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本地的凤冈茶,大人您细品,能品出乳香味。”费鹤先闻,后喝。
金忠也有样学样。
却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品不出什么特殊味道来。
“这是乳.前茶。”
“要先挑选十六岁以下的美貌玉女,在谷雨前采摘。”
“把摘得的茶叶放在胸前用体温滋润着,让茶叶吸收少女的体香。”
“晒青、晾青、做青、杀青、揉捻等过程,全都由该少女一己之力完成。”
“每次触碰茶叶,都要焚香数日,诵读经文,方可制作。”
“更不许经男人之手,不许沾染任何异味,哪怕品茶的你我,都不能触碰茶叶,会坏了香气。”
“品茶时,方能喝出少女的体香。”
费鹤陶醉地摇头。
金忠一碗下肚,没喝出任何异样,却提出异议:“少女就有体香吗?”
费鹤一愣:“提督大人的意思是?”
“少女也拉屎放屁,和常人无异,何来体香?”
金忠笑道:“所谓的体香,莫不是用的是胭脂水粉泡制的吧?”
费鹤的脸登时沉下来,这是雅!
你个太监懂个什么雅!
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死太监!
太监最擅长察言观色,虽然费鹤仅有一丁点异色,金忠就注意到了,假笑道:“费先生,那摘茶的少女,您见过吗?”
“是否听商人介绍说的是美女呀?”
“您想想,哪个大家闺秀会亲自摘茶呢?”
“就算是些小门小户,家中有规矩的,也不会允许女儿抛头露面,还嫁不嫁人了?”
“而那些奴籍的女儿,倒是能做这粗使活计,但长相嘛,啧啧,实在和美貌难以挂钩。”
“本督倒是听说,很多民间青.楼里,那些伎子的女儿,倒是长得貌美,又放得下身子,说不定您口中的美貌少女,就是她们呢。”
费鹤嘴里的茶汤,顿时不香了。
“还有呀,卖茶的说全程不经男人的手。”
“那卖给您府邸上的茶商,是男是女呢?”
“本督可没听说过,有女子抛头露面经商的。”
“再说了,全凭他们一张嘴,就算真沾了手,他们能承认吗?”
你笑本督不懂雅,本督笑伱智商低。
费鹤看了眼奉若珍宝的茶,多少看着有些膈应。
“啧啧,确实有那么一丝丝香味。”
“本督虽是个太监,但也见多识广,这味道怎么像是牛乳的味道呢?”
“莫不是那些少女,喝完牛乳,排泄出来的牛乳味道吧?”
金忠忍俊不禁。
也许是嗝,也许是……屁?
费鹤有些反胃。
从有商业活动开始,造假就时时刻刻存在,智商税啥年代都有。
“本督也说了,这人都吃五谷杂粮,都会拉屎放屁。”
“少女也没高贵到哪去。”
“本督在宫中伺候着,陛下的皇女那可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人了。”
“呵呵,本督还把过公主出恭呢。”
金忠掩嘴轻笑:“这熥茶叶的少女,赶上拉肚子,这茶叶,啧啧……”
呕!
费鹤想吐。
细思极恐的恶心。
“费先生,都吃五谷杂粮,谁没个屎尿屁?”
“何必如此在意?
金忠笑道:“这制茶工艺如此繁琐,经过多少工人的手,谁能保证那些工人出恭之后,净没净过手呢?”
“就算净过了,就真干净了?”
“本督还听说,有茶商用厕筹搅拌茶叶,这世间的东西呀,哪有十成十干干净净的呢?”
呕!
费鹤忍不住了,涌上来了!
见金忠还要说话,费鹤赶紧摆手:“不、不许说了!不行了!”
吐出来了!
间隙时,费鹤指着桌上的茶碗:“都给我丢出去,砸了!把那个茶商抓起来,呕……”
“啧啧啧,好大的威风呀!”
金忠掩着口鼻。
酸臭味太冲鼻子。
“提督大人见怪!”费鹤说了句话,接着吐。
金忠冷笑两声,用这破茶,羞辱咱家这个土包子?
你也配!
过了好半天,费鹤吐完了。
让人快点打扫,换了个偏厅,接待金忠,奉上十两黄金。
看着黄金,金忠两眼放光:“何意?”
“一点压惊费,学生给提督大人赔礼道歉!”
费鹤给管家使个眼色,立刻又备上十两。
二十两黄金的压惊费,可是不低的。
可见梅林费氏财大气粗。
金忠挥挥手,让人收了。
费鹤登时笑了起来:“时候不早了,学生准备了宴席,请大人赏脸。”
“可还有新花样?”金忠笑眯眯问。
费鹤面露尴尬,知道自己轻狂了:“必然让大人满意。”
“呵呵。”
金忠收敛了笑容:“但本督可有新花样等着费先生呢。”
“啊?”费鹤一愣。
“跪下!”
金忠忽然爆喝。
费鹤吓了一跳,这太监收了金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啪!
金忠一个耳光甩过去:“本督让你跪下,聋了?”
费家管家要帮费鹤挡着打耳光。
金忠瞥向他:“你要干什么?阻碍锦衣卫做事吗?啊?”
费家管家连道:“小人不敢!”
“你不敢?”
金忠伸出手,番子递上刀来。
金忠抽出刀,直接一刀劈向那管家。
那管家下意识躲开。
“你敢躲?”
“要造反了!”
金忠爆喝:“来人!费家造反作乱!”
“把宅子封了!”
“拿本督调令,令吉安卫所出兵!”
“快去!”
“大人,切莫大动干戈,切莫大动干戈!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费鹤懵了。
他以为是金忠嫌钱少。
赶紧让人备上一百两黄金。
“本督让你说话了吗?”金忠冷眼俯视他。
有下人端着黄金进来。
“好多黄金啊!”
金灿灿的金子,谁能不喜欢呢?
金忠嘴角扬起,招手让下人把金子送过来。
是十两重的金饼,一共十个。
金忠拿在手里一个,掂量掂量,啪的一下,打在那管家脑门上。
管家惨叫一声。
鲜血顺流而下。
“躲呀!这回再躲呀!”金忠拿金饼再砸他的脑门。
力道实在太大。
管家倒在地上,脑袋上血流灌注。
啪嚓!
金忠把全是血的金饼丢在地上,指了指费鹤:“过来,舔干净。”
“啊?”费鹤大吃一惊,这是人血啊。
他平时连蚂蚁都不敢踩死,哪里敢喝人血啊!
那不是畜生嘛!
“大人,学生究竟哪里冒犯了您,您就算让学生死,也死个明白吧?”
费鹤让人多取些银子,给锦衣卫番子,每人五十两。
有钱能使鬼推磨。
“本督这土包子,还是第一次拿钱砸死人呢!”
金忠笑容古怪:“本督也是从宫里出来,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可用钱砸死人是什么滋味,真是第一次体会。”
“看看,你们费府,建得金碧辉煌,宅子比亲王府都大!”
“逛这么大的园子,本督真真儿体会到了,当土包子的感觉!”
“这茶这水,本督是连听都没听过呀!”
“还锦衣卫提督太监呢。”
“本督都丢陛下的脸!”
费鹤知道,这是露富了。
立刻让人再备上一百两金子。
只要把锦衣卫打发走了,就好办。
这些金子,他金忠带不出吉安府。
“大人,这些金子是学生的一点心意,学生知错了,求大人网开一面。”
“这宅子您要是喜欢,学生全家搬出去,您在这住着,住多久都成。”
“求大人高抬贵手!”
费鹤能屈能伸。
金忠指了指那个管家:“没砸死啊!”
“学生立刻让人处理掉,必然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案!”费鹤让人把管家处理掉。
虽然是他的心腹,但在生死面前,他果断选择保自己。
“不劳烦你的人了。”金忠给番子使个眼色,让人拿着金饼出去,砸死他。
费鹤明白,金忠担心他藏私,不杀死这管家。
“再去取一百两金子!”
见金忠还不肯松口,费鹤只能又让人去取。
三百两金子了!
这是金子,不是银子!
“你哪来这么多金子呢?”金忠问。
“大人,这是家中积蓄,您也知道,费家家族庞大,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金忠颔首:“看得出来,费家主颇为通情达理,这样吧,给本督一千两金子,此事到此结束。”
“什么?”
费鹤瞪圆眼睛:“大人,一千两?金子?”
“你费家盘踞吉安府,已有千年,区区一千两金子,对你费家来说,还是钱吗?”
金忠笑道:“本督也不为难你,若是不愿意,等着吉安卫所的兵卒来了,怕是还要破费一番啊,每个兵卒都得给打点啊。”
狗太监,就知道敲诈勒索!
费鹤阴鸷地挑了金忠一眼,今天来的要不是锦衣卫提督太监,谁都别想走出我费府!
这吉安府,是我费氏的!
不是朝廷的!
“大人,能不能折成银两,学生家里实在没有这么多金子。”
费鹤很明白,若是直接答应金忠,金忠还会继续敲诈。
就变相压价。
“那你怎么不折换成宝钞呢?”
“还方便本督带走呢?”
“而且,你们费府还不用损失一金一银,多美的好事啊!”
啪!
金忠一个耳光甩过去:“本督是给你活命的机会,你不想要吗?”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费鹤惊恐,因为金忠的刀,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去取!去取!”
费鹤只想自己活得舒坦,他不想管费氏百年存亡,跟他没关系,只要自己活得快乐就够了。
啪!
金忠用刀背拍费鹤的脸,直接把脸拍肿了:“你刚才不是说,家中没有吗?”
“大人,家中确实没有,但费家支脉中可能有存着的祖传黄金,只能拿着银子跟他家兑换,我家吃点亏而已。”
金忠一听,就知道这是骗人的鬼话。
心里纳闷,这费家怎么这么富啊?
他家也没有朝中大员,倒是有些官员在地方任职,这也太有钱了。
“大人,能不能让学生死个明白,我费家何处得罪您了?”费鹤捂着剧痛的脸颊。
“真想死个明白?”
金忠挪开刀锋,竖起一根手指头:“那就先说公事。”
“陛下下旨,令天下士绅拆分出一支,移民去湖广,你家做到了吗?”
一听这事。
费鹤苦笑:“大人啊,我费氏对大明是忠心耿耿,陛下有圣旨,我费氏自然奋勇争先,报陛下之皇恩。”
“但我家族势力庞大,让谁迁走,他家都不愿意啊,还跟我这个家主闹呢。”
“这件事学生已经上报给江西督抚马大人了,求马大人强迁一支,学生作为费氏族长,双手赞成。”
这不还是没迁吗?
都是借口。
金忠冷笑:“本督看你这一支就合适,去湖北吧。”
“啊?”
费鹤赶紧摇头:“不行啊大人,学生这一支是费氏家主,您迁走别的支脉,学生必然双手支持,我这一支不行啊。”
“本督就看你顺眼,你去湖北吧。”
费鹤还要辩驳。
但金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费鹤哽咽哭泣:“求大人能不能高抬贵手,换一支走?”
“能啊,一千两金子。”
费鹤被这价格吓到了。
他去哪弄这么多金子呀!
“这只是第一件事。”
金忠道:“费先生,您这庐陵费氏,可不简单呀,本督仔细打听才知道,你家和宁王还有联姻,藏得真够深的呀。”
费鹤张大嘴巴。
刚刚传来消息,宁王造反,已经被斩首了。
和宁王有关联的人,都有罪。
“这……”费鹤想辩驳,但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越说错的越多。
他家还和靖江王联姻了呢。
朝廷迁居诸王亲戚,他家上下贿赂,把他家名字勾掉了。
这要是查出来!
整个费家都没了!
“怎么不解释了?”金忠笑眯眯问。
费鹤立刻磕头:“那是东山费氏之事,求大人秉公执法,和我梅林费氏没有关系!”
“一笔写不出两个费字,费先生狡辩的水平不高呀。”
金忠叹了口气,伸出第三根手指头:“这还不算什么。”
“本督来此,还有第三件事。”
“你家是宁王姻亲,为何没有入京呢?”
“为什么在府册里,也找不到你家的名字呢?”
“你来告诉本督原因!”
完了!
查到了!
费鹤身体一软,趴在地上。
当初那事,还是他出面办的,还吞了东山费氏一万两银子呢。
“大人……”费鹤绞尽脑汁想狡辩。
“先别急,一会算总账。”
金忠笑着竖起第四根手指:“你家可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
“你家和陈循还有联姻呢?”
轰!
费鹤脑袋直接炸开了!
这才是灭顶之灾!
陈循那是皇帝钦定的天字号第一大奸臣!
可他家,却和陈循家中,有联姻!
当年,陈循因为埋葬妻子的土地,和乡人争闹,被拿上朝堂。
朝堂上是皇帝维护下来的,而在吉安府,则是他费家帮着平的事。
陈循死后,皇帝没往下追查。
他还以为自己家捡便宜了呢。
却不想,不是不查,是时候未到。
“大人,您想要多少?”
“您开个价,我费鹤就算砸锅卖铁,也给您!”
“求求您开恩吧!”
费鹤最瞧不起太监。
但此刻,却对着金忠磕头。
“这是四件公事,还有私事呢,都没算完呢。”金忠淡淡笑道。
还有?
费鹤哭着说:“大人您就直接开个价吧!”
我心脏不好,别折磨我了。
“财帛动人心啊。”
金忠咂嘛咂嘛嘴儿,却问:“费先生,本督拿了钱,能不能带回京师啊?”
“能!”
费鹤赶紧磕头:“只要大人保我家无虞,以后每年费家都给大人送十万两银子,永远送,提前送,只求大人开恩!”
他一直自称为学生。
因为他也是读书人,并且考取了举人。
江西文风蔚然,明初多少名臣出在江西,哪怕如今,江西籍的官员,仍旧泛滥。
这也是皇帝派锦衣卫坐镇的原因。
挖了文臣的根子。
“区区十万两,就想让本督当你家的后台?本督这么廉价吗?”金忠反问。
“一百万两!不,五百万两!”
费鹤的开价,把金忠吓了一跳。
内帑有多少钱啊?
皇爷玩命似的搜刮,两千万两也就那么多了。
区区吉安费氏,一个民间的土财主,竟然张嘴就是五百万两,他哪来的钱?
就算让费家有十个人在外面当官,玩死里贪,也贪不来这么多钱的。
金忠知道,钓到大鱼了。
“那这笔账,就作价一千万两,本督就帮你家遮掩下来。”金忠慢慢坐在椅子上。
费鹤想说,这钱太多了。
“大人,能不能分期支付?”费鹤想用五年,支付一千万两银子。
“你家有现银二百万两?”金忠心里卷起万丈波澜。
这江西是来对了。
太富了!
江西也不是粮食大省,也不是矿产大省,也不是食盐大省,还不靠海,哪来的钱呢?
“大人,我家确实没有,但那大园子,却值二百万两的,我家只能把这宅子卖掉,把钱给大人。”
费鹤哭泣道。
金忠知道,这家伙在藏私。
他家里绝对有这么多银子。
哪来这么多钱呢?
金忠把费鹤扶起来,按在椅子上:“照这么说,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费鹤想一拳打死他。
哪有一家人,拼命勒索我家这么多金银的?
“费兄,用这个眼神看着本督干嘛?心有不满?”金忠坏笑着问他。
“不不不!”
费鹤下意识要跪下:“大人,您是我家救命恩人啊!是活菩萨啊!”
他含泪哭着说。
这是真哭。
“费兄可抬举本督了,本督哪里敢和菩萨相提并论呢?”金忠对这吹捧十分受用。
费鹤说了一箩筐肉麻的吹捧话,嘴皮子都磨破了。
心里在流泪。
被人勒索,还得供着人家,滋味难受啊。
“费兄,本督是菩萨,心里感激本督就好了。”
“把本督供起来,就太过了。”
“本督十分好奇,咱家有什么发财的路子?”
“能不能带着本督一起干呢?”
就这一句话,费鹤的脸色一僵,吹捧的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既然都是一家人了。”
“费兄就别藏私了。”
金忠笑道。
费鹤气得哆嗦:咋的,我家赚钱的生意也要抢走?
“提督大人,学生也不敢隐瞒您,我家确实是做纸生意的,就靠着纸张,方有如今的家业。”
金忠反唇相讥:“做纸能做出几千万两的家资?”
费鹤还要绕圈子。
“本督是从宫里出来的。”
“本以为见过大世面,但和您聊天之后,方知本督才是井底之蛙啊。”
“是不是啊,费先生?”
金忠眼睛看着金饼,慢慢拿起来。
费鹤可不敢说,瞄了眼方位,想着怎么避开金忠砸他。
“说说,都是一家人,有钱一起赚嘛。”金忠笑着说。
费鹤不想说。
这时,费鹤的弟弟费鸾带着金子进来。
费鹤给金忠介绍。
费鸾不读书,在外面经商,还做土匪生意,附近的山头,都听命于他。
一声令下,就有无数山匪下山,把金忠千刀万剐。
“参见提督大人!”费鸾跪下行礼。
他是商人,可不是举人。
现在大明虽然舞弊频繁,却还不是举人能用钱买的,还没烂到那个地步。
“本督和你兄长,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你也不要见外了。”
金忠说着,却没让他起来。
把玩着金饼。
发现这金饼上还有官印,仔细再看,这官印造得有点假呀。
而且,黄金是不允许流通的,并不是官方货币。
大明也没有这个官印。
金忠来了兴趣,谁会仿造官印呢?为什么要仿造官印呢?
这金饼有点意思。
“大人,都是成色十足的金饼。”费鹤以为金忠怀疑黄金纯度呢。
费鸾也不知道是该起来,还是继续跪着。
“这金饼是哪来的?”
“是学生家中祖传的!”费鹤回答。
“你家十八辈祖宗也是大明人?用大明的官印?”
金忠那金饼给他看:“你当本督瞎啊?”
费鹤登时语塞。
啪!
金忠拿着金饼直接拍在费鹤的面门上。
费鹤惨叫一声,鼻血长流。
啪嚓!
金忠嫌脏,丢在地上。
“说实话!”
“真是祖上传下来的,这官印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啊!”费鹤捂着鼻子,疼啊。
金忠却又拿起一枚金饼。
费鹤吓得站起来,捂着鼻子后退几步:“大人,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别用这个,疼啊。”
“你说!”
金忠跟费鸾说。
费鸾赶紧低下头,死太监,老子让你出不了吉安府!
啪!
金忠直接用金饼拍他的脑袋。
费鸾眸中凶光一闪,凶厉地看了金忠一眼。
“你想杀本督?”金忠站起来,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狠狠将金饼砸在他的脑袋上。
“来啊!”
“你动本督一下试试!”
费鸾凶,金忠比他更凶。
啪!啪!啪!
金饼狠狠砸在费鸾的脑袋上,鲜血暴流。
费鸾被砸懵了。
本来还想反抗的,被砸了几下,整个人晕乎乎的了,而且鲜血不停往下流,整张脸上全是血。
啪嚓!
金忠退出几步,狠狠把金饼砸在他的脑袋上。
费鸾被击倒了。
脑壳明显凹陷下去。
人也废了,进气少出气多了。
“大人,这是学生亲弟弟呀!”费鹤满脸惊恐。
“怎么?你也想跟他去作伴?”
金忠冷笑:“再提醒你一遍,费鹤,本督是锦衣卫提督太监,是皇爷贴心人。”
“本督有密奏的权力。”
“别以为你费家是吉安府的土财主,在本地为所欲为。”
“怎么?你能挡住虎豹军?”
“哼!本督一纸调令,就能命令吉安府卫所,平了你费家!”
金忠又拿起一个金饼,直接砸向费鹤。
费鹤不敢躲,被砸到了胸口,痛得咳嗽。
“别说是你弟弟,本督就算把你满门杀了,你敢说个不字?”
“你算个屁啊!”
金忠慢慢坐下,又拿起一块金饼:“说,金饼是哪来的?”
虎豹军驻扎在龙虎山上。
正在整饬江西卫所,建立江西军。
这就是金忠最大的底气。
看看谁敢反?
费鹤吓得跪在地上:“学生知罪……”
“别废话,说正事。”金忠用金饼瞄他。
“能不能让人救治学生的弟弟。”费鹤哭泣道。
“看你说得快不快了。”
“若慢了,他的死就是你造成的。”
“是你!”
“把你自己亲弟弟拖死的!”
金忠冷喝:“说!”
费鹤也想雄起啊。
但江西可不是广西,他家也不是土司。
他家里的家丁几百人,土匪也就几千人,真打仗的话土匪全都逃之夭夭。
用脑袋打虎豹军啊?
就算杨信是猪,打过了,难道整个费家十几万人不要了?
他清楚,太监就是索财。
破财免灾便是。
“在莲花山下有一个金矿,这些金子都是从那里得来的。”
费鹤说了。
刚开始金子挖出来,流通到市面上,买家不认。
他家就想个辙,烙印上大明官印,金子反而加价卖出去,那些蠢货以为是国库流出来的呢,花高价买回家藏起来。
“莲花山?是栗传寨?那是土司的地界啊!”
金忠对江西地图了如指掌。
“是,是。”
怪不得呢。
原来江西有金矿啊。
金忠森然的眼神看向他。
费鹤跪在地上:“大人,这金矿学生家里愿意全部交给大人,所有出产的黄金,都交给大人,学生家里一分不要。”
那费家可太富了。
一个金矿都看不上。
“你家究竟有几个金矿啊?”金忠小声问。
费鹤登时变了颜色:“就一个,就一个。”
“小声告诉本督,本督不传出去,几个?”金忠又拿起金饼。
都说太监喂不饱!
费鹤真的领教过了。
他磕头:“大人,真的只有一个啊,若大人不信,可派人去搜整个吉安府,只有这么一个金矿啊。”
“本督不信。”
啪!
金饼狠狠砸在费鹤的脑壳上。
费鹤被砸晕了。
“吉安卫所到了吗?”金忠厉喝。
“回提督,已经到了!”
金忠来江西,只带着一个心腹,叫霍亮。
“围起来!”
霍亮却道:“提督,这费氏势力十分庞大。”
“吉安卫所究竟是听命于大明,还是听命于费氏,都未可知。”
“标下猜测,大人调动吉安卫所,恐怕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若大动干戈,对咱们不利。”
霍亮是有脑子的。
“你有什么办法?”金忠问。
霍亮拱手道:“提督,咱们既然是来索财的,自然收了钱财便走,不要大动干戈。”
金忠看着他。
霍亮面色坦然。
“就依你,你带着本督令信,去龙虎山,调杨信来。”金忠脸上露出恶笑。
锦衣卫在江西的第一把火,就要烧起来了!
文官的根子,在江西!
而在甘肃。
寇深正在议事。
甘肃左都督范瑾、总兵王玺、镇守太监覃礼,全都在。
“督抚大人,这些俘虏,全都贬为军户!”
王玺搓着手,满脸兴奋,这回不缺人了。
“瞧你这点出息。”范瑾冷笑。
“你好,你昨天晚上都没睡觉,不就想着把人留在甘肃都司这边嘛!”王玺反唇相讥。
“本来就是嘛,像平凉、巩昌都不缺人嘛,就咱们这边都司缺人。”
寇深摆摆手:“都别吵了,人口暂时不往内地迁了,哪怕是临洮,也比这边富裕。”
“就安置在甘肃镇里。”
“甘肃镇恐怕也要撤镇为府了。”
王玺笑道:“那是好事呀,改为凉州府就好了,人也不缺了,只要能开垦出足够的耕地来,就能吃饱饭了。”
范瑾脸色一紧。
西北为什么荒凉?
就是吃不饱肚子嘛。
曾经最富饶的关中之地,不也成了黄土高原了?
“中枢既然划分新省,就不会短了吃穿的。”
寇深道:“当务之急,是兰州卫北推,重修外长城。”
“陛下定兰州为治所,就必须要守住外长城,才能守住兰州。”
“其次,是重建西宁卫。”
“再和朵甘借地,南推疆域。”
“快要入冬了,今年肯定不能再打仗了。”
“本督抚以为,入冬之前,要做好两件事。”
“其一,和朵思都司去谈,朵思擅自撤都司,改为宣慰司,令朝堂极为不满。”
“如今我大明在漠北节节胜利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朵思,甘肃要派使者去朵思,和朵思交涉。”
“其二,根据俘虏供述,秃巴思部洗劫了吐鲁番。”
“本督抚已经请奏圣上,万望陛下允准甘肃出兵吐鲁番。”
众人一愣。
谁也没想到,寇深还想打仗。
吐鲁番是富饶,但中间夹着朵甘都司和哈密,出兵容易,占领难。
“督抚大人,咱家愿意走朵思一趟,会一会这朵思的寨官!”
“问问他们,为何撤都司,改为宣慰司?”
“是要造反吗?”
一直不说话的覃礼忽然说道。
覃礼也想立功。
不想在这荒凉的甘肃吃沙子了。
“好,就请覃公公劳动一趟。”寇深笑道。
覃礼回礼。
“督抚大人,您想出兵吐鲁番?那哈密王会答应吗?”陶瑾讶异问。
因为大明和吐鲁番中间还隔着哈密呢。
旋即,陶瑾就明白了:“大人是想假道灭虢?”
借哈密的道,把哈密给吞了?
寇深笑道:“哈密疲弱,吐鲁番强势,以前哈密仗着瓦剌的势,现在瓦剌往西走,哈密就成了一颗糖果,我们想吃掉就吃掉。”
“可秃巴思部并没有吃掉哈密。”
陶瑾这就外行了。
哈密王那可是也先的外孙!
借拓跋元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哈密啊!
大明就不一样了。
“可惜了,今年快要入冬了,怕是这仗打不成了!”王玺苦笑。
“无妨,就算不打,咱们也要开关收拢土、哈人口入关。”
“督抚大人,若是收进来一些探子,可就要泄密了呢。”范瑾道。
“凭借朵思、吐鲁番、哈密那些散兵游勇,能是咱们的对手?”
寇深反问:“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实力,反而能震慑他们!”
“甘肃贫瘠,要多多收拢人口进入甘肃,才是正事。”
寇深上书中枢。
而在河套。
和甘肃的喜气洋洋不一样,范广垂头丧气的。
俘虏都被勒索走了。
宁夏正在筹建,原杰快要忙疯了。
他不理解,中枢为何让寇深做两省督抚?
按理说,他原杰应该是宁夏督抚啊。
好在寇深把宁夏交给原杰来管,他几乎不插手。
他收到消息,山西移民,正在往宁夏来。
还有京畿移民。
多是被开革出来的宗室,全都姓朱。
这些可都是宝贝啊。
他们起码有知识有文化。
西北文脉衰微,虽然皇帝数次强迁,但仍是沧海一粟。
原杰不断上书朝堂。
西北什么都缺。
缺人才、缺物料、缺人、甚至水都缺,没有不缺的。
求中枢多多调拨。
而在中枢。
朱祁钰住在永和宫里。
“爱妃,你是说,这腹中的孩儿是男孩?”朱祁钰喉咙发干。
谈允贤是医者,她最清楚脉象。
如今怀孕三个多月,虽然无法百分百确定,但几乎可以肯定,是个男孩。
“陛下,如今臣妾有三成把握。”
“等五个月时,臣妾就有六成把握。”
“七个月,臣妾就有十成把握。”
谈允贤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展颜笑道:“如今臣妾怀胎三个月,从脉象、吃食习惯来判定,应该是男孩。”
“好,哪怕有三成把握,那也是好的!”
朱祁钰猛地扫视伺候的宫人:“任何人不许传出去,若传出去丝毫,小心你们九族!”
“奴婢等遵命!”永和宫伺候的宫人全都跪在地上。
“都出去!”
等宫人全部退出去,朱祁钰才道:“爱妃,以后这等事,不能当着宫人的面说,人多口杂,对孩儿不利。”
“陛下,臣妾知错!”谈允贤也明白过来了。
她受孕后,从未见过唐贵妃。
因为皇帝不许她见。
四个受孕的嫔妃,彼此不允许见面。
所以,谈允贤也不知道唐贵妃腹中胎儿是男是女。
“不要行礼,快起来。”
朱祁钰把她扶起来:“等你诞下龙嗣,朕就封你做皇贵妃。”
越过贵妃,直接做皇贵妃。
谈允贤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满。
若她先诞下长子,为什么不能做皇后?
“这后宫并不平静,暂时……朕不打算设皇后之位。”
朱祁钰在防着嫔妃。
她们为了让自己儿子登基,万一让孩子早产呢?
就算这个孩子死了。
只要某个人成为了皇后,她的儿子就是嫡子,第二个儿子就能顺利登基了。
后宫里,什么事都会发生的。
千万别把女人想得多善良,男人有多坏,女人就有多坏,都是人,不分男女。
“陛下……”谈允贤不明所以。
朱祁钰拉住她的手:“爱妃,你该知道,皇太后的心,不在朕身上,朕要提防着冷箭。”
“两宫太后关系不睦,彼此勾心斗角。”
“还有个常德在中间裹乱。”
“还有那些公子哥、贵女们,这宫里实在太乱了。”
“所以呀,朕暂不设皇后,是为了你们好,等皇太后薨逝,后宫彻底整饬完毕,朕自然要设皇后的。”
谈允贤的脸色稍微好看些。
皇后的儿子,才是嫡子,才是太子。
“云燕就是皇贵妃,你也是皇贵妃,位分不比她差,朕对你们都是一样的。”朱祁钰在笑。
但是,依着皇帝的性子。
怕是要把诞下男婴的妃子,都封做皇贵妃的。
那皇贵妃就不值钱了!
物以稀为贵,都是一样的,值什么钱?
“好了,睡吧。”
因为有了身孕,不能同睡一榻。
朱祁钰倒是睡得香甜。
谈允贤却辗转反侧,睡不着。
谁不想坐上那个位子呢?
看看诸王,再看看皇帝,天壤之别啊。
梦里,她梦到了自己的儿子,被唐云燕的儿子杀掉了……
她从梦中惊醒,捂住小腹,脸色发白。
“怎么了?”朱祁钰也醒了。
“陛下,无事。”
朱祁钰却来到她的塌上:“怎么坐起来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宣太医来看看?”
“臣妾做了噩梦,不碍事的,您朝务繁忙,还是多睡一会吧。”谈允贤不敢将梦中事告诉皇帝。
“嗯,朕揽着你睡一会。”
朱祁钰作息时间严格。
暖玉在怀,睡得更香。
但他发现,谈允贤一直没睡,起床时问:“可是想娘家人了?朕让你母亲、姊妹入宫,伴着你一日。”
“陛下不必……”谈允贤眼睛发红。
朱祁钰明白,谈允贤还在惦记着皇后之位呢。
若让先诞下子嗣者,当皇后。
怕是这四个孩子,都得夭折。
他千盼万盼的大好局面,还会葬送。
他决不允许!
“让你母亲入宫,多多安慰安慰你,孕期不稳定是正常的,朕把你父亲也诏回京,让你随时能见到。”
“陛下……”
朱祁钰摆摆手,走出寝殿:“就这么定了。”
谈允贤看着他的身影。
竟忍不住想哭。
他骗了我!
在他心里,只有江山社稷!
没有其他!
他答应过我的,谁生下第一个儿子,谁就是皇后,这个孩子就是太子!
可他食言了!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在给自己画饼!
让她生儿子。
生出来后,又变了!
他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在意我的感受吗?
和她一样哭泣的。
有唐贵妃、庄妃和敬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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