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藏身珠的庇护,马仙洪与张楚岚便紧贴到了墙角,通过半空中侦查飞虫,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另一边。
吕氏祠堂,庭院之中。
突然有一阵阴风刮了进来,吹进右侧的廊道,顺着木质地板,一直来到了某间小屋之外。
小屋之中,正有一老者端坐在紫檀木桌前,看着桌上的经义,仔细钻研,只是不知何时瞳孔微缩,察觉到了屋外的异常。
他表面不动声色,体内炁息却经开始凝聚,垂在桌子下方的手心处,浮现一道炁团,在内心冷笑,心想哪来的肖小之辈,竟用如此拙劣的伎俩,潜入他吕家祠堂之中,莫不是找死不成?
但屋外突然响起的幽幽话语声,却立即让他脸色大变。
“二大爷,急什么,我是吕良呐。”
那透露着稚嫩的声音,那熟悉的语气,在传入老者的耳中时,却让其瞳孔在这一刻猛的缩紧,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颤抖了起来。
砰的一声闷响。
那老者猛地站起了身,手掌一挥,隔着距离就撕烂了那书屋的木窗,露出了门外,缓缓从那阴风之中显露出身形的高大卫衣男子。
“你你你……你是吕良?你是那个孽障!”
他瞪大了苍老眼神,死死盯着那身材高大,面容却没有半分改变的男孩,下意识的怒斥出声,没想到对方竟敢堂而皇之的回到吕家村,来到吕家祠堂!
夜色之中,吕良脸色不变,手中揉捏着那一颗蓝幽幽的藏身珠,轻声道:“二大爷,连您都不肯相信我吗?连您也觉得是我杀了妹妹?”
缓过神来的吕韶,平息着那沉重的呼吸,一手指着吕良,咬牙切齿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狡辩吗?你个孽障,你可知吕欢之死,对我吕家二房这一支意味着多么大的损失?你拿几条命也赔不起啊!”
吕良目光一颤,嘴角浮现一抹苦笑:“二大爷,难道在你们眼里,我们不过是可以随意摆放的砝码吗?就因为我吕良练不好明魂术,连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都不配拥有吗?”
吕韶冷笑道:“你个孽障,我不和你多说,你这些话到时候留着跟家主说去吧!”
“我要将你拔骨抽筋,放到欢儿的墓前,下九泉去给她赔罪!”
说着,他身上气息愈发汹涌,开始运转吕家绝学如意劲,脚下踏着身法,如一只老猿猴向着窗口钻去,要将吕良拿下。
他如此作想,可就在看清吕良眼神的那一刻,整个人如遭雷击,呆愣在了原地,体内的炁息尽在此刻失去了控制,或者说,对整个人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你,你个孽畜,想干什么!”
吕韶喉咙滚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吕良手上,那不知何时浮现出的,一蓝一红两道炁团,感受到其中散发着一股,让他有些熟悉的气机。
“二大爷,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也不能束手就擒啊。”
“你们从小就希望我练好明魂术,但我天赋却永远比不过吕欢,所以你们总是更喜欢她,这些我都知道,但我怎么会为了这个,去杀了吕欢,去杀了我的亲妹妹呢?”
“我不能束手就擒,我还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要找到杀害妹妹的真凶……”
吕良一边说着,缓缓抬起了手掌,让那一团蓝光化作一条条丝线,连接到了身前吕韶的身上,让后者双眼翻白,立即失去了意识。
紧接着,那老者的身子一颤,其魂灵便从天灵盖飞出,化作一道半透明的形体,又被楼捏成了一团白色光芒。
吕良一边查看着老者的过往记忆,以便让其失去对今晚的一切印象。
“你们总让我练好明魂术,如今我练好了,把双全手练出来了,但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他喃喃自语着,在确定吕韶记忆之中,并没有他想要的信息之后,随之心念一动,撤去了双全手,然后这扑通一声,直挺挺栽倒在了地上,两眼翻白,口中还不断往外流着留着涎液。
吕良转过身,看着四下里安安静静的祠堂,确定没有其他威胁之后,便在手机上编辑了消息发送。
祠堂之外。
短短两分钟过去。
蜷缩在墙角的马仙洪与张楚岚,在收到了吕良得手的消息之后,随即翻墙而入,很快与之汇合。
“你们吕家历史果然辉煌,这祠堂上的牌牌可真不少。”张楚岚看着正中央那无比气派的高大祠堂口,看着悬挂在各种的状元、进士的牌匾,出口表达了肯定。
吕良一边按着记忆寻找着地道口,随口应付道:
“老祖宗确实有出息,比我强。”
“找到了,就在这里。”
话音落下,已经走到廊道一侧假山边的吕良,挥手示意着,随后弯下身子,探出双手,像是要开启某个机关,但终究没有成功。
紧接着跟上去的俩人,马仙洪蹲下身子,打量着那看似普通的青砖上,隐藏的细小痕迹,呵呵笑道:“不过是简单的机关之术,轻易就能破解。”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根筷子模样的小棍子,注入真炁,让其表面延展出,许多细小如铁丝一般的触手,沿着青砖的缝隙没入其中,缓缓蠕动着。
不多时的功夫,随那青砖底下传来了十分细微的,破碎声音,紧接着,就震颤着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一条黝黑的通道。
那通道仿佛许多年都没有开启过,其中飘出浓郁的霉味,像是腐烂的野草浸泡在下水道中发酵后,散发出的古怪臭味。
“马哥牛逼。”
张楚岚给马仙洪竖了个大拇指,看着迫不及待,已经往下走的吕良,便也紧跟着进入。
马仙洪走在了最后,还不忘将青砖再次关闭,让一切恢复如常。
昏暗洞窟里。
张楚岚甚至没敢用雷法照明,生怕将可能存在的沼气点燃,将他们三人都炸上天。
马仙洪开启了一粒细小的照明法宝,便轻易让整片洞窟变得通明。
待到他们走下了漫长阶梯,终于看清了内里情形后,便都极为一致地目光一愣。
“那是……坟包?”
张楚岚有些懵逼。
在吕家祠堂的地底深处,有巨大的地室。
而在地室之中,还有座孤零零的坟包。
在看见坟包时,闯入地底的三人都有些懵逼。
就连吕良都僵住了身子,揉了揉眼睛,觉得眼前这一幕和他料想中的不同。
“专门挖了一个地洞,还用了机关封门,如果只有一个坟墓……那也绝对不是普通的坟墓。”
吕良喃喃自语,随后步子加快,一直向着那隆起的坟堆走去。
空荡荡的地室之中并不潮湿,相反,还十分干燥。
墓前有一碑,碑上没有一字,碑后的泥土堆十分坚硬,历经多年,早已经如水泥般坚硬。
“这坟墓,究竟是为谁而立?”
吕良弯着身子,伸手轻轻扶摸着那无字碑,言语中充满了疑惑。
“难道这墓主人,和你家的明魂术有什么关系不成?毕竟将坟包埋在地室之中……这事多少有些古怪,尤其这还是个无名墓。”张楚岚提醒道,“要不咱们试着往下刨一刨,看看里面有个什么?”
一边正打量摸索着四周墙壁的马仙洪,在这时沉声开口:“这件地室之中,曾经还布置过其他的东西,有像是铁锤凿出的洞眼。”
他摸索着,那无名坟包右手侧的墙面,发现了那砖石上的两处洞眼,在其中发现了些许细微的铁锈,又比划着距离,比肩膀要宽些许,心中便陡然浮现一个猜测,继续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是一处地牢?”
“地牢?”
张楚岚与吕良异口同声,在同一时间扭头看向了马仙洪,见到了对方脸上凝重的表情。
张楚岚咽了口唾沫道:“马哥,你怎么就觉得这是个地牢呢?”
马仙洪摩挲着下巴,看着被设置在墙壁上的洞眼,又看着那孤零零的无名坟墓,道:“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或者说是某类直觉。”
“你们看,这洞眼距离地面的距离,与我肩膀差不多高,两个洞眼相互间的距离,又比我的肩膀要宽,但宽的也不太多。”
“这洞眼口子处,还有磨损的痕迹,且留有铁锈,在我看来,便是固定铁链铁索一类的东西,经年累月留下的。”
张楚岚在这时插口:“所以你觉得,这地方曾经关押过某个人,或者某些人?”
“啧啧,不愧是钻研机关术的,马村长这观察能力可真是强呐!”
马仙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孤零零的坟包:“你们说这坟墓中,会不会就葬着,曾经被锁在这处地牢中的人?”
吕良猛地转过了身子,看着那坟包土堆,沉声道:“张楚岚,你刚才和我说什么?”
张楚岚略一思索,试探性道:“刨、刨坟?”
“现在就挖!”
吕良率先迈开步子,两手裹挟着真炁,如铁铲一般,毫不留情的开始挖起坟包。
张楚岚与马仙洪对视一眼,坚定着目光,也加入了刨坟的行列中。
……
与此同时。
吕家村,村子中心。
有一栋最为高大气派的建筑,便是历代家主起居之地,因为夜还未深,所以屋内还亮着灯。
吕慈穿着一身白色练功衫,坐在一张紫檀背椅上,用那一只血丝浓重的独眼,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明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盏,逐渐泛凉,且一直到没了温度,都没被拿起过一次。
不知为什么,今夜的他思绪繁杂,总是冷静不下来,更无心睡眠,足足想了许久,才猛的记起,于是更加难以入眠。
“八月二十一,你走的那一天,也是八月二十一,已经五年啦……”
吕慈口中念叨着,那以往在外人面前,总是冷酷坚毅的神色,此刻却显得十分的复杂,如同一个被沉重回忆,纠缠不清的普通老者。
直到许久过去,他才咬着牙站起身来,向着屋外走去,似乎下了某个决定。
“去见见故人吧。”
吕慈柱着手中的拐杖,缓慢走下了楼梯,看着在楼下迎着他而来的佣女,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其不要跟上,便独自推开了木门,走进了月色中。
……
与此同时。
吕家村外。
某处山包。
一颗站在崖壁上,视野开阔的大树上。
正直勾勾张望着吕家村方向的陆瑾,忽然目光一愣,隔着遥远距离,看见了那走出房门的苍老身影。
“这个时间点了,吕慈那老家伙出来转悠什么,莫不是我看花眼了?”
陆瑾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心念一动,又画出两张加强版的瞭望符,将其用在了自己双眼上,瞪着双火眼金睛,再度向吕家村的方向看去。
这一回清晰了许多,已经可以确定就是吕慈,对方不紧不慢的拄着拐杖,行走在宽大道路中,紧接着又转入了小巷,看样子,却是在逐渐靠近,那村子南侧的祖宗祠堂!
“吕慈这老头子,难道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陆瑾目光微眯,仔细观察着对方去往的方向,的确就是张楚岚那群小娃子们,今夜潜入的地方,心中就立即出现了猜测,却也不敢肯定。
……
吕家村。
月上柳梢,四下是一片寂静。
吕慈独自行走在霜白月光之下,那平日里挺直的脊梁,在此刻竟显得佝偻了许多,也不知是承载不住月光,还是承载不住,那如潮水般涨起的记忆。
“家主好!”
有几名说笑着,从巷子口走出的夜巡人员,在看情清吕慈身形时,被吓得僵立在了原地,把身体绷得板正,一个个恭敬问好。
吕慈只是淡淡的看了几人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进。
在他身后,三名吕家小辈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可置信。
若是放在以往,以家主的脾气,发现他们在夜训的时候嬉笑打闹,只怕当场就把家法亮了出来,把他们骂的狗血淋头。
怎么今夜,情况这么不对劲?
“老天爷眷顾啊,咱们赶紧走。”
其中一人小声嘀咕着,拉着身边两名同伴,迅速离开了这不速之地。
一边吕慈,步子不紧不慢,在半刻钟之后,便见到了那坐落在月色之中的祖宗祠堂。
吕慈在门口阶梯之外,呆站了很久,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这才迈开步子,要进入其中。
只是当他即将推开祠堂大门时,一侧的大道上,突然有慌慌张张的家丁,冲了出来。
“老爷,陆家陆老太爷突来拜访,一直囔囔着要见您,拦都拦不住啊,小的赶紧向您汇报来了!”
那陆家的小辈额头上满是汗珠,话语才刚落下,那远方的吕家正门处,便响起了轰动一声闷响,有尘烟伴随着卷上了天空。
吕慈目光一愣,收回了放在祠堂大门上的手掌,转身向着家丁确认道:“当真是陆家老太爷?”
家丁恭敬道:“的确是陆家老太爷——陆瑾无疑。”
闻言,吕慈眉头皱起,眼中流露着疑惑,但还是迈开步子,走下了阶梯。
“这老头子,在这个时候找我干甚。”
吕慈在离去前,最后看了一眼祠堂大门,随后摇了摇头,跟上了家丁的步伐。
……
另一边。
祠堂之中,地室之外。
一条廊道的阴影处,随着一抹阴冷气机消散,便有三道人影显现了出来,正是满脸戒备的张楚岚三人。
马仙洪看着法器眼镜之中,侦察飞虫传回的景象,松了一口气道:“吕慈已经走远了,是被陆老太爷支开了。”
张楚岚道:“真是见了鬼,难不成这个老登,是发现了咱们什么动静不成,不可能呀。”
吕良目光颤动,而后径直迈开步子,向着地下室的路口处走去:“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都要抓紧时间了。”
三人再次回到地室,映入眼帘的坟包,短短片刻的功夫,就已经被挖开了大半,与四周地面接近平齐,却不见棺椁,想来藏在更底部。
吕良一言不发,手中裹挟着炁团,手上动作更快了半分,再有身边两名同伴相助,仅在十数个呼吸之后,就刨进了地底,在察觉到一块,与泥土质感不同的硬物时,这才停了下来。
“不像是棺椁,难道是骨灰盒?”
吕良双手用力,直接将那不大不小的盒状物,给刨了出来。
是个如骨灰盒般大小的紫檀木盒,表面光滑,没有雕刻一点纹路。
“用着这么名贵的木料,造出这么丑的灵盒,真是让人无语了。”张楚岚看着那四四方方的木盒子,忍不住吐槽。
“难道真的是灵盒?打开看看吧。”马仙洪建议道。
吕良点了点头,找到了盒盖的铜扣,咔哒一声将其开启,随后呼吸有些沉重的,将其慢慢打开。
直到盒子里的空间,完整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
便有一张黑白照片,出现在了他们的眼中。
那是个五官英气,面带笑容的年轻女子。
“这是?”
吕良瞪大了眼,那先前在他二大爷脑中获取的记忆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段,有关于这照片中女子的画面!
……
吕家会客厅。
“不知陆兄您今夜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吕慈亲手煮着茶水,向面前的西装老者笑问道。
陆瑾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紧不慢:“咳,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心中有些没解开的疑惑,i始终想不明白。”
“正好这几日路过江浙华金,今夜心血来潮,想着来老吕你府上拜访,若有唐突,还请见谅。”
吕慈熟练地将茶水送入银花素盏中,推到了陆瑾身前,笑着道:“还有陆兄想不明白的问题,不如说给我听听。”
陆瑾笑着道:“不急,先容我喝口茶。”
说着,他便用两手捏着那银色茶盏,打量着杯上雕刻的精致花纹,细细端详了一会,这才将茶盏凑近嘴边,将那滚烫的茶水清轻抿一口,细细品尝着,目光一亮,啧啧称赞起来:“好茶,这是好茶呀,老吕好手艺啊。”
吕慈笑着谦让道:“就我这三两下的煮茶功夫,可不敢称得上是好茶,要我说最好的,还得是这陆兄您前年赠的碧螺春,是这茶叶足够好啊。”
陆瑾道:“原来这茶叶还是我陆家送来的?啧,还是在你这里,泡着才好喝。”
吕慈目光一闪,嘴上依旧还在谦让着,只是心中疑惑更浓,总觉得今夜这陆家老太爷突然登门拜访,透露着些许古怪。
不仅时机古怪,这突然热烈起来的态度也有些古怪,明明着急,却又扯起了茶艺——更是古怪!
但即便如此,吕慈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和陆瑾耗着,想要看看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
另一边。
吕家祖宗祠堂。
随着一股阴风吹拂着离开此处,偏屋中的吕韶,也在不久之后悠悠醒转,清醒之时只觉得头疼欲裂,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偏偏记不起来。
“唉,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他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忘记了啥,原来是在桌上读着书时,因为太困便打了个瞌睡,结果一不小心,滑到了在地上。
与此同时。
吕家村南侧,某处树林角落。
随着那阴冷炁息消散,三人的身影随之展露了出来,也在第一时间联系着,还在地底拖着吕家大阵的王也,让其抓紧撤离。
“我说吕良,你真的能够确定那照片中女子的身份,真的就是三十六义之一的端木瑛?”张楚岚再次确认到。
吕良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黑白照片,目光复杂道:“我家二大爷吕韶的记忆中,曾经有过关于这女子的片段,对方是医门世家济世堂的大小姐,也是一名异人,名为端木瑛,也就是后来悟出八奇技的那一人。”
“而她所拥有的奇技——这是我此刻所拥有的双全手。”
“原来是这样,原来我吕家所谓的明魂术,不过是从他人身上挖掘出的秘密,是偷抢来的,呵呵。”
马仙洪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愤怒,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那无名的坟墓是端木瑛的,想来那被拘禁在吕家地室之中的,也是端木瑛了。”
“我现在更想知道,当年你吕家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那端木瑛的双全手,顺着血脉,传到了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