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虚实难辨
慕景黛嫣然而笑：“那天我在集市上闲逛，无意中听到，原来虢国有一种人是专门替人带路为生的。
慕离歌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她随即唤来仆人，问，“那位公公还在吗？”
“在。”
慕离歌下了床，说：“带本宫去见他。”
仆人引她至偏厅，宫里来的公公，正是小圆。
慕离歌心中窃喜，脸上却绷得紧紧的，居高临下拿捏着架式说道：“你回去告诉陛下，本宫要去游山玩水，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宫了。等本宫什么时候高兴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小圆垂着眼皮应了声“是”，匆匆走掉了。
夜半三更，万赖俱寂，慕离歌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成眠。小圆走了这么久，应该早就把她们要离开京城的消息告诉龙傲天才对，却为何到现在还没有龙傲天的消息？
今天的事来得太突然，一切都是临时发挥，准备得相当仓促，在茶馆的时候，又只顾着同他依依惜别，竟忘了询问详情。就比如，她该如何传递消息？总不能让小圆次次现身吧？她又该如何接受消息？是信鸽，飞箭，还是吉布鹰？
她特意将窗子打开，希望能更清楚地听到鸽子或者什么别的动静，可是，窗外始终寂静一片，偶有小虫浅吟低唱，也不过一两声，又重归宁静。
她正焦虑着，忽然听到窗外传来鸽子的咕咕叫唤声。她精神大振，刚拢到窗前，却见一只信鸽子从慕景黛的窗前扑楞着翅膀飞向夜空。小小的白色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不知飞向了何方。
慕景黛探出半个身子，四下里张望着。
她急忙闪身躲在墙后，大气不敢出。
景黛她……她是如此迫不及待要把她交出去啊……
唉，龙傲天全然猜中了……
听到慕景黛关窗的声音，她才稍稍松了口气。正要回到床上，窗前突然人影晃动，她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什么东西被人扔了进来，正好砸在她的脚背上，落地无声。
她顾不上揉搓被砸痛的脚背，摸黑拾起那个东西，借着夜色仔细一瞧，却是一枚细竹管。
原来是这样。
她从容拔开竹管，从里面倒出一个小纸卷。展开来，上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龙傲天只给她留了两个字：“车夫”。
车夫？这倒是个极好的掩护。
她点亮了蜡烛，将纸条烧掉，收集好灰烬，尽数打碎，这才送到窗外，仍其随风而去。
屋内还弥散着一股烧糊的味儿。她随手拿起一本书，使劲扇了扇，好把气味散掉。
正忙得不亦乐乎，门外突然传来景黛的声音：“姐姐，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她急忙应道：“睡了，刚有点口渴，起来喝了口水。”
“哦，那我就不进来打扰姐姐了。”门外灯火渐行渐远。想来她也是害怕她会追问为什么这么晚了她还没睡，故而也不敢多作停留。
慕离歌幽幽叹了口气，吹熄了蜡烛，一头倒在床上，又紧张又兴奋。
她在想，明天见到那位铁血鹰探，又是怎样的一番情形。他长的会是什么样子？武功够不够高，人够不够机警？若是慕景黛不肯坐他的车，那又该如何是好？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翻腾，就这么胡思乱想，她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她起来的时候，外面已是热闹非凡。
门口已停了辆马车，一个老头儿正坐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慕景黛正张罗着安排仆人们将箱子搬上马车。
她数了数，竟有四箱之多。她禁不住笑道：“景黛，你这是打算周游列国的么！这么重的行装，怕马儿拉不动呢。”
慕景黛却不以为然道：“姐姐没试过独自外出，路上衣裳不好洗，自要多带几套备用。不然，身上又脏又臭，可有得受了！”
慕离歌明她心意，意在不归，她也不点破，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如此，那我也多准备些。”
二人收拾妥当，慕景黛对坐在地上的老头喝道：“伍祥发，快起来，我们要出发啦。”
“是，娘娘。”那老头慢悠悠起身，朝她行了个礼。
“诶，早就跟你们讲了好几遍了，怎么还记不住呢？这出了门，就得改称呼了，我是二小姐，和妃是大小姐！不许再娘娘前娘娘后地叫唤了！”慕景黛冲他大声嚷嚷。
“是，娘娘。”老头儿不紧不慢地应着，坐上了马车。
慕景黛急了：“你怎么回事？记不住我的话吗？”
老头儿一脸无辜地道：“这不是还没出门吗？”
慕离歌忍俊不禁，心下想，这下有机会换掉车夫了。只是不知那位车夫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慕氏姐妹先上了车，绮翘和另一名唤作蝶儿的侍女也眼着上来，车后还坐了两名家丁。
慕离歌问：“向导呢？”
慕景黛道：“哦，今早上阿福去找了，说是约在了城西头的十里亭见。”
“哦。”慕离歌应了一声，压低声音道，“那个伍祥发，年纪这样大了，怕是受不住这样的长途跋涉呢。”
慕景黛微微一笑，还没等她开口，门帘外传来了伍祥发朗朗的笑声：“大小姐，别看老头儿年纪大，可老头儿这眼不瞎耳不聋，比你们年轻人还好使哪！”
慕景黛咯咯笑道：“听到了吧？”
慕离歌讪讪地笑了笑，只好闭了嘴。
慕景黛安慰道：“你放心吧，祥叔赶了一辈子车，坐他的车最保险了，稳稳当当，不知道多好。”
“你好像很了解他呀。”慕离歌随口接道。
“那当然。我从平城来的时候，就坐着他的车来的。”
此言一出，慕离歌的心不禁凉了半截。如此说来，这车夫竟是龙承铉的人，那慕景黛是决计不会换人的了。
沮丧的情绪困扰着她，一路之上，她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倒是绮翘和蝶儿相见甚欢，像两只欢快的小鸟啁啾不停。
到了十里亭，接到了那个名叫阿夏的向导，慕离歌这才稍稍打起了精神。
阿夏看起来四十岁上下，身形高大魁梧，一双眼炯炯有神，脸上满是饱经风霜的印迹。
不知为什么，慕离歌觉得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向导，更像是一名征战多年的兵士。也许是他上车时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凌厉如电，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阿夏也是龙承铉的人，那她和绮翘岂不是从这一刻起就被“绑架”了……
马车出了城，已是日上三竿，人困马乏。
前方不远处有间草棚，棚外挑了面旗迎面飘扬，旗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茶”字。
伍祥发说：“大小姐二小姐，前面有个茶棚，不如我们暂作休息吧。”
“也好。”慕景黛说，“我也坐得累了，下来舒展舒展也好。”
一行八人要了两张桌子，男男女女分开坐下，店家倒上了大碗茶。
慕景黛眉头一皱：“这杯子怎么这么脏？”
慕离歌安慰道：“算啦，在外面，自不同在家里。随便一点好了。”
正说着话，一名车夫驾着一辆空马车停在了一旁。
慕离歌心中一紧：莫非是他？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想起龙傲天交待的接头暗号，于是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说：“前两天我不小心摔断了手镯，也不知另一半哪儿去了。”
那车夫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下，面无表情。
她继续道：“若是找到另一半，说不定让人修补修补，还能戴。”
慕景黛不以为然：“不过是枚镯子罢了，摔坏了再买一个。修好的，终究会有裂痕，让人见了还不笑话姐姐。”
慕离歌叹道：“那玉好似有灵气，戴久了，变得越来越亮。再说，随身之物总归是有感情的呀。”
慕景黛笑笑，把话岔向一边。
慕离歌偷偷向旁边瞟了一眼。
那车夫依然无动于衷，喝了茶，他竟驾着车扬长而去。
许是他看到他们有车夫，无法开口，才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了？
伍祥发又在抽烟了。那烟味顺风飘来，呛得人直咳嗽。
一定要先把这老头解决了才行。
阿夏说，城西再往北，有一处很美的大草原，虽然已经入秋，可那里四面环山，气候宜人，现在还是绿草成茵。山上有飞瀑清潭，奇峰竣岭，若是到了冬天，下过雪，山上溪水凝成冰瀑，格外壮观。
只是，景色虽美，但这一路过去，住宿却只能在帐篷里了。
慕景黛连说没问题。
当夜，他们就在城郊搭起了帐篷。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乏了。聚在一起闹了一场，就各自回帐休息了。
慕离歌心中有事，难以成眠。好不容易等到她们三个都睡着了，她才蹑手蹑脚溜了出来。
帐篷外，篝火还在熊熊燃烧。有个人正坐在火堆旁，哼着小曲，抽着早烟——正是车夫伍祥发。
“祥叔！怎么还没睡啊。”慕离歌讪笑着同他打招呼。
“大小姐！”伍祥发起身行了个礼，说，“现在该老头儿守夜，再等两个时辰，就换阿福了。”
原来如此。
“大小姐怎么也没睡啊？”伍祥发眯着眼，似笑非笑。
慕离歌支支吾吾道：“好久没在帐篷里过夜了，有点不习惯。”
“哦，老头儿要去牵马喂点草，大小姐要是不介意，麻烦你在这里暂替老头儿守一守吧。”伍祥发转身向马走去。
“那好吧。”慕离歌理了理头发，在火堆边坐下，撩拨了几下，让火烧得更旺些。
草原上的夜，还是有几分冷峭。
“多谢大小姐了。”伍祥发牵了马，慢慢悠悠走远，选了处草木茂盛的地方停了下来。
慕离歌突然灵机一动，从车上找了根扁担，小心翼翼地向他拢了过去。
伍祥发正哼着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悉簌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瞧，只见一个人正定定立在他面前。
他奇怪地唤了声：“大小姐？”
212. 虚实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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