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荭是鄂省人。
老家在荆州下面的一个县城,下面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早些年交通不便,过江还得坐渡轮,得花两天的时间,所以即便是过年也很少回去。
舅舅在鹿城的一家公司做主管。
至于舅妈,有些一言难尽。
“我们去车站接人,你在家看门。”袁荭说着,已经起了身,临走时还不忘叮嘱顾远道,“到时候人来了,别摆着一张冷脸,知道吗?”
“我是那样的人吗?”
顾远叹了口气。
“你得热情点。”
毕竟是娘家人,袁荭上心的很。
顾远白眼一翻,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你要我怎么热情,太君,您来了?太君,您坐。太君,我给您倒茶。太君,您慢走……”
袁荭气的伸手就要打人。
不过巴掌还是没落下,被老顾拽着气呼呼的上了车,赶去车站。
等老两口走后,顾远掏出手机,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叶文君发来的,是下午五点左右发来的,他那时正在开车去老家的路上,还没有来得及回信。
走到门店外,刚刚按下通话键,电话那头刚‘嘟’的响了一声,就传来轻声的回应:
“喂?”
顾远点燃一支香烟,解释道:“下午有点事,没看见短信。睡了吗?”
“没有,在等你。”叶文君的声音很轻微,也有些慵懒,同时也有些开心,“那边的事情忙完了吗?”
显然。
她笃定顾远看见信息之后,一定会回信。如果没有看见,肯定是在忙。所以她没有打电话催促,而是默默的等着。
顾远当然也是这么做的。
如果遇上夺命连环call,哪怕有时间顾远也不愿意去搭理。
“嗯,没什么大事,侄女生病了,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你跑了一天,也有些累了,要不要去睡觉。”
“待会舅妈过来,我还在看门。”
“舅妈?没听你说过呢。”
“嗯,我都和她没见过几面,上次见面还是她和舅舅结婚,都过了五年了……”
夜晚十点的批发市场,人声寂寥,只有路灯倾洒着昏黄的灯光。
倒像是夫妻深夜聊天的氛围。
正说着。
一辆比亚迪停在了门店前,停稳之后,后座门一开,率先下来一个扎着马尾,五大三粗,身高一米五五左右的煤气罐,不,女人。上身穿的极为臃肿,胖成了一个球,下身穿着收脚的牛仔裤,像极了棒棒糖的造型。
‘我可怜的舅舅。’
顾远暗叹了一声。
顾远的舅舅也算是浪子回头的一类,打小上学不认真,只考了个医专。上了两年,忽然觉醒,跑到六洲从高一重新读,在顾远家借住了三年,最终考上了一本。
可惜年纪大了,讲不到媳妇。
最后在找了个湘省人,虽然跨省了,但实际上就是隔壁村,也就是眼前的舅妈。
“不说了,我舅妈来了,我得去招呼人了。”顾远扔下烟头,挂了电话,赶紧迎上去。刚走两步,就见到车上又下来了一个模样几乎相似的煤气罐,后面还跟着两个四五岁的男孩。
“顾远,喊人啊!”
袁荭见到顾远愣了,赶紧吆喝道。
“舅妈,阿姨!”
顾远硬着头皮喊道。
另外一个相似的煤气罐,是舅妈的双胞妹妹,目前借着舅舅的关系,在公司的厂里上班。
“哎,顾远你好,上次见你时,伱还在初三,没想到一眨眼都这么大了。”舅妈也热情的回应着,“来来来,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你看看你喜欢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后车厢,打开后,车厢后面摞着几只整齐的行李箱,她吃力的搬着一只箱子。
“来就来了,哪还要带什么东西!”老顾把车熄火,也赶了过来,说着几句漂亮话,一边顺手帮忙抬着箱子,“顾远都这么大了,这多不合适啊!”
“没啥,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舅妈笑道。
把箱子搬下车,她当场就打开了。
顾远一看,就特么傻眼了。
他还以为舅妈口中的‘不值钱’,只是客套话,原来真的是不值钱,一箱子蔬菜,有腊肉,其中还有一根大腿粗细的白萝卜,她两只手捧起来,对着顾远炫耀道:
“你看,大不大?这是我在小区花坛里种的……”
顾远眼皮狂跳,咽着吐沫道:“小区,给种吗?”
“不给啊,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舅妈笑道。
牛皮。
牛皮!
“这根萝卜,你们可以烧来吃。”舅妈把萝卜搁在一旁,然后又抓起一把香菜,“这都是新鲜的,才摘下来没多久……”
“也是花坛?”
“昂!”
顾远眼皮狂跳。
袁荭站在一边,脸上表情和顾远有些一样。
只有老顾仍旧满脸笑嘻嘻的,中年男人都会说些场面话,不时的发出一些感叹:‘这菜种的真不错’、‘看来是用了心种的’、‘没想到弟媳人美还心灵手巧’。
顾远忍不住翻白眼,心说:老顾,你是眼瞎了吗?这话你是怎么说出来,还没恶心到自己?
袁荭都有些受不了,幸亏市场晚上没有多少人,要不然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赶紧摆手催促道:“外面风大,咱们回家吧。你们一路赶车也累了,先洗个澡,早点休息。”
舅妈也没有推辞,把行李箱一合:
“好!”
于是。
一行人进了门店,关了门,上了楼。
听着二楼卫生间哗哗啦啦的水声,顾远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情了,于是就回了卧室,没想到袁荭又来了三楼,把顾远喊去给舅妈铺床。
“和你商量个事……”袁荭道。
“嗯?”
“你舅妈毕竟来者是客,我们得招待着。如果生意不忙,就不需要你招呼,我带她们逛逛街。如果生意忙的话,那就只能你带她们去逛街了。”
上辈子,他和舅妈就没有打过多少交道,说的话都很少。
但想起想起那根和大腿一样粗,从花坛种出来的萝卜,本能的想要拒绝。似乎看出儿子满脸为难,袁荭叹了口气道:
“给妈一个面子,毕竟是我娘家人,忍一忍,她们最多就待两天。”
“好吧。”
顾远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夜晚。
三楼客房,两个孩子嗷嗷叫,时不时还伴随着东西砸地的声音。隔着两扇门,顾远都能够感觉楼板被他们踩得砰砰响。舅妈和她妹妹,也似乎没有半点管孩子的打算,在嘀嘀咕咕的小声聊着些什么,时不时还发出‘哼哧哼哧’的笑声。
顾远翻了个身,随手甩了一个隔音结界,罩住了三楼的客房。
一想着明天袁荭要带舅妈和舅妈妹妹逛街,顾远忍不住叹了口气:
“明天有得她头疼了。”
结果顾远没想到,头疼的居然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