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怕影响他们工作，而是将要谈的内容在这里不便启口。他们来到隔壁的屋子，也就是她暂住的屋子，他打量了一下室内的环境。
“难为你把它收拾得这么干净！”
“本来嘛，借你的屋子，再不打扫打扫，就不讲道理了……”她开玩笑地说。
“不过，过几天你得搬过去和她们一起住，这儿准备做接待室。我打算再买几张床放进去，这样就能多盛几个人，让你和她们挤在一起，我也是不得已……”
“我表示理解和谢意，”她笑着说，“我住在你这们这里，是不是很碍事？如果那样，我就走？”
“你又想哪儿去啦？那边给你留着铺位呢，况且……”他没有说下去，“你要谈什么，说吧，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这两天忙死了！”
“你还愿意我留下吗？”
“你想好了？”
“不是我想好了，是别人的一席话说得我做出了冲动的决定。”
“谁？说什么啦？”
“人家说你这里很困难，危机四伏……”
“谁说的？”
“查凶犯？”
“只是问问。”
“你弟弟。”
“杨子？”
“他也没有恶意，再说啦，你们毕竟是一家子……”
“我知道，”郑一民沉静了一会儿说，“你真愿意留下？”
“在双方达成共识的条件下，我就留下。”
“什么条件？”
“你不明白吗？”她说，“还是那个条件-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
“我会努力的。”
“你应该说能还是不能。”
“我会尽力的。”
“你真狡猾！”
“我会控制自己的，如果你留下来，你帮我搞经营，业务上、谈判上这些事都交给你，他们几个也都听你调遣，该怎么运作就怎么运作……”
“如果你能做到我说的条件，我就留下来试一试，假如我力不从心，不用你讲，我不会占着这个位子；假如这里出现了转机，可以正常地运行，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我还是要走的……”
“搞好了，为什么还要走？你真让人费解！”
“我只是为了帮你！出现了转机，有我没我一样，我为什么还要留下？我不想让你难做，每天花费精力去克制自己的感情，眼不见，心不烦嘛！”
“这里永远需要你！”
“关键是你的情绪！”
“我不是一直在努力吗？”他说，“可一看到你，我就……”
“这么说你还是难以自制，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你不是已经允诺了吗？”
“是有前提条件的呀！”
“子夜……”
他叫她名字的声音充满了深情，她的心一阵颤栗，她有些害怕。无论她是不是爱他，如果长期相处下来，每天面对这样的目光和深切的声音，她觉得自己会动摇，说不定会做出违背心愿和原则的事情来……
“理智点儿！”子夜道。
“对了，你那四百元钱让我用了。你用吗？用的话，我下午去银行支……”
“现在用不着，你用吧……”
谈判没有成功。郑一民还算是个不错的人，他满可以信誓旦旦地承诺自己做得到，先骗她留下来，到时就是做不到，她又能怎样？悔之晚矣。他并没有利用她的善良，在这一点上，他是个坦荡荡的君子。至于爱上子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有什么错呢？起码，他没有设置陷阱坑害他，他只是在表达自己的爱情，尽管这爱情产生得不应该。至于子夜，她是个善良仗义的女孩子，能够不为名利地去帮一个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人，这需要怎么样的胸襟啊！她尽力了，也就心安了。
郑一民在新的女生宿舍添置了上下床，子夜也就搬到女生宿舍去了。床板的木头还没有晒干，铺上褥子，睡上去很潮湿。
小院的房东是一位基督教徒，人很聪明，子夜戏称她比比干多一窍。老太太的心里有一个美丽的天堂。她干瘪着脸，身材矮小，以胯为轴，身体的上下两部分正好形成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直角，她身体的上半部几乎与地面平行，出现在她视角里最多的风景是她那双脚……然而，就是这样一幅躯壳包裹着一颗美丽善良的心。无论她的心灵多么美好，扭曲的体态还是决定了她的命运，她只能嫁给一个智力不健全的且有遗尿毛病的丈夫。一颗聪慧的脑袋要和一颗痴傻的脑袋在一起交流！这不是操琴者和牛吗？对牛弹琴，牛如何懂？那美妙的音符没有知音，所以，她把心给了她信奉的神上帝，她只能对这个幻想出来的上帝弹奏心曲。
老太太有一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遗传了父亲的基因，但比父亲强一些；儿子遗传母亲的基因多一些，虽然比不上母亲，但至少脱离了残疾人之列，儿子有一房媳妇，而且生有一个女儿，这个小女孩儿倒是非常聪明可爱。老太太每天要洗一家人的衣服包括丈夫的尿布，要按时弹奏“锅碗瓢盆交响曲”，还要哄那个永远也不会董事的丈夫，可是，她总是很开心，嘴里总哼着小曲，她的嗓音清亮甜美，子夜甚至有些被她感染了。子夜觉得这一切非常不可思议，她为什么会那么快乐？自己的处境比她要强百倍，可自己为什么就没她那么快乐呢？这是为什么呢？
有一天，子夜把被褥拆洗了。缝被褥的时候，没有顶针不大方便，她就去向老太太借顶针。老太太很热情，给她挑了一个合手的顶针。子夜没有棉线，就用化纤线缝被褥。细细的化纤线不咬合棉花和布面，加上近视眼，她缝出来的针脚简直就像调皮的小孩子在褥面上画的几条弯弯曲曲的道道。她自嘲地抿嘴儿笑着，并自我欣赏着。老太太闲着没事儿，就进了子夜她们的屋，看子夜缝被褥，觉得子夜的技艺实在不堪入目。
“闺女，看你缝得多吃力啊！让我来吧！”老太太笑着说。
“这怎么好呢？我又没什么事儿，还是我自己来吧！再说，也快缝完了……”
“你的针太小，线又细，不好缝，来，换上我的大针，用我的粗棉线……”老太太已经把穿好线的针递过来。
...
第118章 基督徒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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