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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众人只道世上最痛苦难耐之事莫过于被怨灵围攻,而此刻,众人方知,被噬魂蚁围攻,才是更加痛苦难耐之事。
世人谁没有见过蚂蚁,谁没有踩死过蚂蚁?但是,谁又注意到,蚂蚁的面目是如此狰狞可怖,蚂蚁的性情是如此凶残暴虐。
不消片刻,一名阴阳家弟子被一只巨蚁拖入蚁群,一身惨叫之后,再无声息。
铭轩脚踝被巨蚁咬到,眼看就要被再次拖走,身旁的端木逍云赶忙一剑挥上,斩在巨蚁脑壳之上,但闻叮当一声响,竟破不了其防御。
端木逍云暗自心惊,在此危急时刻,也顾不得多虑,回剑下劈,却直接斩在铭轩小腿上。
铭轩痛叫一声,小腿登时断为两截。那巨蚁咬着一只断脚,迅速后撤,淹没在自后攻来的群蚁当中。铭轩则被申亦柔拉起,躲在众人身后。
噬魂蚁是九幽之地的特有物种,虽以噬魂为生,但其天生牙尖嘴利,凡遇阻碍,皆可食之。今日,尝得生魂及血肉之躯的味道,群蚁变得愈发狂暴凶残。
众人一路败退,又退到了弱水之畔。噬魂蚁虽不惧怕小水坑,却也不敢涉足大片弱水,以防湮没其中。众人借弱水之险,倒减轻不少压力。
噬魂蚁躯体坚硬如铁,除了季逍城可借仙剑之利使其重创之外,其余之人只是拼命抵抗自保,其情势可堪危急。不过,儒家众人心志已定,视死如归,倒越杀越是亢奋,毫无惊惧期艾之情。
公梼原与另一名阴阳家弟子受其感染,也渐渐放开生死,心胸大开。道:“能与儒家诸位高贤,并肩杀敌,我公梼原也算快慰平生,知足了。哈哈哈……”
在玄悟洞府之中,两家对立相向,此时却化敌为友,并肩杀敌。世间变化,谁又能预料得到。
南宫逍礼忽然高声吟诵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此时,若有美酒在手,此生当无憾尔。”
公梼原笑道:“南宫贤弟好兴致。”按照辈分,他算作南宫逍礼的师叔,但是死生之际,礼教之法再无所谓。
南宫逍礼则道:“公梼先生,若以辈分,我该称你一声师叔,这贤弟之词。千万不可乱叫。”
公梼原道:“死则死矣,又何必拘泥小节。”
南宫逍礼道:“非也,非也。死生事小,失节事大。不学礼,无以立。礼者,体也。须臾不可废。”
公梼原暗自头疼,心道:“儒家之人看似豪气天纵,其实还是呆板呆板,不可救药。”
群蚁肆虐,危在旦夕。此情此景。还有心思辩论礼教,足见诸人已到了淡然生死、处变不惊的境地。
只是他们不知道,无意之间,一股超然于凡俗之外的气息轰然爆发。照亮了隐藏于万灵心底的黑暗。
在数百里之外的某处,躲过一道岩浆喷射之后,女子忽然停了下来,遥望着远方。那一个方向,虽然黑漆如墨,但是在她心中。却清晰无比。女子哂笑道:“好强的浩然正气,儒家之人也到了吗?希望他们别是来送死就好。”言罢,忙飞向一处,将一枚歪斜的令旗重新插好。
“端木大哥,我吃不消,你来抵挡一阵。”南宫逍礼脸色惨白,忙将九州扇递给端木逍云。
九州扇乃是一剑亦攻亦守的仙兵,诸人能坚持这么久,九州扇功不可没。只是经过接二连三的拼斗,南宫逍礼内力所剩无几,再也坚持不住,只好将此扇寄托给端木逍云。
端木逍云接过九州扇,正要运功催发。忽闻身后一声惊叫,申亦柔急喊道:“冉师叔不要!”然而,身前群蚁已经攻上,只得先行抵挡。待他稳住九州扇,回身来看时,但见那另一名阴阳家弟子倒在地上,公梼原双目含愤,怒瞪着怨灵王。其余之人向两旁避开,神情悲痛。
怨灵王正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左右巡视,寻找下一个目标。显然,是怨灵王突然袭击,将那名阴阳家弟子的魂魄摄了去。
祸起萧墙,防御圈登时出现纰漏。群蚁蜂拥而入,一些巨蚁攻击诸人,大部分巨蚁则冲向怨灵王。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怨灵王对付众人纵然威风八面,势不可挡。可是在群蚁围攻之下,竟是徒有其表,毫无还手之力。但见群蚁爬到怨灵王身上,一旦咬住,便再不松口。
巨蚁口中好似分泌一种特殊液体,落在怨灵王身上,那浅蓝的躯体便迅速消融。
转瞬间,怨灵王身上就爬满了巨蚁。怨灵王亦感痛苦,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胡乱挣扎挥舞。
季逍城一剑劈死一只巨蚁,连番跳跃腾挪,与诸人聚在一起,叫道:“逍云,你护住我等身后,我们去帮冉师叔。”
端木逍云应了一声,再令九州扇暴涨一倍,挡住众人身后。蚂蚁天生神力,又是群蚁齐攻。冲撞力之大,可想而知。
群蚁每冲撞一次,端木逍云胸口就剧震一次,几欲吐血。但仍是咬紧牙关,死死苦撑。
此时的怨灵王已如同一座蚁山,被群蚁淹没。只有罅隙中透出些许微光,为诸人提供最后一片光亮。
在季逍城带领之下,南宫逍礼和申亦柔一起上阵,攀上蚁山,奋力击杀着巨蚁。但是对于无穷无尽的蚁群来说,他们所能击杀的巨蚁,简直九牛一毛。
诸人早已杀红了眼,铭轩也忍着剧痛,拖着短腿,全力向一只巨蚁的后脑刺去。一击之下,只是令巨蚁的后脑凹陷少许,可铭轩并不气馁,又是一剑刺下,击在同一位置。那只巨蚁嘶鸣一声,终于一命呜呼。
公梼原原本因怨灵王杀死其师弟而愤怒不已,可是看了他人情状,哀叹一声,也加入救助怨灵王的行列。
众人虽知下一刻就可能魂飞他乡,可是将死之际,仍然为着他人而奋斗不息。这或许,就是人类异于禽兽的可贵之处吧。
这一场拼斗虽然势不对等,可是同样惊天地泣鬼神,令天地变色。
可就在诸人拼尽余力,但求一死时,那平静的弱水中央,突然咕噜一声,冒出一个人的脑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