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犹豫了一下,看周围仆人都出去了,才悄声道:“羊氏送了我一份厚礼,让我以看病为名,查探一下孔融女儿的脉象。”
陈登一时没反应过来,查脉象做什么?
华佗补充道:“未婚女子,元龙知道的。”
陈登这才明白过来,失声道:“这也太无礼了吧?”
“这不摆明了是怀疑文举公的人品?”
华佗点头道:“所以他们才私下找我,让我万勿泄露风声。”
陈登叹道:“虽然无礼,不过想想,孔融之女被人掳走两次,泰山羊氏有此顾虑,也算合情合理。”
“元化先生怎么想?”
华佗怒道:“我想什么,我想羊氏有大病!”
“是否完璧,脉象能摸得出来?”
“他们不去找稳婆,而来找老夫这个医士,这是当婊子又立牌坊,想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陈登听了,哈哈笑道:“确实如此,先生这是左右为难啊。”
华佗捻着胡须道:“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但是羊氏那边暗示我,不管孔融女儿有没有问题,最好我能编出个理由来,让两边断了。”
陈登听了,失声道:“这不是就是说,羊氏早就打定注意,不想和孔氏联姻了吗?”
他仔细一想,孔融女儿已经落入敌人手里两次,即使真的能保住清白,又能怎样,不还会被人耻笑?
羊氏世家大族,丢不起这人,便想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退婚,不过这手段有些下作啊?。
陈登说道:“先生要如何做?”
华佗愤愤道:“去还是要去的,不过当然实话实说了,要不老夫岂不是昧良心?”
陈登听了,赞道:“先生果然是高风亮节,那他们送的礼先生都退回去了?”
华佗眼睛一瞪:“退什么!”
“那狗日的羊氏想要坑我,老夫就是把礼金丢去喂狗,也不会还给他们!”
陈登哈哈笑了起来。
刘备送走孔融一家,命人妥善安置,这才带着自己妻女的马车回到府中。
他来到马车前面,对里面说道:“夫人受苦了。”
马车车门打开,刘备夫人牵着两个女儿下来,淡淡道:“不受苦,倒是让夫君烦心了。”
刘备听着夫人话里面的怨怼之意,苦笑道:“夫人还是先回屋安歇吧。”
此时屋里走出一个皮肤极白,有如玉脂一般的年轻女子,到了近前,对着刘备夫人福了一礼道:“恭迎夫人逃离囹圄。”
这边是刘备新纳的妾室甘氏,虽然五官也算出众,但也不是毫无瑕疵,然而俗话说一白遮白丑,其最出众处,便是光滑白腻的肌肤,如同一块玉石般,让见过的人都啧啧称奇。
刘备夫人见了,心中微微不喜,同是贫贱出身,凭什么这甘氏和自己差别这么大,农家女子真的能有这种肌肤?
她昂然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可是辛苦夫人了。”
甘氏忙上来扶住刘备夫人臂膀,谦道:“夫人过奖了,能为主人分忧,这都是妾分内之事。”
“然而妾做事粗陋不周,还是出了很多纰漏,如今夫人平安回来,耳提面命内宅之事,妾不胜欣喜呢。”
刘备夫人见甘氏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伸手不打笑脸人,脸色稍霁,也不好说什么。
刘备见了,咳嗽一声,对甘氏道:“我还有事,你好生服侍夫人。”
待刘备走后,刘备夫人一边往里走,一边对甘氏道:“给我仔细说说,迎娶糜氏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甘氏听了,忙悄声道:“还好夫人回来了,不然糜氏已经过门了。”
她一边说着糜家的事情,一边察言观色,见哄得刘备夫人连连点头,不禁心里松了一口气。
对她来说,当然极为盼望刘备夫人回来。
刘备夫人虽然和刘备成婚多年,但出身贫寒,不通文字,且年老色衰,兼之脾气耿直,颇不受刘备喜爱。
而自己虽然是妾室,但过门之后,刘备便让自己代替脾气耿直的刘备夫人,管理内宅事务。
甘氏当然欣喜,有这份差事,她便能慢慢提升地位,加上刘备夫人又不讨喜,迟早自己能寻找翻身的机会。
但糜氏就不一样了。
甘氏当初听到刘备要迎娶糜氏的时候,心里是极其不安的。
糜氏背靠糜家,不管是做正妻还是做妾,进来之后,肯定要压自己一头,而且听说那糜氏年轻貌美,可能就此夺了自己的宠爱。
更为可怕的是,糜氏和刘备夫人不一样,出身士族,知书达礼,对管家之事门清得很,自己以后便不好糊弄了!
要是糜氏有心针对自己,说不定自己此生都无法翻身。
所以在甘氏心里,对于刘备夫人能够回来,自然是不胜欣喜,有个糊糊涂涂的正妻,总比精明强势的要好。
下邳城内外,已经打成了一片,城头城下,遍地都是死尸。
曹昂闻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和臭气,脸色苍白,烦闷欲呕,旁边的夏侯渊见了,出声道:“公子可退入大寨。”
曹昂摇摇头,说道:“阿父让我过来,便是让我适应战阵,此时诸将皆在阵前血战,我岂能后退?”
夏侯渊见曹昂坚持,也不好勉强,他见己方攻势稍缓,有一支军退了下来,便亲自带着兵士补了上去。
退下来的却是曹仁,两人交接时,曹仁出声道:“对面守城很有章法,妙才小心。”
夏侯渊说道:“子孝放心,看我的!”
他纵马带兵刚冲到一射之地,就听城头一声梆子响,一支黑旗伸出墙头,直指他所在的方向。
下一刻城头百十名弓箭手齐齐站起身来,张弓就是一轮箭雨,罩向夏侯渊。
夏侯渊眼见黑压压一片箭支射来,连忙举起双臂遮挡,只听叮叮当当声音不停,至少十几只箭射在他的甲胄上,冲击力震得他头脑发晕。
猛然间他胯下战马往前栽倒,夏侯渊知道这是马中箭了,狼狈的翻身下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他狼狈站起,勃然大怒,对士兵吼道:“跟我上!”
他手下的兵士轰然应允,跟着夏侯渊往城墙脚下冲去。
城头的周瑜浑身披甲,见曹军如此泯不畏死,心下忧闷,两边打了好几天了,皆是伤亡惨重,但谁也不敢露出疲态。
而且曹军这次来了数位大将,周瑜查到有名之人,便有曹仁,夏侯渊,曹纯,于禁,乐进,史涣,韩浩等人。
这些人皆是身先士卒,分头攻打郯城各处城墙,让周瑜防守地极为困难。
眼见夏侯渊带着士兵不要命地冲到城下,开始攀附城墙,周瑜只得亲自带领诸将苦苦抵挡,两边战了大半日,皆是疲倦不已。
此时夏侯渊带兵退下,曹仁又带人补了上来,周瑜暗暗叫苦,对方这是摆明了想要耗死自己!
眼见城头快要失守,周瑜一咬牙,就要调动城中百姓上城头,就听远处轰隆隆马蹄声响。
周瑜远远看去,就见数百骑兵中竖起七八杆大旗,向着曹军中军猛冲而去!
刚退来的夏侯渊显然没有怎么防备,他手下兵士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一下子就被冲散,曹军中军顿时混乱不堪。
周瑜就见当先领头的正是孙策,他带着黄盖韩当等人直接将曹军侧翼冲得七零八落。
这下正在攻城的曹军将领都是慌了,本阵可是有曹昂在!
包括曹仁在内的数名将领纷纷回兵救援,孙策冲了数次,都无功而返,只得瞅个机会,带着部下朝城门而来。
周瑜连忙命人打开城门,曹仁还想带人尾随进城,结果城头箭如雨下,曹仁又瞥见门洞两侧埋伏了人,当下只得打马回阵。
周瑜下了城墙,迎上刚进城的孙策,说道:“伯符来得正好!”
随即笑道:“伯符竟也知道冲击侧翼了,换做从前,伯符必然是正面冲击本阵的。”
孙策悻悻道:“别提了,在广陵跟敌军学的,当时吃了个大亏。”
周瑜见孙策神色,就知道广陵城没打下来,他一眼瞥见孙策身后的桥蕤,心道桥蕤是怎么回来的?
吴夫人呢?
此时天色已晚,两边各自鸣金收兵,周瑜随孙策回到城中,两人只留下桥蕤,让众将各自散去。
等周瑜听孙策说完广陵城的事情后,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连孙策的突袭也能稳稳防住,那凶虎如此难对付的吗?
他开口道:“数次功亏一篑,可见天意如此,伯符不必过分忧心。”
孙策狠狠砸了一下桌子,“可是阿母下落不明,我怎么能放心的下!”
听这两人对话,桥蕤此时也猜出吴夫人十有八九,是失陷在广陵城里了,不由道:“那今后怎么办?”
周瑜沉吟了一下,说道:“如今广陵被凶虎占据,来硬的是不行了。”
“他总不能呆在这里一辈子不走吧?”
“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最稳妥的,是派遣细作,去广陵城中潜伏,打探太夫人消息。”
“只要凶虎带兵离开,广陵城必然防守空虚,到时候找到夫人,趁机将其带出来就是了。”
孙策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公瑾的法子,确实不错,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桥蕤出声道:“若是夫人已经落到对方手里怎么办?”
孙策听了,脸色一变,周瑜见了,忙道:“这倒是可能性不大,不然对方早就要挟伯符了,何必打声打死到现在?”
桥蕤听了,也觉如此,道:“公瑾言之有理。”
周瑜心里却是惴惴不安,因为他知道,这种可能还是有的!
但眼下他也只能如此安慰孙策,因为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守住下邳!
接下来的日子,两方攻伐不休,拼命将人往里填,局面互有胜负,谁也无法抽身。
就在郯城打成一团糟的时候,东面的广陵,相对却是一片安静祥和。
袁熙终于等来了刘备请求一起出兵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