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见鬼了还是咋地?”
突然看到自家儿子一惊一乍地窜进屋里,家里有客人,村长脸色变得不是很高兴,当即就训斥起来:“那么大个人了,屁大点事儿都办不好……”
“阿玛……粮仓里……有熊瞎子……”
村长家儿子慌乱得说话都打结巴,屋里的油灯一闪一闪的,也难以掩盖他满脸的惊悸。
“熊瞎子?说什么胡话,我前几天都还看过,粮仓周围都还好好的,那熊瞎子咋进去的,我会一点都看不出?你是不是看错了,别觉得一个黑影就是熊瞎子,自己吓自己?”
村长明显不相信这话,可看着他儿子的神情又不像是说假话,所以又认真地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就在粮仓里,房顶后面破了个洞钻进去的。”
一听这话,张韶峰等人立马变得兴奋起来,却被吕律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是别人粮仓里的猎物,又是在别人村子里,不管怎么说,肯定也是让他们先上,怎么能自己想着上手,这不是跟人争抢猎物吗?
而且,这也不是出头的时候。
能在这种深山里守着大山过日子的人,又岂会简单。
就连在秀山屯、洄龙屯那种地方,几乎人人都跟野物打过交道,狩猎的法子也是各有各的招。
半大的淘气小子一般只是下夹子打野鸡,用细铁丝做的套去套跳猫子,这个一般不用走多远,不会麻达山,也没啥危险,几个小家伙搭伴上山,总会有些收获,乐呵呵地背着几只野鸡跳猫子回来。
梁康波的儿子梁启明这种,都敢抬着老洋炮去打棚鸡。
年轻人可不满足这种小儿科的把戏,他们的目标是更大一些的野兽,经常用八号粗铁丝做套子套狍子,用油丝绳做套子套野猪。
他们经常是几天才去遛一次,有时套着一只狍子,两个人就能抬回来,若是真的套住只大野猪,那就是件倍儿有面的事情。
在秀山屯,像刘宝他们这些民兵是主流。
再高一个层次的,那就能称为真正的猎人了,多是些年岁高一点、经验多一些,见识更广的人,狩猎玩的是枪、狗。
狩猎的对象主要就是熊、狼、犴、鹿、野猪、狍子等大宗的野物。
而猎手之上的,那就是炮手了,猎手中的佼佼者。
住在大兴安岭这等深山里的,又岂会简单。
村长是个精壮的汉子,起身下炕,招呼一声,他儿子立刻帮他取来一身行头。
小棉袄外套一件狍皮坎肩儿,坎肩是用鞣制的狍子皮缝制的,暖和、柔软,而且轻便。
坎肩外扎上一条皮腰带,腰带上别着半圈砂枪的炮子,还挂着一把刀鞘。
一身装扮,一看就不简单。
随后,他从墙上取下一把单筒子,从腰带上取下一发子弹装填到枪里就准备往外走。
看着这只猎枪,吕律微微皱了下眉头,都不知道是这村长真有大本事儿还是只有这种武器。
他拿着的,就是一把单筒猎枪,也就是常说的单击子。
和吕律当初得到的那把手动退弹壳的单筒猎是一个型号,只是没那个精细、漂亮,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用上独豆的话,威力不弱,用来打大型野兽,要是一枪打不中要害,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儿。
梁康波看了,也忍不住问了一声:“用这种枪打熊,会不会悬了点?”
村长咧嘴笑笑:“比起你们的半自动,我这老伙计是不够看,可在我手里也用了十来年了,家里大小开销,伙食改善可全亏了它,山猪、跳猫,飞禽走兽这些个野味,全家和周围的邻居也吃了不少。
前些日子,他们还撺掇我换一支双管猎枪,我也想过,一个是上山打猎碰到个大兽安全,可以连开两枪,不给野兽喘息的机会;另外,空溜子的几率也少,特别是打野鸡、大雁、飞龙这些飞禽的时候,一枪不中,还可以补上一枪。
在这些方面,我这单击子无论如何也比不了,更没法跟你们的半自动比。可是用了这么多年了,就是顺手。
再说了,只是只熊瞎子而已,不用抢,我也有法子解决它。”
他说着,拔出腰间的刀,很灵巧的在手中转了一圈。
那是一把打磨得很锋利的鄂伦春猎刀。
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吕律也是满脸惊异。
很显然,村长也是个猎人,而且,听上去是个很厉害的猎人。
这是准备打猎熊瞎子?
去年见识了托木伦刀猎三百多斤的野猪……
凭借手中一把鄂伦春猎刀?
熊瞎子的灵活程度和力道,可不是野猪能比的。
他不怀疑有人有刀猎熊瞎子的能耐,可那也是在逼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的冒险法子。
“你说的是刀猎熊瞎子?”
吕律都相当好奇,更别说张韶峰等人了。
“往心脏捅进去,那也就是一拳一刀的事儿!”村长说得很轻松:“一拳打鼻子上,那熊瞎子必然两个爪子不停地忙着挠鼻子,再跟着一刀,朝着胸口的白毛处捅进去……我用这样的法子,杀过三只熊瞎子。”
吕律也打过熊瞎子的鼻子得以逃生,知道熊瞎子的鼻子是个敏感点,可这样的机会,太难捕捉了,而且,就即使成功,刀子也捅了进去,如果有了偏差……
这法子实在太过冒险。
吕律自己是万万不想尝试的,村长能说得如此轻巧,他只希望不是莽撞,而是真有这种精准的拿捏和足够灵巧的身手。
“现在天都已经黑了,晚上打熊瞎子更难,还是别冒这个险,明天天亮再说吧,反正在粮仓里,它也轻易不会走!”
吕律看着他这立马就想去对付熊瞎子的架势,赶忙劝说一句。
打猎,晚上跟白天,完全是两码事儿,危险程度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吕律以前在燕窝岛当知青的时候,也听人说起过这样的事情。
农场里大面积种植苞米、小麦、大豆,那都是有着专门的圆柱形大粮仓,上面加盖一个尖尖帽儿。
粮仓每天都有人值守,吕律也曾干过这差事儿。
大量的粮食堆积在里面,自然发热,守粮仓的时候,钻到里面粮食堆上躺着,那比躺在炕上还舒服,热乎着呢,而且,绝对没有炕上那种干烧的感觉。
也正是因此,守粮仓,在冰天雪地的大荒农场里,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舒坦美差。
粮仓这么好的地方,熊瞎子会钻进去,吕律是一点都不奇怪,而且觉得,这肯定是一只相当聪明的熊瞎子。
这次是遇上了真的蹲仓熊瞎子。
住着暖和,关键是饿了,直接就能吃粮食,还有比这更好的地儿?
“不行啊,那粮仓顶部有窟窿了,万一下雪进去,可是有不少粮食会跟着发霉的,这种时节,晒都没法晒!
再说,刚才可能已经被我家这犊子给惊着了,如果跑出来,伤到人或是牲口,那可不得了!”
不愧是村长,这觉悟不一般。
吕律想了下,也觉得说得有道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我们也去学习学习?”
张韶峰看着吕律,试探性地问道。
吕律还没说话呢,就听村长说道:“能打那么多猎物,我知道你们肯定也是非常厉害的猎手,不过,你们是客,就不劳烦你们动手了,我自己能解决!”
村长说完,提着马灯就朝外边走,进一旁的屋子里翻找着什么。
靠着盏马灯……能看得清楚吗?
吕律则是看向这村长的儿子:“你爸真的刀猎过熊瞎子?”
“真的,而且我爸枪法可好了!”
村长儿子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崇拜:“他可是我们斯木科村最厉害的猎手,就没有他对付不了的野兽。镇上有时候出了啥问题,都还要专门过来请我阿玛!”
“你们家仓房在哪儿?”吕律又问了一句:“在这边能看到吗?”
“仓房是以前生产队的时候留下来的仓房,我们家分到了其中一间,摆放粮食挺好,隔这里有很远,看不到……”
村子儿子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在那边……要走四五分钟!”
隔得还挺远,难怪元宝、白龙它们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之前吕律还以为就在屋子附近来着。
外边传来村长粗犷的声音:“小犊子,是你练胆的时候到了,走,跟我去,给我搭把手,用火把给我照亮!”
“来了!”他儿子跟着跳了出去。
“我这有电筒,要不要用电筒?”
吕律将自己猎囊里的电筒拿了出来,到门口问了一声,并将电筒打开递了过去。
村长看了看吕律的手电筒,摇头道:“电筒家里也有,但不需要,火把的光亮是弱了一些,但是用个火把的话,万一熊瞎子没打中,蹿出来了,有火把也可以直接烧它,会安全些。”
“也是!”
吕律想了想,觉得无话可说。
见两人抱着四五个火把,都是用桦树皮裹着松明子做的火把,看来是备着有现成的,捆扎得很好。
用火柴点燃两个火把,燃烧的时候,油脂炸得噼啪响,黑烟滚滚,随着寒风呼呼作响,照着他们父子俩匆匆地朝着东边过去了。
他们家除了这爷俩,还有个老妈子和村长媳妇儿,招呼吕律他们吃过饭后,就到另外一间屋子去了,隐约听到在隔壁说着听不懂的话,也一直不见过来,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既然主人家拒绝,吕律等人自然不好跟过去。
其实,他们又怎会听不出来,那分明是不想有人掺和进去。熊胆值钱啊,又是在自家仓房里,那当然是自己揽着了。
希望不是迷之自信吧!
感谢书友NilGend、书友20230116015259771,暴走的康哥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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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