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方擅长医术,又通晓印度医书,他被夏埙留下来翻译医书,再请王伟派人,在孟加拉建立港口据点,直接和印度进行贸易。
王伟执掌交趾水师,已有半年。
水师成员来源驳杂,有广东沿海渔民,有投降的倭寇,还有安南、暹罗、柬埔寨归降的水军。
共有两万人,战舰千艘,运输船万余。
驻地是金瓯湾。
大明新占的土地,暂时还在用老名字,新名字需要翰林院起,内阁审核,最后由皇帝阅览,才能定下来。
尤其是对海洋的命名,中枢已经吵起来了。
姚夔认为,沿用渤海、黄海、东海、南海的叫法。
而耿九畴却认为,东西南北用完就没有了,而且这些名字难以凸显出大明的威严来,当启用新名字。
朝中官员皆在争论,如何起名,哪个名字更好。
从北京吵到南京。
朱祁钰御批,海洋以大明朝代来命名,比如唐海、金海、元海等等;
近海则以华夏历代先皇的年号来命名;
重要海湾以明代皇帝年号命名,非重要海湾以功臣的名字命名;
重要海峡则以华夏伟人的名字来命名,非重要的则以名臣名将的名字来命名。
却遭到都察院的反对,认为这是冒犯名讳,是大忌。
内阁吵到朝堂,朝堂吵到民间。
天下报纸,都在议论,该怎么命名新领土。
不止海湾,很多城池的名字都要改,山川湖泊、岛屿,都要改。
这些新城,是无迹可寻的,从史书上找古名字,未必属于华夏的,而翻译过来的名字,又难以彰显大明的所有权。
足足吵了两年,最终皇帝下圣旨,组建一个起名所,诚邀天下博士,入起名所,由起名所给新占土地命名,由内阁审批,再由皇帝御批,通过后,再通行天下。
起名所还开办了个起名报,征集天下饱学之士的意见。
反正有折腾一年多了,各地还没有确定的名字。
王伟在金瓯湾建立水师衙门。
又向柬埔寨租借了富国岛和龙岛,得以顺利通行柬埔寨,抵达暹罗,又跟暹罗租借了阁骨岛、阁昌岛,并租借了曼谷,作为陆地上的补给地点。
暹罗王狮子大开口,王伟捏着鼻子同意。
只是借一块地,建立军港停靠,在陆地上得到补给而已,沿途各国还能赚钱,也能跟着贸易,算是好事。
绕行暹罗,通过马六甲海峡。
掌管马六甲的就是马六甲王国,其国是大明的藩属国,对大明极为恭敬。
永乐朝,马六甲的国王亲自携家带口来大明朝贡,
王伟上表给马六甲国王,请求马六甲赠与大明一块地,允许大明船支停靠在此。
马六甲国王将一个荒凉的小岛,赠予大明。
这座岛上居住着淡马锡难民,也就叫淡马锡岛,以后会叫新加坡。
现在这个岛,原住民也就两千来人,但位置极为重要,扼守东西贸易的咽喉要道。
王伟亲自登岸,入朝感谢马六甲国王的慷慨,并赠送马六甲国王一支火绳枪,一船纸张,和一套书籍。
并承诺,这座岛算大明买的,大明愿意给十船瓷器、十船丝绸,以示恩宠。
回程的时候,王伟去三宝山上香。
郑和七下西洋,五次停在马六甲,将大明辉煌的文明传到了马六甲王国。
所以,马六甲王朝将郑和攀登过的一座山,命名为三宝山。
马六甲国王苏丹曼苏尔沙,他去年继位,尚未得到大明册封的他,投桃报李给送给大明一处岛屿。
大明也会十分大方的赏赐他们东西的。
现在叫淡马锡,以后这座小岛,就叫新加坡。
王伟和曼苏尔沙解释,大明非屠戮安南人,而是安南人不服王化,叛逃大明后,摸黑大明而已。
不管马六甲王国信不信,反正王伟信了。
王伟留下人在淡马锡筑城,建立军港。
而王伟前脚刚走,曼苏尔沙就给大皇帝上书,请求大皇帝居中调停暹罗攻打马六甲王国的战争,请暹罗罢兵。
王伟又和下缅勃固王朝达成协议,租借大光,作为明船停靠的地点。
在孟加拉,大明还有一个宣慰司。
底马撒宣慰司。
于永乐三年设置,陈嘉猷抵达的最后一个宣慰司,就是底马撒宣慰司,陈嘉猷一番赏赐后,才进入印度。
王伟最后一个陆地据点,就在底马撒,就是孟加拉。
这条航线,最快能缩短十五天左右。
王伟派人反复试航。
禀报给中枢。
并和印度诸多小国进行贸易,纳入朝贡体系,主要是建立航道。
而从交趾返回大明的航道,经过多番运输贸易,也已经确定了几条航道。
一条是从交趾至钦州、琼州;一条是从金瓯湾至泉州;一条是至上海;一条是至天津。
四条道路,连接内地和交趾。
而交趾又通往印度。
一条通往西方的航道,正在探索的路上。
北京却焦头烂额,皇帝从南京发来的十道圣旨,足见皇帝之怒。
养济院,是皇帝得意之作。
仅景泰十年,皇帝就拿出27万两银子,将孤儿运送入京,再养在京中,吃喝住用行,供其读书等等开支。
奉祀宗庙的时候,皇帝将此作为大功绩,禀报先祖。
结果,养济院暴雷!
各道运输人员,竟和青楼等行业勾结,贩卖长相漂亮的孩童,从中牟利。
看看皇帝圣旨的语气,就知道皇帝之怒。
尤其在爆发汉宗案、妖书案、陈友案之后,爆发了养济院瘦马案,主要涉及皇帝的贴身太监王诚。
都察院的御史,已经写奏疏弹劾王诚,请皇帝收太监于内宫,勿用太监掌兵权,并希望皇帝规范太监用途等等,让天下恢复清平。
这种奏疏,天天都有。
皇帝向来留中不发,置之不理。
但这次王诚亲眷爆出丑闻,在皇帝心头上扎刀子,让皇帝被迫收回权柄。
阁部重臣,云集文华殿。
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本来掌内阁事的于谦,因为陈友案,而遭到贬谪,如今只有代首辅之空名,并无实权。
于谦干脆称病,不再出现此等重要场合。
内阁权柄由姚夔、王复、耿九畴等人瓜分,内阁自建立之初,本有凌驾于六部之上的趋势,于谦被弹劾而地位摇摇欲坠,内阁再次被六部压制。
“此案是江苏御史桂怡禀报的,这桂怡是慈溪人,唯恐天下不乱。”
姚夔贪图首辅之位,本想在这段时间主持内阁,将阁部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结果,养济院瘦马案曝光,就很考验姚夔整顿中枢,并处理此案的水平了。
“哼,这是盐商对中枢的反抗。”
耿九畴冷哼:“区区盐商,靠大明吸血而活,如今陛下要改盐政,恰逢其会,这些蠹虫,竟想炮制瘦马案来抵抗中枢,真是可笑。”
他是局外人,看得非常清楚。
首辅位置是给地方督抚留的,本该入阁的朱英和林聪被留在地方,年富、韩雍等人也留在地方。
天下各地督抚都有了安排,唯独辽宁督抚李贤没有。
而李贤督抚任期已经到了。
三年时间,不长不短,但李贤却给辽宁带来了新的景象,未来只要按着李贤的路子继续做,十年内,辽宁会成为北方巨富省份。
而接手李贤的,则是李贤的老搭档商辂,自然可以延续辽宁大治的。
那么,于谦离开内阁,和文官划江而治,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就解释的通了。
首辅的位置,可不是给姚夔的,而是给李贤留着的。
这是皇帝在给李贤铺路啊。
甚至,下一任首辅也不是姚夔,极有可能在张凤和王竑中间挑选,这是当年皇帝答应过的事情。
姚夔最多居于次辅位置。
而姚夔想当次辅,也得纳投名状,他抱怨盐商,皇帝何尝不是在拿盐商考验阁臣,看看谁想当次辅。
王复眸光一闪:“耿尚书所言甚是,那盐商祸国殃民,戕害孩童,必当严查!”
“本阁以为,当速拟圣旨,着大理寺、东厂联手调查。”
好你个王复!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争权夺利的关键时刻,比狗鼻子都灵。
耿九畴看好王复。
王复太善于抓住机会了。
倒于之后,权柄大增的是他王复。
以前王复在内阁里,属于和岳正一撮人,都是没什么话语权的透明人,可随着张凤、王竑被外派,于谦离开内阁,姚夔飘了之后,王复竟得到最大的权柄。
一声不吭,却笑到最后的人,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案案没有他的身影。
案案他都笑到最后,可以说此人无处不在。
姚夔也反应过来了:“我来拟定中旨,务必严惩。”
他终究落后一步,心中气恼:“本阁看此案尚有蹊跷,朝中何时口风忽然对准太监了呢?”
这是个敏感话题。
朝中清流皆反对太监掌兵,请求皇帝收回宫中爪牙。
而像姚夔等依附皇帝的官员,则被骂成帝党,被口诛笔伐。
但无论文官武将,都不希望太监掌兵权。
反对最激烈的是勋贵。
一旦太监掌兵权,本就蛋糕不多的武将,就更吃不到饭了。
耿九畴瞳孔微缩,姚夔想拉拢勋贵?
他发觉王复不是小白兔之后,开始向于谦靠拢?想借于谦的势,拿下首辅的位置?
因为,驱赶太监之后,自然会有人为于谦鸣不平的,毕竟陈友案发生后,有御史弹劾陈友功劳造假云云。
尤其陈能,恬不知耻的弹劾秦纮,引起都察院的反击。
御史纠察天下,连皇帝都敢骂,凭什么不能质疑陈友的功劳?
陈能这蠢货,点燃了都察院的怒火。
顺带着的,因陈友案而被贬谪的于谦,就显得十分可怜了,所以民间出现同情于谦的苗头。
这是一步妙棋啊。
刚斗倒于谦,就开始拉拢于谦,对抗自己战壕里的战友王复了。
这才是政治斗争,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只有利益。
可是!
耿九畴却摇了摇头,觉得姚夔过于明显了。
盖因,于谦有大功傍身,连皇帝都不敢他,民间盛传他是当代郭子仪,当代岳飞。
这样的人,和皇权天生矛盾,皇帝根本就不信于谦,一点都不信。
皇帝用陈友案,拿掉了于谦的首辅位置。
就是因为他不信于谦,他不在京师,担心于谦被天下人加持,来抗衡皇权。
所以,在南京不停跟于谦斗法,拿掉于谦的权柄。
当然了,也点到为止。
因为,于谦有金身,不破于谦的金身,就伤害不了他的分毫,反而会让自己名声崩溃。
姚夔这蠢货,明知道皇帝在防备于谦,却开始拉拢于谦为己用。
完全忽略了皇帝的存在。
别忘了,这朝堂做主的人是皇帝啊,他不满意谁做首辅,你永远都上不去。
你拉拢于谦,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会便宜王复。
耿九畴看了眼王复,这人运气是真好啊,次辅的位置,估计就是伱了。
王复更坏:“太监掌权,乃权宜之策,而朝中又有妖风而起,姚阁老要查,就查一查吧。”
你要拉拢勋贵,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他和姚夔是一派的,两个人私交甚好,倒于的时候,勠力同心,转眼之间,他就踩了姚夔一脚。
姚夔陷入深思,该不该拉拢于谦?
于谦,是皇帝的大忌。
可现在王复明显有争权的意味,皇帝看好的首辅人选,明显是李贤。
他若不争,就没有机会了。
他年过五十了,外放督抚也没机会了,而现在借着斗倒于谦的余威,他还能争一争。
若再不争,就彻底没机会了!
争!
姚夔发狠。
俞山和俞纲,就瑟瑟发抖了,他们也是阁臣,但这种高端局,他们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诸多重臣,目光闪烁,围坐看戏。
而居家的于谦,两耳不闻窗外事,在家研读兵法,并编纂一本书籍。
“父亲。”
于康恭候在书房外,得到允许后才进来:“父亲,儿子听说姚阁老为您鸣不平呢。”
于谦瞟了于康一眼,这个养子,如今已是彻头彻尾皇帝的人了。
不然,皇帝离京,却让他掌九门提督府的兵权,说明极得皇帝厚爱。
“鸣不平?他斗倒了我,现在又为我鸣不平,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吧?”
于谦停下笔墨:“为父退下首辅之位,朝野之间为父说情的人太多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对为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姚夔这个时候为我鸣不平,估计是想争一争首辅的位置。”
“朝中党争,如何涉及到了我家中?”于康松了口气。
在皇帝离京之前,秘密诏见了于康,叮嘱他,切勿照顾好他于谦的身体。
这番话,越琢磨越有不同的含义。
照顾也好,谋害也好。
于康终究是于谦的养子,只要父亲不造反,他就不会动手。
反正到现在,他没收到皇帝的密旨,显然皇帝没有铲除父亲的意思,而姚夔鼓吹于谦,怕是父亲又要复起了。
“这算什么党争?无非是争权夺利罢了。”
于谦放下笔,站起来背负双手,冷冷道:“姚夔利欲熏心,欲用勋贵来夺得首辅之位,却忽略了陛下的心思。”
“陛下要用李贤做首辅,因为李贤做过督抚,督抚一方时政绩卓然,陛下希望日后的首辅,由督抚出身,只有在地方做出大功绩的人,才能出任首辅。”
于谦看得通透:“所以,为父败得不冤。”
他看向养子。
于康垂下头,不敢和父亲眼眸对视。
皇帝要改制。
鼓励朝中大臣去地方做出实绩出来,这样的大臣才能入主中枢,执掌朝局。
他于谦纵然功高,但没有出任过督抚的经历。
所以不能担任首辅了。
而姚夔非要争,等于在和新政对着干,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估计次辅都没了。
以前于谦在居中,看事情不通透。
现在跳出了朝局,反而看透了。
“父亲可有准备?”于康问。
“什么都不做,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若姚夔来拜访,帮我挡着,就说我病了。”
于谦心中后悔,他耽搁了王伟的仕途,因为他,王伟被贬谪交趾。
当时,若什么都不做,他的首辅位置反而不会丢,起码不会这般狼狈的丢掉。
这是他反思很久,得出的结论。
皇帝在试探他的忠心。
秦纮是皇帝的心腹,却帮他举报陈友,加速陈友案爆发,这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结果,棋差一招,他被皇帝试探个干净。
而皇帝的底线,他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皇帝不会杀他,只会压制他,但绝不会轻易放他出京,执掌兵权了。
看看刚荣封交国公立刻返回朝堂的方瑛。
方瑛回朝,是很着急的,摆明了是为了挟制他。
就是因为他炮制的陈友案,让皇帝不放心,以为他于谦脱离了皇帝的掌控,所以方瑛荣封交国公,回京养病。
罢黜了魏国公和定国公之后,朝中只剩下四个国公,邢国公、黔国公、成国公和交国公。
成国公式微,黔国公远在西南边陲,影响不到国政。
大明真国公只有两个,于谦和方瑛。
从方瑛回京后,于谦就知道,他跳不出京师这个泥潭了。
看看自己,再看看姚夔。
倏地苦笑:“这权力,真的能利欲熏心啊。”
“父亲何出此言?父亲位居首辅,忧国忧民,襄助陛下改革朝局,推行新政,功莫大焉,如何能用利欲熏心来形容呢?”于康不解。
于谦却不打算点破:“吾儿,有朝一日,莫学为父,莫学姚夔。”
他掌权时,对权力过于渴望,恨不得把所有权力抓在手里。
就像是一把沙子,抓得越紧,反而丢得越快。
“待为父这本书编纂完毕,先送去宫中,请陛下第一个阅览,指点错漏。”
于康看着神情有些雀跃的父亲,竟不明白,父亲明明败了,为什么还这么开心呢?
从内阁退下来这几天,父亲一直闷闷不乐,所以于康更多时间在家里照看他。
今日,闻听姚夔之语,心情就好了?
“吾儿,记住为父的话,莫学为父,莫学姚夔。”于谦嘱咐一句后,就开始编纂兵法了。
他要将自己前半生所学,全部编入这本兵法之中。
他忽然感悟出一个道理。
他不是败给了皇帝,而是败给了君臣纲常,败给了天道而已。
中旨,从北京发出。
转眼抵达江苏。
陈舞阳从常州府北上,抵达扬州府三天时间,圣旨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大理寺寺卿周瑄。
周瑄和陈舞阳,先询问桂怡,本以为此案极快就能审理完毕。
结果,当周瑄派人去请桂怡的时候,府衙却传来消息,说桂怡有三天没来当值了,说是病了。
“坏了!”
周瑄立刻去桂怡家中,桂怡此刻却挂在房梁之上,尸体已经散发出腐臭味道了。
桂怡死了!
“都察院御史,刚参奏瘦马之案,就莫名其妙死亡,难道我大明没有王法了吗?”
陈舞阳怒喝,他也暗恼自己,没想过保护桂怡。
“胆大包天!”
周瑄目中厉芒闪烁:“朝廷命官都敢杀害,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本官亲自来验尸!”
周瑄隐隐猜测,因为拖得太久,导致瘦马案的背后人物正在清扫尾巴,然后隐藏起来。
可他们坏就坏在,杀死了桂怡。
桂怡是都察院的御史,御史遍布天下各地,充作朝廷的眼线,纠察天下。
御史被杀,绝对会一查到底。
周瑄却觉得,这个案子非比寻常。
而在安徽。
王诚收到皇帝的密旨,脑袋嗡嗡直响,他就知道那两个外甥孙子要出事,结果给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姐姐杨娘跪在地上,乞求他帮帮两个孩子。
如今的杨娘,一身绫罗绸缎,手上珠光宝翠,家里住着占地极大的园子,出入上百仆从前呼后拥。
若非脸上仍有风吹日晒的痕迹,没有人能认得出,如今这个荣贵老太太种了半辈子地。
而杨娘得势后,对自己的过去十分在意,凡是有人敢提及她的过去,惹她不快,她就想方设法的报复人家。
甚至还将民户贬为军籍,强制充入安徽军中。
安徽军上下走她门路的人,上升速度更快,而不给她送礼的,则会被她穿小鞋。
杨娘在安徽军中,有女帅之称。
“姐姐,可知我的兵权都没了,皇爷震怒,诏令我去南京请罪,我已经自身难保了呀。”
王诚自认为对姐姐仁至义尽,他能给的一切,他都给了。
杨娘却道:“弟弟呀,你是皇上的大伴,关系亲厚,皇上只会骂你罚你,却不会杀你。”
“可那两个孩子,却会被杀头啊!”
“姐姐知道让你为难,可你不一直想过继这两个孩子吗?姐姐今天就同意,将两个孩子过继给你!”
杨娘知道王诚的心思,所以吊着王诚,为的就是荣享富贵。
王诚目光一闪。
他是皇帝最重要的心腹,这些年脏活累活都是他干的,为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只要他肯开口,王三王四就会没事的。
可是,这两个小子值得吗?
他打心眼里瞧不起姐姐一家,甚至有些厌恶,但他这一支不能没有传承啊,过继别人家的孩子,又没有自己的血脉。
若是用心调教,说不定这两个小子还有调教的余地。
他这一支的香火,也有了传承。
杨娘看出王诚心动,立刻道:“他俩本就姓王,还没有大名,就让你这亲爷爷,给起个新名字,就等于重获新生了。”
“让我想想。”
杨娘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就告退出来。
回府的路上,她张扬地告诉别人,她孙儿无事,皇上富有天下,她弟弟王诚居功至伟,裂土封王都不为过,难道还没有两个孩子的容身之处吗?
王诚决定去南京,试探皇帝的口风。
毛胜抵达安徽,兵权交接。
王诚带着两个孙子,去南京城朝见皇帝。
扬州府。
周瑄验尸后,确定桂怡是被人勒死后,挂在房梁上的,而屋中没有打斗的痕迹。
桂怡的手稿,也都不见了。
奇怪的是,桂怡死了29个时辰了,两天零四个时辰。
家中有两个妾室,没有发现桂怡已死,而且这三天时间,并没有大风大雨的天气。
就这样一个朝廷御史,无声无息的就死了,死得十分诡异。
“荀硕,你来勒为师。”
周瑄坐在椅子上,让徒弟荀硕从背后勒他。
荀硕照办,周瑄却勒住绳索,顺势翻滚。
“这样就算勒死人,也会发出激烈的声音,家人一定会听到的。”周瑄演示几遍,得出一样的结果。
绝对不能悄无声息的被勒死,除非家里没人。
然而。
桂怡家眷虽在京中,但在扬州府侍奉的有两个妾室。
案发当晚,妾室并未听到声响。
因为桂怡之前吩咐过,不许人进书房打扰他,只让老仆来送饭。
就是说,桂怡死后,凶手在桂家藏身两天多的时间。
“相悖,相悖啊。”周瑄琢磨不透。
凶手是怎么杀死桂怡的?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凶手为什么要伪造凶案现场,杀人后不走,伪造死人还活着的假象,让发现死亡的人,是他周瑄,而非他人?
“老师,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荀硕分析。
“就算是熟人作案,也不可能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勒死一个活人的。”
但周瑄的验尸结果,确定是先勒死,后上吊的。
可种种迹象表明,根本不可能。
周瑄已经调查两天了,陈舞阳十分着急:“就随便抓人来问即可,再拖下去,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现在也查不到了,桂怡都被杀了,还会留下什么手尾?”
周瑄认真道:“这是在挑战大理寺,挑战中枢权威!此案若不破,按察司颜面无存,大理寺直接关门倒闭了事!吾等抹脖子自尽,也算向陛下尽忠了。”
陈舞阳心烦,懒得跟着查案,找地方自在去了。
周瑄也不管他:“石翎,你怎么看?”
荀硕凝眉道:“案发时,没有打雷下雨,所以排除了天相掩盖声音之法,而凶手又无声无息杀人,杀人后潜藏御史家中三天,可见其心理素质之强。”
“学生以为,非人力所为,乃鬼怪做之。”
周瑄讶然,他这个学生,可不在乎鬼神,他验尸可是要开刀的,都是荀硕主刀。
荀硕嘴角翘起:“老师,这是家贼所为。”
“你怀疑谁?”
“桂御史的妾室周氏。”
荀硕道:“这周氏,是桂怡在江苏纳的,所以此人极有可能是幕后黑手的暗线,迫不得已,动用周氏杀死桂怡。”
“您想呀,桂怡已经将惊雷般的奏章,送到陛下面前了。”
“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窝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的呢?”
“这三天不见人,却没有人怀疑,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荀硕娓娓道来:“能让一个人三天不见人,却又不会引起怀疑的人,只有自己的家人。”
“所以学生猜测,是周氏所为。”
周瑄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周氏假扮贼人,先在吃食里面给桂怡下药,让桂怡失去反抗力,然后勒死他,将他吊在房梁之上,这期间周氏又假扮桂怡,吃掉老仆送来的饭菜,不让人产生怀疑?”
荀硕是这样分析的。
“你这般推理,有几个漏洞。”
“一具尸体有多重?她一个女人,如何提得起来?挂在房梁上?”
“若周氏假扮桂怡,家中仆人为何没发现呢?周氏难道不吃饭不如厕吗?为何无人发现她消失了?”
“还有一点,她为什么要伪造现场后,等待这三天时间呢?”
周瑄挑出很多漏洞。
“也许是与人合谋呢!”荀硕道。
“那为何非要等着我们来发现呢?既然杀了人,清理完现场,立刻离开不就好了?”
周瑄的问题,问倒了荀硕。
“石翎,你有一点分析对了,用药迷倒了桂怡,然后才勒死他的。”
这一点,还是周瑄引申出来的。
荀硕道:“老师,那您觉得那周氏是不是有嫌疑?”
“有!”周瑄肯定。
“那就直接审问她,自然水落石出了。”
周瑄却摇摇头:“为师在想,她为何要杀桂怡呢?”
“自然是瘦马案爆发,幕后主使担心咱们顺藤摸瓜,杀掉桂怡喽。”荀硕道。
“你没想过杀害御史的后果!”
周瑄道:“若我是幕后主使,绝对不会杀掉御史的,这是在挑战中枢,挑战大理寺!”
“只要有脑子的人,就不会做这种蠢事,这是在加速败亡。”
“石翎,你想过没有,也许这案子是两个案子呢?”
“哪有这么巧?”荀硕惊呼。
桂怡上疏的养济院瘦马案,是一个案子。
桂怡被杀,是另一个案子。
“也许,就这么巧!去把周氏请来!”周瑄也是刚琢磨到的。
周氏进来,跪在地上:“民妇有罪,谋杀家主之罪!”
荀硕震惊地看向周瑄。
妾室,只是喘气的货物,她们是要依托男人才能存在的,这周氏为何要谋杀桂怡啊?
“为什么要赶在这个当口,杀害桂怡?”周瑄觉得此事不同寻常。
桂怡之死,更像是一道考题。
给他周瑄的考题。
若周瑄揭不开谜底,就不会有后话了。
“请大老爷做主!”
周氏重重磕头:“民妇本是贤良人家之妻,因家夫开罪桂怡,所以被掳为妾室!”
“事后,害死家夫,并将民妇子女送入养济院,送去了京中濡养!”
说到这里,她泪如雨下。
这等小案子,应该由本地的提刑按察司去审,他堂堂大理寺寺卿,没工夫搭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周瑄知道,其中另有隐情。
他也在打量着这周氏,确实貌美,难免让人心驰神往。
“请大人容禀。”
周氏叩头:“民妇……”
卡文了,案中案想写反转的,结果反转没想明白,改了很久,发现都不对,明天重写
欠两千,还四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