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君心难测
“啊……”慕离歌惊讶地张大了嘴，泪水登时弥漫了双眼。她早就觉得龙傲天的伤情很重，却不曾想，竟会是如此之重。
“你为什么不躲啊！”她死死揪住他的衣衫，直哭得凄厉无比，“你久经沙场都安然无恙，怎么可能躲不过我的金簪？！”
“我就没打算要躲。”龙傲天昂然说道，“如果真被你刺死了，死在你手里，我也心甘情愿。”
“不……以后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都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慕离歌按住他的嘴，担心地问，“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快让我看看！”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龙傲天微微一笑，将她的手从嘴上拉开，“不然我怎么能出宫，还能带你爬上这么高的佛塔？”
“不！我要看！”说着，她竟用力扯起了他的衣裳。
龙傲天拗不过她，只好妥协。
“好好好，我自己来。”
慕离歌方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过粗鲁，脸庞不觉又泛起了一层红晕。
龙傲天小心翼翼地拉开了胸前襟，露出蜜色的皮肤和精壮的胸肌。在这方寸之地，赫然现出一个红褐色的疤，伤处已结痂，那痂壳硬硬的，尚不到自然脱落的时候。
她的泪不禁又汹涌而至。
“还疼吗？……”她的手指在那个疤周围小心翼翼地轻抚着，想到那凶险的一刻，她仍心有余悸。
“不疼了。”他捉住了她的小手，放在嘴边又是一阵轻吻。
塔上风大，他这么袒着胸，可别伤还没好，身子又着了凉。她急忙掩好他的衣裳，冲他勉强笑了笑。
他也对她笑了笑，随即拥她入怀。他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摩挲着。她像个孩子般，闭上眼睛，脸上绽放出幸福的微笑。
“你的心在哪里？”她粲然笑道，“怎么我听起来，好像整个胸膛都有心跳声？”
“在这儿。”他握住她的手，直接送进了怀里，紧紧贴在他胸的正前方。
手触之处，心跳极为有力。
慕离歌细细感受着，突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道：“如此，再没有人能说陛下心术不正了。”
龙傲天抿着嘴温婉而笑，在她额上深深一吻，同她深情相拥。
天边，夕阳已沉，没入云堆，将那一片天空渲染得五彩斑斓，蔚为壮观。
“真美啊……”慕离歌伏在他怀里喃喃着道，“真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和陛下一道，看日出，看日落，看云卷云舒，看尽人世繁华……”
龙傲天笑道：“等到我传位给我们的儿子后，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你想去看什么，我都陪你。”
慕离歌娇羞地往他怀里蹭了蹭，笑意自眼底溢开，便再也收不住了。
她偷偷地转了转无名指上的那枚金戒指，心道：拣日子不如撞日子，不如今晚，就圆了梦吧。圆了他的梦，也圆了自己的梦，从此再也不要受到蛊惑而怀疑怨恨，只守着他安然度过一生。
回到宫里，天已黑透。
在龙傲天的掩护之下，没有人发现慕离歌扮成内侍也出了宫。
两人迅速回到映月阁，彩云和绮翘见到龙傲天，终是大松一口气。
慕离歌嗔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陛下今天要在这里用晚膳，你们还不快去准备。”
宫人们慌忙张罗开来。
饭菜早就备好，一直放在锅里热着。不一会儿功夫，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碗碟，菜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陛下，请入座吧。娘娘换好了衣裳就出来了。”彩云上前招呼。
龙傲天略一点头，说：“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
彩云会意，立即领了众人一道退了出去。
慕离歌还在寝室里翻找着她认为最为合适的衣裳。
今晚上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晚，她将完成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难道她不应该在最美的时候彻底绽放自己的美吗。
可是，究竟穿哪一件才最美？
嫁衣？似乎太夸张也太隆重了；那件浅蓝色的纱裙呢，似乎更适合在夏季穿；还是这件墨绿色的长裙吧，可似乎又太呆滞太朴素了。
守在一旁的绮翘也没了主意。
“离歌，还没换好吗？再不出来，菜该凉了。”龙傲天在外面催促。
“来啦来啦！”慕离歌慌不迭应着，闭着眼随手抓了一件，心想，抓到哪一件是就哪一件好了。
睁开眼再一瞧，却是件粉色的宫衣。
哎呀，粉色会不会显得稚气十足啊……
“离歌？”
“来啦！”
慕离歌没有时间再斟酌了，只好匆匆换上那件粉色的宫衣，小跑着冲了出去。
正要向龙傲天行礼，却见厅堂里冷冷清清，只有龙傲天一人独自坐在桌旁，她不觉一怔：“咦，人都到哪里去了？”
龙傲天笑而不语。
绮翘很是识趣，匆匆退下。
慕离歌恍然大悟，像小兔子一样欢快地跑到他面前，跪在地上投入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开心地道：“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吃饭，那该有多好呀。不必装腔作势，遇到可口的菜也可以大快朵颐……”
龙傲天抚了抚她的脑袋，说：“只要你愿意，以后天天都可以如此。”
她欣然而笑，随即起身坐在了他的身旁。
两人暂时放下了所有的隔阂与规矩，就好像回到了那个月夜，他不是国君，而是来去自由的商人埜九，而她也不是和妃，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公主，同他在一起的感觉，是那么放松，那么自在，那么亲切。
两人边吃边聊，不时给对方夹上自己认为最可口的菜品，然后相视而笑，彼此已是心照不宣。
慕离歌突然发现有一粒饭粒粘到了他的胡子上，而他却浑然不觉。他一本正经地咀嚼着，胡子跟着一动一动的，那粒饭就在胡须里打着滚，就是掉不下来。
慕离歌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看他一脸茫然，她俏皮地一笑，伸手就想把饭粒拿下来。
手刚碰到他的胡须，他却像被火烫到般，陡然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擒住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他瞪圆了双眼，紧张得如临大敌。
慕离歌万没料到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会令到他如此失态，她不禁傻眼了。
“我……臣妾看到陛下胡子上有个饭粒，臣妾……想帮陛下把它弄下来……”她惶恐不安地缩回了手，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睑，泪水已在眼眶中打着转。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哦……”龙傲天慌忙起身，一手遮住面庞，飞快地进到了寝室。不一会儿，他再出来时，胡须上的饭粒已经不见了。
慕离歌急忙转头擦干了泪水，很是尴尬地笑了笑，努力讨好着他，想替自己解围。
龙傲天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勉强笑了笑，说：“没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慕离歌自我解嘲地道：“那就好。想是陛下不想让离歌做那溜须拍马的小人吧。”
听到这充满智慧的解释，龙傲天终于放松了紧绷的面庞，释然而笑：“你呀！”
慕离歌也跟着松了口气。
“陛下……”
还没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龙傲天打断她：“诶，你怎么忘了，我说过我们现在要像普通人家的夫妻一样呢。怎么你就是改不了口呢。”
慕离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那普通人家的夫妻之间是如何称呼的？”
龙傲天说：“叫法有很多，一般来说，丈夫唤妻子是娘子，妻子称丈夫是相公。”
慕离歌撇了撇嘴，轻轻笑道：“叫娘子好难听啊。”
“所以我就直接唤你的名字喽。”龙傲天跟着打趣。
慕离歌道：“可我也觉得叫相公很别扭。不如我也叫你名字好不好？”
“好。”龙傲天笑道，“不过，我觉得我的名字更拗口。”
“傲天，傲天……”慕离歌试着唤了几声，眉头微微蹙起，满心怅然道，“其实我真想和秋荷一样，叫你九哥。九哥九哥，叫得多亲切呀。”
“可我不是你的哥哥。”龙傲天试图纠正她，眼中已隐隐现出一丝不安。
慕离歌到底是个心思细密的人，这点微小的变化，哪里逃得过她的眼睛。
她只是不明白，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为何他竟如此在意？
“我知道……”她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咬了咬筷子，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吃饭吧。”
龙傲天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着，那意思应该是，他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慕离歌捧着碗，那枚金戒指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一响。
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暗担心，自己这暗示，是否太过露骨了。
她本想当着他的面将戒指摘下来，可少女的羞怯之心让她无法再做进一步的表示。她大口大口地将饭粒扒进嘴里，整张脸都快要埋进碗里了。
却听到龙傲天说：“我想起来还有一些奏章要批。今晚你先睡吧，不必等我了。”
“啊？”
待她将脑袋从碗里抬起来，他已然走出了大堂，径自向大门走去。
门外传来绮翘问安的声音。
慕离歌急急放下碗追了出去。她想喊，可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夜色很快吞没了他的身影。
莫名的失落从心底深处汹涌而出，慕离歌只觉眼睛涨得厉害，脸颊痒痒的。抬手触碰，一滴冰凉的泪落在了指尖上。
人常说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龙傲天虽不至于如虎般毒辣，但他这变幻莫测的心情，着实让人有些吃不消。更糟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恼了他。
既要做普通人家那样的夫妻，妻子帮丈夫拣个饭粒也不行吗？妻子撒娇管丈夫叫声哥哥也不行吗？
她怅然回到寝室，百无聊奈地转动着那枚金戒指，心中颇不是滋味。
绮翘眼尖，一眼看到这枚戒指，不由欢喜地道：“陛下这么快又赏赐娘娘礼物啦！看这成色，简直比纯金还纯哪！你们快来看看，陛下又赐给娘娘礼物啦！”
她不容分说，将戒指直接从她指头上撸了下来，像捡到宝一样拿给其他宫女观赏。
彩云领着众宫女齐声道贺：“恭喜娘娘复宠！”
慕离歌哭笑不得。人都走了，宠由何来啊。
那枚戒指在宫女们的手中传递着，不时有人发出啧啧称赞。
绮翘在不停地催促：“戒指看完了就还给娘娘吧，千万别弄丢了。”
慕离歌暗想，若真的丢了，那倒省心了呢。
148. 君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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