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和是老八旗汉军,深知后金军法之严苛。
打胜仗还都好说,吃败仗,肯定要一查到底,将前因后果,以及战斗中的种种举措,通通弄个清楚明白。
且摄政王多尔衮是老行伍,深谙韬略,火眼金睛。或许他会冤枉一个好人,但很少放过一个蠢才。
企图像明军将领那样,随便胡诌一份战报糊弄崇祯?几乎不可能。
所以,金玉和在仓皇逃窜之际,仍不忘使命,安排两个使者赶往北线报信。
免得主力吃了暗亏,黑锅又扣到他的头上。
怀庆使者一路策马狂奔,终于在临清以北五十里的油坊集,找到清军主力。
巴哈纳早就料到,馆陶之战一定打得很苦,也做好了南线失利的心理准备。
但他万万没想到,怀庆镇竟然在短短两天内,被打得全军覆没。
“你们是五千旗兵,五千旗兵啊,居然被区区一万尼堪打崩了?金玉和干什么吃的,常鼎干什么吃的,陈国才又是干什么吃的,嗯?”
巴哈纳震怒难当,痛斥金玉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完美的围剿计划出现了瑕疵。
首先,明军精锐大获全胜之后,就能全速赶回守城,增加了主力速下临清的难度;
其次,朱慈烺是“通顺”的大罪人,没法下江南,原是无路可逃的。如今馆陶方向打开一个缺口,无疑多了一条逃跑的路线;
为了凑齐这支南下大军,多尔衮不惜削减西征大同的兵力,殚心竭虑抽调人手。为了避免朱慈烺据城坚守,甚至特地配了十门神威大将军炮。
如果最终没抓住朱慈烺,他巴哈纳的麻烦就有点大了,说不定要坐一两年冷板凳。
巴哈纳一面痛骂怀庆镇上下都是废物,一面命令亲兵将使者按在地上,扒了裤子,狠狠地打了二十军棍。
使者哀嚎着大声喊冤:“固山额真大人,我们尽力……哎呦……尽力了呀。常副将,陈参将都战死了……啊……”
使者被打了个半死,还拼了老命将将情报讲完。
明军的土大炮太厉害了,士兵们很难坚守防线,后来想到反扔炸药包的办法,又要全员时时刻刻打起精神,炮一响就要扑过去。
士兵们两天两夜没睡觉,实在扛不住,最后才被打得崩溃的。
总而言之,怀庆镇已经尽力了。此乃军中没有火炮之故,非战之罪。
石廷柱乃火药大师,早在第一次听说“土大炮”的威名时,便模仿了一门来试验。
他对这种火药用量大,射程不足一百米,且很容易被克制的火器嗤之以鼻。但凡拥有一门正经的火炮,都不会用这破玩意。
不过石廷柱也知道,如果没有正经火炮,遇到土大炮还是有点头疼的。
考虑到伪明太子阴谋频出,擅长分而破之,石廷柱谨慎地提议,不要分兵到各城门搞什么拦截或者围困。
临清城非常大,光城门就有十几座,还有水门三座,一万多兵马分散到各门,平均每个门还分不到两千兵。
又因为太大,从城北到城南需要绕行二三十里,遇到突发战事,不方便支援。
所以,干脆不要搞什么花活,大军直抵临清城下,架起大炮猛轰即可。
包裹运河的玉带城(新城)是夯土包砖城墙下厚二丈五尺,上厚一丈五尺,不是特别结实。
十门神威大将军日夜开炮,几天就垮了。
若朱慈烺逃跑,那么临清明军的士气必然崩溃,届时派出一支轻骑追杀即可。
如果朱慈烺退入老城继续坚守,事情就好办了,困守一隅而没有援军,迟早要死。
石廷柱道:“咱们就轰北水门附近的城墙,炮一卸下船就开轰,方便得很。”
巴哈纳想了一会儿,拍着手哈哈大笑,赞道:“这个主意不错,大炮开兮轰他娘的……嗯,这条大运河修得真不错啊,水流常年平缓,真是太省事了。”
方略既定,两位固山额真再也没有任何犹豫,命令全军快马兼程,兵锋直指北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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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清军主力逐渐靠近,临清城百姓陷入极度恐慌之中。
要知道在两年前的壬午之变,清军盘踞临清十六日,屠了八十万人。
那可是八十万人啊,整个临清几乎被屠空了,幸存者寥寥无几。现在临清城内的百姓,都是提前逃跑,才侥幸逃过一劫。
如今通向南边的拦河船闸死活不开,大家没有办法,唯有雇船前往馆陶,或者拖家带口徒步出城。
可气的是,面向南边的钦明门居然也不开,凌駉真是缺大德了。
大敌将至,明军上下也忐忑不安起来。
伏击失败的忠贞营,从清河县撤回临清,驻扎在城西。
眼见清军探马开始在城北出现,而所谓的“天降正义”并没有发生,参将程虎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他派心腹伍彬带着几个人回城,询问忠贞营要不要出击,延缓清军前进的步伐。
“不用,咱们沉住气即可。贼人离咱们越近,以后被打得越疼。”
这日天气晴朗,华北平原的地势有平坦,视野很好。
朱慈烺站在城楼上,手扶斑驳的城墙,极目远眺。
北边的天际线上,清军的船队隐隐可见,大概估算,距离城池不足三十里了。
而他手中的王牌——运河之水,还没有到来的迹象。
这个时代通讯很困难,刘孔和约开闸放水以后,要立即派出快马,星夜兼程返回临清提前通知。
按理说,快马奔驰的速度,会比河水的流速要快一些。
如今南旺使者迟迟未到,临清南面五十里的船闸也没点起烽火,洪峰还会不会来,他没有丝毫把握。
如果计划失败,该怎么办?他不清楚。
眼见伍彬忐忑不安,朱慈烺叹道:“回去告诉程勇,沉住气。实在不行,咱们还能暂闭北水门,让贼人的船队搁浅。本帅的法子还很多,用不着你们用命去拖时间。”
伍彬听说还有办法,暂时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城南传令兵来报,有一小队人马叩城,嚷着有急报面呈太子。
“哦,来者何人?”
“殿下,领头的自称松江陈子龙,他身边的小孩自称夏完淳,还有一个军官,自称固原马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