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不期而遇
两个人来到一个小摊前，装模作样选了几样小玩意，不过是些便宜的折扇、挂件之类，待东西选好，两人相互递了个眼色，拿了东西就要扬长而去。:。
那小贩哪里肯依，一下子窜出来拉住她们，大声道：“喂喂喂！你们还没给钱呢！”
慕离歌装作恍然大悟般，用扇子敲了敲脑袋，说：“看我这记性！老板多少钱来着？”
小贩说：“十文钱。”
慕离歌在身上翻了翻，冲小贩撇撇嘴，说：“不好意思，今日出门忘带钱了。喂，你那儿有吗？”她故意问秋荷。
秋荷如法炮制，摊开双手说：“也没有诶。”
小贩急了：“你们出门不带钱，还买什么东西！拿来拿来还给我！不然我可报官啦！”
慕离歌却鼓着腮帮子，一脸嚣张地说：“不还！”
小贩被她闹得摸头不知脑，转头望向秋荷。
秋荷冷笑一声，道：“老板你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啊？你难道不认得我们这身衣裳吗？”
那小贩一怔，吞吞吐吐道：“你们……是宫里的公公？”
慕离歌拍了拍他的肩，道：“正是。咱家都是侍候皇帝的，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怎么可能讹你这点钱呢？”
那小贩竟一时语塞，想着这些宫里的人也不是好惹的，他只好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点小东西，算我孝敬二位公公的，你们拿走吧拿走吧！”
慕离歌掩嘴而笑，秋荷却不乐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宫里的人经常出来买东西不给钱的？”
小贩连连摆手：“我可没这么说！”
“但你就是这么想的！”秋荷已是柳眉倒竖，“那些内侍出来买东西是不是不给钱的？！”
小贩不知她来历，本着不惹事的原则，他竟要收摊走人：“算我怕了你们了，我不要你们的钱还不行吗？你们走吧走吧，别问了！”
秋荷性急，正要追问，慕离歌却将她拦了下来。
慕离歌对小贩道：“老板，别误会，我们今天出宫办事，走得急，的确没带银子，不过我们带了人呀！”
“你什么意思？”小贩已是满头大汗。
慕离歌上前凑在他耳边轻声道：“看到那边那个穿枣红色衣服的人了吗？就是那个朝咱们这边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腰间还佩着刀的那个。”
小贩向她所示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这么一个人，不禁下意识跟着点点头。
慕离歌笑道：“你这些玩意，我们若付你，只给十文，但你若是找他要，莫说十文钱，就算说十两银子，他也会给的。”
“不行不行不行！”小贩的脑袋摇成了波浪鼓，“他有刀呢！万一他不肯认帐，拔刀出来，我可就没命啦！”
“放心！他不敢的。他若是敢向你拔刀，回去后陛下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他！”慕离歌煞有介事地冲他挤了挤眼。
“当真？”小贩将信将信。
慕离歌撇了撇嘴，说：“要是我就尽管试一试。想想吧，如果我骗了你，你也不过损失十文钱，但倘若我没有骗你，你可以得到十两银子，够你几个月的吃喝了。你是做生意的，哪个划算，自己好好想想吧。”
趁小贩愣神之际，慕离歌冲秋荷使了个眼色，两人牵着马，飞快地跑开了。
跟踪她们的那名侍卫见状不妙，急忙挤过人群赶过来，却被小贩一把抓住。
“你干什么？！”侍卫怒斥。
小贩涎着脸向他伸出手来：“官爷，十两银子。”
“什么十两银子？！”侍卫急着要追人，却被他死死缠住。
“刚才那两位公公在我这里买了几样东西，总共十两银子，他们说你会替他们付钱的。十两银子，快拿来吧。”小贩在他面前不住地摆着手。想到墓离歌说的那些话，他索性豪赌一把。
那侍卫焦急万分。慕离歌与秋荷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他要是跟丢了，那可是要人头落地的呀！
他懒得再同那小贩聒噪，索性拔出刀来搁在了他的肩上，大喝道：“你再罗嗦，我要你的命！”
小贩虽有上当的准备，却没料到对方竟会以命相挟，当下吓得脸色煞白，差点尿裤裆。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捏住刀刃，将军刀从小贩肩上移了下来。
那侍卫猛然一惊，差点失声喊出来：“陛……”
龙傲天淡然一笑，示意他不要声张。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在手中把玩着，看了小贩一眼，说：“那两个人戏弄你是他们不对，但你也太过贪心了。这五两银子，算我替他们向你赔罪。你以后若还想再以此讹钱，我定会抓你去见官。”
“是是是……”那小贩收了银子，唯唯诺诺，正要伸手去接，龙傲天却挡住了他。
“等一等，你还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小贩悻悻缩回了手。
“就是刚才那位公公问你的，是不是宫里的内侍平日里出来买东西，常常都不给钱的？”
那小贩涎着脸道：“这个小人真不知道。小人这点小买卖，哪里入得了公公们的眼睛啊！小人没有同公公们打过交道，所以……”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那锭银子。
“哼。”龙傲天将银子交到了他手中，说，“如果人人都似你这样明哲保身，那就没人会说真话了。好自为知吧。”
那小贩惶惑地看了看他，接了银子，急急忙忙收了摊。
侍卫不敢再行大礼，只得将刀放回刀鞘，惴惴不安地压低声音道：“陛下，和妃娘娘和公主殿下她们……”
龙傲天平静地说：“朕心里有数，你随朕来便是。”
“是！”见国君并无责备之意，那名侍卫总算放下心来。
这边慕离歌和秋荷正躲在一处墙角张望着，吃吃笑个不停。待看到侍卫拔刀，她们俩险些叫出声来。秋荷正要过去阻拦，却被慕离歌一把拉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秋荷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惊得一吐舌头，不安地道：“坏了！九哥怎么会来的？”
慕离歌压低声音道：“难道不是你一早安排好的？”
“天地良心！”秋荷紧锁双眉指天发誓，“上次的确是我事先安排，但这一次，我绝对没有告诉他我要带你出宫呢！”
“为什么不告诉他？”慕离歌很是不解。
秋荷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人一旦进了宫，没有国君允许，是不能再出宫的。倘若九哥纵容了你，日后就没法约束其他妃嫔了！”
慕离歌突然展颜而笑：“我方才逗你玩呢。陛下想必是跟着那侍卫来的。那咱们快走吧，趁他还没发现咱们。”
一个声音突然接过她的话：“发现了又如何？”
两人吓了一跳，同时转过头去，却见龙傲天正笑吟吟地站在一旁，还抬手抚了抚他的胡子。
好些日子不见，他的样子有了些改变，胡子剪短了，看起来相比之前要显得利索，嗯，也显得年轻了。
“陛下……”
“九哥……”
两人没有防备，被他逮个正着，当下惶恐不已，怔怔望向他，竟是一句辩解之辞也说不出来。
龙傲天看了看秋荷，说：“秋荷，你先回去吧。”
“这个……”秋荷不敢有异议，应了一声，不安地看了看慕离歌，重重握了握她的手，轻轻说了声“你保重”，随即低着脑袋灰溜溜地离开了。
那名侍卫立刻赶过去，还不忘牵来她的马。
她这一走，慕离歌愈发忐忑不安，一双手死死揪住衣襟，结结巴巴地说：“是我要秋荷带我出来的，不关她的事……”
龙傲天微微一笑：“我并没有生气。其实就算她不带你出来，我也要带你出来。”
他上前一步，慕离歌下意识后退一步，飞快地瞟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睑，再也不敢看他。
龙傲天顿了顿，说：“跟我来吧。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她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
龙傲天依然淡淡而笑：“虢国的国都虽不及瑞国辽阔，但也有几个好去处。上马吧，我带你去转转。”说着，他牵住了她的马。
慕离歌翻身上马，特意往前坐了坐，好给他留出位置。可他却牵着缰绳，根本没有坐上来的意思。慕离歌颇觉尴尬，只好悄悄又挪回到正常的位置，心中涌起一阵失落。
街道上人来人往。龙傲天不时回头看看她，以示关照。每次撞上他的目光，她的心就像有只小鹿闯进去一样，乱撞不止。
她也说不清，这慌乱，究竟是因为紧张，害怕，担忧，还是什么别的情愫。
而他，每次回望她时，他的眼里总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可千言万语，却好似全化在了他的眼神里，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一座佛寺附近。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人声鼎沸。前来上香的信徒熙熙攘攘，和着禅寺里出家人的低唱，听来非但不觉得嘈杂，反倒有种只能意会的平静。
“下来吧。”龙傲天向她伸出手。
她刚跳下马，就有僧人过来，替他们把马牵走。
慕离歌忍不住发问：“你要带我去拜佛吗？”
龙傲天回头对她微微一笑：“不尽然。”
他不再多透露，她也不好再追问，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前行。
龙傲天放缓了脚步，同她并肩而行。
他的手不时会碰到她的手，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
如果不是因为她这身内侍的打扮，他会不会直接就握住她的手了？
“虢国乃是千里佛国，寺院庙宇随处可见。京城里最有名的去处就属这座宝净禅寺。据说寺里供奉的如来佛很是灵验，很多人慕名前来。你看，这些人是来上香祈福的，这些人是来还愿的。”他呶呶嘴，示意着方向，就好像一位游客一样，随意大方。
慕离歌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区分这些人的？”
“看表情呀。”龙傲天故弄玄虚，“来祈福的人脸上多有忧色，因为担心自己心不够诚；而还愿的人因心愿已了，多半是释然的，甚至是喜气洋洋的。你看那边那一家子，定是向观音求子，终如愿以偿。”
慕离歌掩嘴扑哧一笑。这么说来，她也懂得看啊。那家人里有位妇人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个个神采飞扬，不是求子成功，又会是什么。
龙傲天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心下大震，惊得几乎要忘了呼吸。
却听到他平和地说：“把手拿下来。别忘了，你现在可穿的是男装。”
“哦！”慕离歌慌忙缩回手，低低地说，“我知道了……”
龙傲天轻笑道：“这里人太多。跟我来吧。”
他领着她绕过了大殿，从一处小门折进一条小道里，小道两旁栽种着翠绿的竹子，曲径通幽；路上偶遇僧人，见到他们，也不过合揖行礼，并不多言。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阵，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佛塔兀自矗立，塔身并不算高，但因着这里的空旷而显得格外巍峨。
“这座塔叫什么名字？”慕离歌心中满是敬畏。
“它没有名字。”龙傲天的回答让人颇觉意外。
“没有名字？”慕离歌疑惑地问，“为什么？”
龙傲天上仰起头，已是感慨万千：“此塔原叫舍利塔，因为最早的时候，塔里供奉着释家摩尼佛的三粒舍利子。后来虢国战事不断，此塔屡毁屡修，屡修屡毁，始终不能得以保全。国君对此一愁莫展，四方打探有无万全之策。有位高僧明示，此塔的劫数，皆因舍利而来，不如舍弃其名，方能保万世太平。说来也奇，自从撤掉了舍利塔的牌匾，虢国后来虽历经战事，但它居然都保存了下来。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一百年的时间了。”
“一百年……”慕离歌黯然道，“一百年距离万世太平，还差得很远呢……”
龙傲天说：“如今你来了，天下不就太平了吗。”
146. 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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