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易钗而弁
“陛下……”
慕离歌颤声唤着，努力坐起来，好让自己看上去，并没有那么严重。:。
“诶……”
龙傲天疾步来到床边，扶住她，想放她重新躺下，她却倔强地摇了摇头。
“华太医怎么说？”她泪眼汪汪地望着他，眼中的企盼却成了刺伤他的利刃，让他泣不成声。
她的心登时就凉了一截。
“不，华太医说，孩子没事……”他急忙解释，“是我看到你受苦，心里难受……”
他的大手在她的腹部轻轻抚着，想到自己之前的强硬，他后悔不迭。
两人相对饮泣，竟都不能再开口，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又引得对方泪流不止。
没过多久，小圆在门外道：“陛下，娘娘，华太医开的药煎好了。”
“快端进来！”龙傲天和慕离歌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小圆推门而入，一股汤药的苦味扑鼻而来。
龙傲天接过碗，试了试温度，当即责问小圆：“怎么没放蜂蜜？”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冲他声色俱厉了。
小圆眼圈当即红了，满腹的委屈，却不知该向谁倾诉。他喉头哽了哽，说：“回陛下，华太医吩咐，这个时候娘娘不能喝蜂蜜。”
龙傲天怔了怔，似乎明白自己错怪了他，又放不下君王的颜面，只得转头对慕离歌道：“离歌，你忍着点，喝了吧！”
慕离歌接过碗，就如同找到了灵丹妙药般，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那药味奇苦无比，喝完后，她胃里直泛恶心，却不得不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快拿水来！”龙傲天心急如焚。
小圆转头倒来温水，慕离歌漱了口，这才算缓过劲来。
她无力地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轻轻道：“陛下，我累了……”
“好，那你歇着吧！”龙傲天抱她重新躺下，在她额上吻了又吻，这才道，“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守着你。”
她微微点了点头，一行清泪缓缓而下。
他急忙拭去了她的泪，柔声安慰道：“别担心了，吃了药，你就没事了！”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渐渐已没了动静。
龙傲天有意无意转过头来，看到小圆还杵在那里，他心中又腾起阵阵愧疚。
今日之事，小圆实在是太冤枉了。他只是出了个主意而已，却引来如此难以预计的后果，只怕他也是没想到的。
但他不敢再对他有任何包庇，只好压低声音对小圆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小圆看了看慕离歌，破天荒地违背了他的意愿，像块顽石一样立在原地，说：“奴才有事要跟和妃娘娘说。”
龙傲天面色一紧，急忙呵斥道：“娘娘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不迟！”
“不。娘娘同陛下的争执，全因奴才而起，奴才若不向娘娘解释清楚，娘娘会继续误会陛下，误会奴才，就算这一次娘娘不再追究，也难保下一次。娘娘如今有了身孕，不可以再受刺激了。奴才好不容易盼到陛下后继有人，奴才又怎么能让这个孩子毁在奴才身上！”小圆说着，已然带了泪声。
慕离歌虽双眼紧闭，可她的唇却颤抖得厉害。她非常想知道这个小圆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能得龙傲天如此信任，却又害怕知道了真相后，她会承受不住真相带来的冲击。
因为，如果这个真相不会伤到她，龙傲天不会不让他说出来。
“离歌！”龙傲天显然发现了她的不妥，慌忙抱住她，想给她安慰。
她的身子抖得愈发厉害了。
龙傲天禁不住冲小圆发火道：“这件事不用你操心！你现在就出去！”
小圆再也抑制不住泪水，赌气扭头就走。
“陛下！”慕离歌缓缓睁开眼，“臣妾要听小圆的解释。”
小圆已然走到了门口，听到她的话，突然止住脚步，用力擦了擦泪，这才转过身来。
“娘娘，奴才……奴才其实应该自称奴婢才对……”他的声音骤然一变，同普通女子的声音毫无二异。
慕离歌惊呆了。
“娘娘若不信，奴婢愿脱去衣物，验明正身。”说着，小圆竟当真解开了腰带。
“小圆！”龙傲天大喝一声，“住手！”
小圆委屈之极，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慕离歌茫然失措，直愣愣地望向龙傲天，一脸怎么都抓不住要领的神情。
龙傲天长长舒了口气，低声道：“小圆，你出去吧。你的事，朕会向和妃解释。你也不必再自责了。”
小圆抽抽答答，系紧腰带，向他深深叩了头，终于听话地走了出去。
“陛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离歌彻底傻眼了。
龙傲天在她身边坐下，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我国有两个秘密，只有历代的国君才有权知道，一个，是当初容妃向你打探的关于宫内暗藏的秘道；另一个，便是金矿的具体所在。”
“金矿？！”慕离歌禁不住失声叫出来。
龙傲天重重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已越来越凝重。他眯缝着双眼，似在努力作着回忆。在他那极富磁性的嗓音下，一个悲伤的故事慢慢浮现出来……
早在龙傲天的曾祖辈时，就有人发现虢国境内有金矿。当时的国君得知消息后，立即派军队封锁了金矿，不许里面的人出来。因为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定会招来各国的疯抢，到时候，必将天下大乱。
但很不幸，这件事还是不胫而走，很快，虢国周边的大国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时间各国大军压境，恨不能立即将虢国瓜分得一干二净方肯罢休。
虢国国君岂会眼睁睁让自家的宝贝让他人夺走。他带领虢**队，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仗一打，就打了几十年。
这段时期，交战各国均有惨重伤亡，虢国付出了极大的牺牲，但还是最终保住了国，保住了金矿。而国君对金矿的开发与开采，就变得更加苛严。
那些挖掘金矿的矿工们，首当其冲成了最大的受害者。他们基本上都被困在了金矿，终生不得离开。如发现有逃跑者，格杀勿论。
而那些矿工们，又如何心甘情愿在矿里终老，守着大把大把的金子却不能用！
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国君杀的人也越来越多，到后来，国君不得不到民间强行抓壮丁以补充矿工。
先帝龙哲瀚当政的时候，把看守金矿的任务交给了龙傲天。守矿虽苦，但只有国君最信任的人，才会获得这样的资格。
龙傲天欣然领命。
在那里，他看到了矿工的凄苦与无奈，对他们深感同情，自己却无能为力。
有一日，他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了一名企图外逃的矿工。而这名矿工，还是金矿里最重要的人——采矿师。
采矿师有着与众不同的技能，他能发掘新的金矿，带来更多的财富。而这位采矿师出逃的原因是，他被抓来时家中的妻子已怀有身孕，而这一天，正是他估算的妻子临盆的日子。他苦苦哀求，只想回去见一见妻子和孩子，并发毒誓保证见过他们后他一定会回来。
龙傲天动了恻隐之心，放走了他。
这件事却被当时的太子龙傲原得知，他趁机向国君参了龙傲天一本，龙哲瀚勃然大怒，将龙傲天抓了回来。龙傲天自知所犯死罪，也不辩解。龙哲瀚心中不忍，但为了国家社稷，不得不将其正法，以示公允。
就在龙傲天押上法场之时，那名采矿师赶来了。他并非故意逾期不归，而是在路上遭遇了土匪，他受了重伤，被山民所救，养了一个多月的伤，这才误了行程。
听说龙傲天因此而将遭受极刑，他决定慷慨赴死，以命换命。
龙哲瀚巴不得能找到借口救下龙傲天，当即宣布将此人斩立决。
那人临死恳求龙傲天照顾他的妻女，龙傲天答应了。
这一应，就是二十年。
龙傲天逃出生天，龙傲原便将一腔怒气全撒在了这位采矿师身上。他派出杀手，要将采矿师满门抄斩方能解恨。
龙傲天得知消息，赶去救人。混乱之中，他只救下了那个刚生下没多久的女婴，并偷偷带回了王府，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乳母收养。这个女婴，就是小圆。
为了掩人耳目，他将小圆扮成了内侍，这样，即便到她长大成人，行动举止同女孩相似，也不会引人怀疑。
“她父亲给她取名叫小圆，就是希望她能圆圆满满。小圆全家因我而死，我又怎么能轻慢于她！”龙傲天黯然道，“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从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她特别乖巧。我曾想等她长大后，替她指一门亲事，嫁个好人家，从此平平淡淡过一生，再也不要卷入纷争。但她执意要留在我身边。她告诉我，在她父亲留给她的遗物里，她找到了一本采金秘笈，她可以帮我找到更多的金矿……”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并非贪图钱财之徒，如果我不是国君，我一定会劝她烧掉那本秘笈，从此隐姓埋名，再也不要和金矿有任何牵连。但金矿关乎到国运。处在我这个位置，我不得不留下她……这么多年来，她对我忠心耿耿，并且真的替我找到了一处储量更大的金矿！一旦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难道我得像先祖那样，为了保守秘密不惜杀掉所有知道金矿所在的人吗？我不能杀小圆！所以我只能用更多的信任换回她的忠诚！虽然冒险，但只要能挽回一条人命，我愿赌服输。”
慕离歌歪在床头，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同情。
她哽咽着道：“之前秋荷曾说，以你的性情，实在不适合成为一国之君。看来，她说得没错。”
“她真这么说过？”龙傲天显然吃了一惊。
她点点头：“她说，你太感情用事了。”
“那么你认为，我不该这么对小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慕离歌直直望着他，定然道：“不，陛下若不这么做，臣妾这辈子都会看不起陛下。”
“离歌……”龙傲天喉头一哽，上前拥她入怀，欣喜地吻着她的额，喃喃着道，“我就知道，你是懂我的……”
183. 易钗而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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