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国界”(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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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无法安慰自己,只能用郑板桥的“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来要求自己有宽广的胸襟,只能用“道不同,不相与谋”来阿Q一下自己……
    整个晚上,子夜都没有睡。反思的过程,泪眼迷蒙;写信的过程,一样泪眼迷蒙。写完信以后,子夜熄灭蜡烛,伏在餐桌上缓解疲劳。天刚刚亮,海林夫妇就起来准备早餐,子夜今天没有帮忙,一个人到野外去散步了。
    在乡下,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子夜都会在空旷的人迹罕至的原野上散步,她需要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整理自己思绪,需要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宣泄自己的喜怒哀乐,在家人面前,她需要顾及每一个人的感受,在这里,她不用顾及那么多。
    吃饭的时候,海林发现子夜不在,嘱咐芙蓉照应大家吃饭,他默默地去了子琼家,想看看子夜是否在子琼家。海林来到子琼家的时候,子琼一家子还没有起床。海林不想打扰他们,发现子琼的院落很脏很乱,就开始给他们清扫,等子琼听到动静起床的时候,海林已经整理好他们的院子了。
    子琼拎着尿罐从屋里走出来,很是难为情。
    “爹,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子琼问。
    “没事儿,过来看看你们。”海林说。
    “挺冷的,爹,您先进屋去吧!”子琼一边向厕所走去,一边说。
    “不进去了,赶紧给孩子们准备饭吧!”海林叮嘱道。
    海林没有进子琼的家,回自己家了。他发现子夜还没有回家,就叮嘱芙蓉把饭菜放在热锅里炖着,等子夜回来吃,自己却一口也没有吃,就接着出去找子夜了。他几乎转完了村外的各条马路,终于在村西头的林带里发现了子夜。子夜正在散步,没有发现海林。海林没有叫子夜,从子夜身后悄悄地跟了上来。
    “回家吃饭吧?”海林的声音很柔和。
    子夜回头一看,是父亲。子夜满脸是泪,海林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手帕,轻柔地抹去子夜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这么冷的天,别把脸冻坏了。”海林的声音非常柔和。
    “没事儿,我就是出来走走。”子夜说。
    “你一夜没睡,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海林说,“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我谁也不能说。能说你三姐吗?不说她,她还说我不爱她,常年也不回家,有时候过春节都不回来,再说她,她更不回来;说你能行吗?你小心眼儿,动不动就伤心,我又怕那句话说重了,惹你伤心……我当爹也难啊!子涵就那个臭脾气,连我都敢训,别说你了……”
    海林的话让子夜觉得更难过,这是她有生以来所感受到的最温柔的一次父爱。海林的脾气很大,动不动就会发无名火,家里的孩子们都怕他。孩子们很少见海林的温柔慈爱的一面,看到的总是横眉立目的面部表情。海林温柔的父爱给了子夜莫大的安慰,她乖乖地跟着他回家了。快到家门口时,海林叮嘱子夜回去吃饭,他又去了子琼家。
    子夜回到家里,芙蓉揭开锅,把饭端给子夜。
    “你爹让我把饭给你炖在锅里,自己却一口也没吃,别看他脾气不好,心里惦记着你呢!”芙蓉说。
    子夜手捧着热乎乎的饭菜,已是泪眼模糊,这一次是为父爱而感动。子夜一口口地吃着饭菜,咀嚼着饭菜中深深的爱……芙蓉留了两个人的饭菜,子夜一个人吃光光了,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其中的爱。
    吃过饭以后,子夜去子琼家找海林。
    “咱爹刚走,早晨就来过一趟,给把院子打扫干净才走,没有进家,也没说什么。可能是怕我担心,刚才过来跟我打了个招呼,说你回去了,就走了……”子琼说。
    子夜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第一次真正体味到海林深沉的父爱。他虽然脾气不好,内心却藏着很深的爱,他总是默默地做着事情,默默地关心着你,却从不用语言来表达他的爱。反过来,他那难以克制的坏脾气又让人忘记了他曾经的默默的爱。
    “爹没吃早饭。”子夜说。
    “我们刚吃,咱爹可能嫌我做的饭不好吃,也没有吃,说了句话就走了。”子琼说。
    子琼的丈夫李林山出去了,孩子们也出去玩了,屋里只有子琼和子夜。子夜懒懒地躺在子琼的大炕上,享受着从玻璃窗透射进来的阳光的沐浴……
    “咱爹这个人,就是这样……”子琼说,“你三姐也是的,家里人,就属她搅穷(“搅穷”是当地的方言,有不知足,贪心、自私,爱计较等之意),当初刚刚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逮谁跟谁发火。你二姐出主意在家里织地毯,一是为家里好,二是怕她没事干在家里闹腾,没想到她天天编算着骂我们,跟你二姐讲马克思的辩证哲学,家里数你二姐文化低,上了个初中就不读了,你二姐没学过那个辩证哲学,也不知道什么是辩证哲学,愣是把你二姐骂哭了……她就是无理搅三分、横竖不讲理的人!她骂你二姐想把她困在家里,跟你二姐一样当一辈子农民……”
    “那时候她不是想考大学吗?怎么没让她去补习?”子夜问,“那不就成全她的心意了?”
    “怎么没让?你二姐陪着她去找学校了,人家学校嫌她考的分数低,不收她,让她重新上一个高中……”子琼说,“她回来跟我们闹,我是老大,她不敢跟我发作,就骂你二姐,说你二姐嫉妒她,存心不让她上,你说说,她讲道理吗?!为了她,你二姐忙活了多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咱们姐几个,她就是不敢明着骂我……”
    “那时候怎么没让二姐接班?”子夜问。
    “咱姐几个中,我已经成家立业了,自然轮不到我。当时也考虑过你二姐,咱爹咱娘跟我商量过,你二姐当时不是已经订婚了吗?说如果让你二姐去了,怕你二姐变成商品粮户口以后跟男方退婚,就把你的户口报上去了。后来你三姐没考上大学,补习还得从头来,将来考上考不上还不一定,咱爹咱娘说家里数她嘴不好,数她窝囊,娘娘养儿向赖的,所以咱爹就找人把名额给换了回来,怕你不高兴,一直不让我说……”子琼说,“其实你二姐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当工人,不过她从来不说,你说这个三半木子(当地方言,心眼不够用的意思),什么好事儿都先紧着她、让着她,她还不知足,都是孩子妈妈了,还跟你较劲儿?当初如果不换户口,哪轮到她现在站在这儿说风凉话?”
    “谁接班都一样,只要爸的班没浪费就好。我当初建议二姐去,是因为你是老大,结过婚,轮不到你了,二姐那个对象又不像话,迟早得分开,接班了,正好可以结束一切,老三可以补习,如果家里实在困难,我可以辍学……”子夜说。
    “正因为这样,咱爹咱娘总觉得对不住你,你想干什么就让你干,再说家里就剩下你一个了,负担也小了……”子琼说,“你可别说这事儿是我告诉你的,咱爹咱娘不让说……”
    “这有什么?我压根就没有想过,更没争过……”子夜说,“我也不是跟她生气,她是姐姐,再不对,我只有忍的份,没有争辩的份,只是她的某些话的确让我很伤心,也的确震撼着我,让我反思自己。那些话虽然难听,有些甚至是胡诌来的,可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儿道理……”
    “所以咱爹咱娘就喜欢听你说话,就相信你,你说话讲理,让人信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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