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鹬蚌相争
慕离歌心中一紧：“殿下知道那幅绣相？”
“是……”龙傲骨哽咽着道，“那是臣弟送给容妃的定情之物……臣弟找了京城最有名的画师替她画的相，又请了来自瑞国的绣娘精心绣成，一针一线，都寄托了无限的思念。.:。想不到陛下竟是如此绝情，福临宫无人打理倒也罢了，为何连那幅绣相都不留下？甚至连这院里的柳树都砍掉了？！”
面对他的质问，慕离歌没有退让，她昂了昂头，正色道：“殿下也太糊涂了。容妃已是皇嫂，如何还能赠予什么定情信物！”
龙傲骨很是激动：“这绣相是在她入宫之前就相送的！”
慕离歌心中一动：“既是如此，你又如何解释绣相上那几棵和这福临宫里一模一样的柳树？”
龙傲骨一怔：“娘娘见过那幅绣相？它现在在哪里？”
慕离歌镇定自若地道：“你还没有回答本宫。”
郑王已然流下泪来：“娘娘有所不知，这福临宫里的陈设，同我母后的慈宁宫里是一模一样。臣弟同书蕾第一次相见的那一天，为避开人群，臣弟曾悄悄带她来到慈宁宫游玩。看到那几株柳树格外婀娜，书蕾十分喜欢，她坐在窗前看着那些柳树的样子，臣弟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后来她成了容妃，便让人把福临宫布置成当年她同臣弟在一起时的模样，也算是一种安慰……”
见他真的动了情，慕离歌心里也很不好受。但那幅绣相乃是郑王与宫妃私通的证据，他现在要走，将来他岂不就没有受制于人的把柄了？
她只好婉言拒绝：“那幅绣相现在在陛下手上，本宫就算有心想帮你，也难保陛下会答应。”
龙傲骨眼睛红红的，胸脯起伏得厉害。他突然跪在了慕离歌的面前，颤声道：“娘娘！臣弟同书蕾本就情投意合，是邓旭中执意要将女儿嫁给国君，才拆散了我们！得知书蕾成了容妃，恋人变成皇嫂，臣弟的心有多痛！娘娘应该能体会得到吧！娘娘当初不是差一点也同陛下失之交臂吗？！……即便如此，臣弟同书蕾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僭越雷池一步！而今伊人远逝，臣弟别无所求，只想要回那幅绣相作为纪念！难道这么一点小小的请求，娘娘都不能成全吗？！”
慕离歌被他说得招架不住，只好暂时以沉默对抗。
她略一思忖，说道：“殿下，你需明白，本宫只是替陛下来看看情况，这件事，本宫作不了主。待本宫回去请示过陛下后再做定夺吧。明日辰时，请殿下前往镇国公主的青阳宫一聚，到时候，本宫自会给你答复。”
龙傲骨虽不情愿，但她说得有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答应。
两人正要就此道别，却听到龙傲骨又道：“娘娘，这件事，还请娘娘不要透露给太后。”
慕离歌深深看了他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从福临宫出来，慕离歌的心情愈发沉重了。她在想，万一龙傲天不肯将那幅绣相相赠，郑王这边，又该如何安慰？她更怕郑王会因此同龙傲天撕破脸皮，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正在踌躇中，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呼唤：“娘娘！”
慕离歌应声回头，借着朦胧的月光仔细一瞧，不禁哑然失笑。
秦雪峰带着几名亲信侍卫，换上了内侍的服饰；为了扮得更逼真，他们连胡子也剃掉了。平日里那些五大三粗的“胡子君”，如今个个像剥了壳的鸡蛋，两相对比，着实喜感倍添。
“娘娘，”秦雪峰上前抱拳道，“微臣奉陛下之命，护送娘娘回映月阁。”
慕离歌略一点头：“有劳了。”
待将慕离歌送回映月阁，秦雪峰一行人又折返回来，向着明颐宫而去。来到门口，秦雪峰亮出腰牌，守门的内侍早得嘱托，急忙开门放他们入内。
寝宫里，龙傲天正摸黑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他的双眼突然张开，利索起身，上前打开门。
秦雪峰闪身而入，向他抱拳行礼：“陛下！”
“和妃见过郑王了？”龙傲天迫不及待地问。
“见过了。”秦雪峰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听到龙傲骨提出的那个要求，龙傲天不觉一怔。
秦雪峰提醒道：“陛下，和妃娘娘答应明天辰时就给他答复。陛下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龙傲天略一点头，对秦雪峰道：“你们趁着夜色赶快出宫吧。务必多加小心。”
秦雪峰领命退出，留下龙傲天一人，在屋内独自徘徊。
深宫之夜，总是显得如此宁静。
龙傲骨疾步前行，边走边张望。
忽见前方左侧似有人影晃动，看他身形鬼祟，他慌了神，禁不住脱口厉声大喝：“谁？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那身影亦陡然一顿，似受到惊吓，但很快，他竟不慌不忙地向他走了过来，在离他不到五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我当是谁，原来是十一叔。”一个声音飘然而至。
“承铉？”龙傲骨愣了愣神，“酒宴已经散了很久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龙承铉目光咄咄：“是啊，侄儿也奇怪呢，十一叔怎么也在这里？”
这叔侄二人，虽辈份有别，可年龄上却相差无几。龙承铉从来就没把这位叔叔放在眼中，而今更是愈发张狂了。这么多的叔伯兄弟里，只有郑王是他最大的障碍。现在他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真论起罪来，可是非同小可。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龙傲骨冷笑道：“太后找本王说话呢。本王与太后一年才见一面，说话说得晚了些，再正常不过。就算陛下问起来，本王也有道理。”
龙承铉也跟着笑了笑，不慌不忙地道：“哦，那可巧了。十一叔想必还不知道吧，侄儿最近新娶了和妃娘娘的妹妹为侧妃，和妃娘娘找侧王妃说话呢，侄儿可不就在这儿等着她吗。”
龙傲骨心中一沉。他说这话，究竟是他只是拿和妃来做当箭牌，还是他已经发现了他同和妃夜会之事，量他不敢声张，才故意这样提点他？
龙傲骨冷哼道：“如此，本王先走一步，你慢慢等着吧。女人间说起话来，只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承铉，你可有得等了！”
龙承铉生平最恨听到这个“等”字。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在等。现在已经等了快三十年了，依然没等到他梦寐以求的龙椅！
他知道龙傲骨在奚落自己，却强忍心头怒气，不卑不亢地道：“多谢十一叔提醒。侄儿一定谨记于心。反正侄儿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再多等一阵也不迟。”
龙傲骨瞥了他一眼，大步离去。
第二日，龙傲骨如约来到了青阳宫。
秋荷站在大门口等候多时，见到他，秋荷急忙迎上前去，说：“哥，一会儿不管结果如何，请你都要保持克制。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让你见和妃。”
看来就连秋荷也不知道龙傲天最后的决定。
龙傲骨使劲抿了抿嘴，定然道：“好，我答应你。”
秋荷郑重地点了点头，说：“跟我来吧。”
慕离歌端坐在大堂之上，看似镇定自若，可她的心里却直打鼓。
今天一早她回到明颐宫的时候，龙傲天跟她讲了自己的打算。这件事他不方便出面，一切都要看她的表现了。
可她并没有把握，事情一定会按龙傲天设想的方向发展。倘若郑王不按常理出牌，她又该如何应对？
龙傲骨和秋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龙傲骨照例向她行礼问安。秋荷则站在了一旁，似乎意在表明自己的中立立场。
慕离歌暗暗提了口气，道：“殿下请坐。都是一家人，有话好说。有什么事，大家都可以商量着来。”
龙傲骨看了看秋荷。秋荷冲他呶了呶嘴，他这才在慕离歌左手边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秋荷也跟着坐下。
慕离歌这才道：“殿下昨天向本宫所提的要求，陛下答应了。”
龙傲骨喜不自胜，差点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慕离歌做了个“止”的手势，接着道：“陛下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殿下，还请殿下如实相告。”
龙傲骨抱拳道：“娘娘只管问吧。臣弟一定知无不言。”
慕离歌略一点头，沉着地道：“陛下想知道，之前你同容妃，是如何联系的？”
龙傲骨略一沉吟，硬着头皮道：“臣弟……是靠信鸽传递书信的。不是每只鸽子都能如期飞回来，所以收到的书信并不连贯，往往前一封信问的问题，后一封信没有动静，反倒是下一封信才做了回复。”
慕离歌轻轻“哦”了一声，脸上现出一丝失落。看来在这一点上，她还是猜错了。
她接着问：“还有别的途径吗？比如，让别人带信什么的？”
龙傲骨尴尬地道：“这样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怎么还会假手于人？那些信既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就算被人捡到，也不过会以为是平常人家的书信罢了。”
慕离歌反问：“你们难道没有把信藏进树洞里，等待有人来帮你们传达消息？”
龙傲骨一脸茫然：“什么树洞？”
此刻，慕离歌还看不出他是在装傻充愣，还是真的莫名其妙，于是，她将那幅绣相取了出来，对他道：“这幅画，是陛下在容妃窗前的柳树树洞里找到的。在这个卷轴里，还藏着一张小纸条，是容妃向你发出的求救讯息。”
“什么？！”龙傲骨只觉脑子一嗡，泪水险些掉出来。
他颤颤微微上前接过了绣相，轻轻拧开卷轴，倒出了那个小纸卷，上面那排细小的字清晰可辨。
他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终是忍不住掩面恸哭。
“十一哥……”秋荷心酸不已，上前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吧……”
177. 鹬蚌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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