宴表面上光彩夺目,人人笑颜逐开,可暗地里,谁都知道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朝局之争。
“哈哈哈!”公孙环突然站起来,笑的前俯后仰。
赢湛还是不看她,让她犹如一个当众撒泼的疯子,“湛哥哥,环环不会改注意的,你若不要环环,那环环变成鬼也要缠着你!”
说罢,公孙环居然尖叫一声,就朝着大殿中雕龙描凤的柱子狠狠撞去!
可大殿里有的是人去阻止她,公孙环才刚跑了几步,一个太监就奋不顾身的挡在了柱子前面,被公孙环狠狠撞了一下!
公孙起差点没吓昏过去,哀求道:“陛下,您看小女实在是——”
“来人,将环美人带去后宫休息,寡人倦了,元宵盛宴就散了吧。”陛下在一群妃嫔和奴婢的簇拥下,坐着龙碾离去了。
徒留一众看戏看得心惊肉跳的大臣,公孙起像是被抽了魂,还维持着跪拜求饶的动作。
看到这里,我发现自己真的猜不透赢湛的心思。
都说透过一个人的眼睛能看清那个人心底的想法,可赢湛的眼睛仿佛浩瀚的宇宙,没有边际也测不出深浅,我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无比陌生,他真的只是个少年么?
“扶本王出去。”赢湛对我伸出手。
我下意识的握住,才发现他手上的皮肤极其苍白,体温也比往常低了好几度。
第176章 :为了一个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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