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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缓缓说罢，闭了下眼，冷冷一笑，黯然说道：
“你今年才十四岁，很多事都不懂。我怀孕那年十六岁，被夫人不容。那时我苦苦哀求，头都磕破了也没有用。我甚至发誓，只要让我生下孩子就自行离开，终生不再见他一面，她们只是不肯。夫人命两个人压着我，强掰开我的嘴往下灌药，当晚孩子就没了……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孩……我现在仍常常梦到他！”
云娘说到这里，含着泪狠狠地盯着小红说：
“你以为生孩子很简单吗？告诉你，若吃了那种药，也许你终生都不能再做母亲了。我就是前车之鉴！你倒好，自己买来吃！你对得起你肚子里的血肉吗？”
小红闻言，捂着脸痛哭失声。
云娘也不劝她，口气略为缓和，说道：
“再往长远些看，像我已经二十三岁，还待在这种地方苦熬，也正是因为无后。以色事人终不能长久，若随便找个有钱的赎身出去，结果却生不出一男半女，等年老色衰时还能指望哪个，只怕晚景堪忧！我在这里苦撑，不过是想找位良人，能真心待我到老的，只是谈何容易！你如今自绝后路，只怕日后悔之晚矣！”
青儿从未听云娘说过这种丧气话，但细思忖下来，恐怕这才是她心中所虑。这么多年来，她只一心痴等张文远原来还有这层顾虑。
想她为张文远如此倾尽所有，难道不是一场豪赌？青儿在心中企盼张文远能不负云娘所托，不忘这份恩情！
只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旁人，又是欢场中的恩客，这事真的靠谱吗？难道钱不应该是留在自己手中来得硬气？！青儿有些想不通。
正此时，彩儿推门进来见到屋内的情形，皱皱眉道：“姐姐别哭了，时间已经不短，小红必须马上回去，不然三娘会起疑。”
云娘闻言，忙叫小红擦干眼泪，对彩儿说：“你们刚才怎么和三娘告的假，她现在两眼通红回去只怕不妥，要想个措辞再拖延一阵子才好。”
彩儿点点头：“那我先去三娘那边垫句话，咱们给够她面子，她应该就不会计较。不过挺多再待半个时辰，三娘上妆只用小红伺候，不然又要发火了。”
彩儿走后，云娘叫青儿打了盆热水，让小红洗好脸，又拿出自己的胭脂水粉让她梳妆。
云娘问起王员外的家事，小红却并不清楚，云娘不禁奇道：
“这个王员外每隔两三个月就要去三娘那里小住一阵子，说来也有三年了，他们难道从不在你面前谈及家事？况且，你又……伺候过他，你怎么全不知情？”
小红一边梳头一边随口答道：
“他很少提家里的事，我只知道他妻子是个母老虎，不容他纳妾。哼，这事自有三娘着急，又不关我什么事儿，她既不愿我听，我又何必凑上去讨打！我只知道她想了各种招数，什么方法都用尽了，他也不肯吐口，直到……”
“直到什么？既然妻子厉害，为什么突然又同意？而且还是从这种地方赎人回去？”
小红一时羞红了脸，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嘟囔道：“具体我不清楚，反正自……那之后不久就同意了。”
“什么之后？”
“就是……迷昏我……之后，那段时间三娘脾气见好，我猜是他点了头，就想着我的苦日子也到了头，三娘终于……。”
云娘听到这里，插口道：“那信上说是赎她一个，还是赎你们两个？”
小红闻言一惊，手里的梳子掉到地上都不知道，一脸震惊地瞪着云娘：
“两个……我？可我……他那么有钱怎么可能看上我？姐姐不要寻我开心了，这不可能！再者我……还没破瓜呢……”
“还提破瓜，你如今都开怀了。难道孩子不是他的？”
小红激动的不住点头：“是，就他一个！可……他会要我吗？我只是个小丫环，什么都不会……”
“王员外说没说过要赎你的话？”
小红认真的回忆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他说喜欢……喜欢我俩……”说到这里咬着嘴唇，红着眼眶说不下去。
云娘鄙夷地说：“不用学原话。看你的样子他说过，对吗？”
小红两眼茫然，手里握着头发不停的缠绕，过了一会才羞涩地小声问：“男人在……床上说的也能信？”
“说过？”
小红望着云娘，眼睛突然一亮，狠狠地点了好几下头：
“嗯，每次都说的，要带我们一起走。我以为他乱说的……怎么可能赎我？就连三娘也没把握，她手里还攥着两个后备的……姐姐别哄我，他那么有钱，真的会要我吗？可我现在有了他的骨血，他会不会因此要了我？我是说……”
“我根本不认识他，你又一问三不知，他的人品、性格、家事，甚至连他喜不喜欢你，你都答不上来，你让我怎么估算？”
小红听罢又低下头暗暗垂泪，三娘叹了口气又说道：
“看你的样子，也是没一点主意，我倒有个想法。你现在还不到两个月，不如去封信探探底，如果他要你和孩子自是万幸！如果不要，再做打算也不迟，你看如何？”
小红听罢又跪下来，抱着云娘的大腿求道：“我一切都听姐姐的，要是能保住孩子，我给姐姐立长生牌位……”
“好了，别说这些，一场姐妹能帮自然帮。明天把王员外的住址给我，我帮你写信。回去后要小心，千万别让她看出什么破绽。”
小红千恩万谢地走后，云娘叹道：“按理这路脏事我不该碰，只是牵扯着一条小性命，我不忍心撒手不管。”
青儿虽不想沾此事，却正好有机会劝劝云娘：
“姐姐何必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扛？小红若是不觉悟，姐姐就是为她操碎了心也没用，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旁人再帮也是有限。张生也是一样，他是自甘堕落，与人无尤。”
“总是我们错在先……”
青儿插嘴道：“错的是张文远，和姐姐什么相关？！”
云娘闻言一笑，看着青儿笑道：“呵，你还小不懂的，我和他早已一体两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还分得清你我！”
青儿知道云娘外柔内刚，她既然选择孤注一掷，就不会轻易被说服。
作为朋友该劝的已经劝过，一切由她，因此也再不多说，回后院干活。
第30章 定计（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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