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绣衣使传来消息,石周曷部汗王石周曷阿虎,已经派遣嫡长子石周曷阿邃,率领五万兵马,抵达了江陵。”
“此时应该已经在稍作休整后,沿江布下了重兵,进行固守。”
禀报消息的,并不是如往常一般,是个普普通通的传令兵,而是一个身形矫健,人高马大的将军。
“哦?石周曷部的反应,这么快吗?”
刘恪一眼看去,此人正是归降而来的桂阳郡郡守,魏成宪。
魏成宪的能力还不错,比较全面,作为郡守,足够挑起一郡之地的军政。
就是年纪稍大,没有太多成长空间。
而且对魏成宪的忠心,刘恪其实也有点持怀疑态度。
汉人想要在东胡治下,担当地方要员,要么足够忠心且能力过硬,要么就得和东胡贵族,有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说明白了,就是你得是自家人。
以侯君延的能力,都没能担任一郡郡守,能力远不如侯君延的魏成宪,却可以做到。
可见其必有反常之处。
刘恪约莫能猜到一二。
看魏成宪的特性,就知道,这是个懂得钻营的人。
这么一个喜欢钻营,投机倒把的人,刘恪自然得持怀疑态度。
不过魏成宪着实有功,直接献上了桂阳郡,减少了汉军的粮秣损耗,保全了将士性命。
不然强攻桂阳郡,还挺麻烦的。
这种弃暗投明的行为,也值得作为榜样,大力宣传。
因而刘恪还是觉得,这魏成宪可以用上一用,毕竟也是个难得的人才。
“石周曷阿邃沿岸布防”
“这样的话,接下来怎么渡江,就得再琢磨琢磨了。”
刘恪陷入深思,索性让魏成宪,将其他军中将领,都召入帐中议事。
一般来说,大军过江河,都是搭浮桥。
大几万的兵马,要是单纯用船运,那得运到啥时候呀?
所以一般都是直接搭浮桥。
一架浮桥一天能过万人,多搭几架,十几万人的大军,两三天就过去了。
如果对面有敌军,应付起来也简单,换个地方重新搭就行。
但在所有的江河之中,长江是个例外。
江面太宽了,也没枯水期,所以自古以来,便被称为长江天险。
过长江只能用船运,而且效率很低,还非得走港口。
无视港口随便靠岸,就容易搁浅,就算没搁浅,最后还得将士们淌水过去。
而淌水上岸,如果穿着重甲,那就是在送死。
要是不穿甲,一上岸,那也是送死。
因而,这渡江自古以来,便是个大问题。
就连近代的那支强军,渡起江来,也不容易,在渡湘江时就付出了伤亡过半的惨重代价,还被迫改变了最初的战略计划。
不过说来倒也有意思。
长江天险,向来是南方割据政权用来自守,让北方政权无从下手。
现在的长江天险,却是自南向北,成了北方东胡人,用来抵御汉军北伐的天险。
不一会儿,汉军众将鱼贯而入。
帐中显得有些人才济济。
除了岳少谦、薛嘉、赵宁、狄邯、乐顺、李景绩、马括、雷兰、巴尼汉,这些老面孔之外。
还有一个上身赤果,一身腱子肉的壮汉,以及一个大胡子肌肉猛男。
都是岳少谦在荆南捡垃圾捡来的。
这岳少谦在打仗方面,挑不出任何毛病,但发掘人才的能力,远远不如萧元常。
平时就喜欢提拔那些抽象玩意儿当副将,重点提名马括。
不过确实都有些可取之处。
那上身容易被和谐的壮汉,就是五溪蛮王沙里別。
武力值当真不错,可惜缺少独领一军的能耐,统率差太多,连当先锋都只能带个三五百人。
只能当个勇将、斗将,给那些独当一面的大将们,当当副将,或者索性就是个贴身护卫。
特性倒是没什么问题,短见,就是见识少,五溪蛮子,土鳖一个很正常。
就这些天里,沙里別看到汉军的甲胄、兵刃,已经不知道震惊多少次了。
尤其是那发射后会弹出音律的床弩,更是让沙里別连连称其,惊叹不已。
而另一个大胡子肌肉猛男,名唤敬道荣。
以岳少谦发掘人才的眼光,想找个像雷兰那么平平无奇,却又比较好使的先锋都不容易。
这敬道荣被岳少谦发现时,他还自称乃零陵上将,突出的就是一个自信。
不过稍加约束,勉强用用,还算可以。
而这敬道荣和沙里別,都可以补充岳少谦个人武艺的短板。
除了这些将领之外,军中有名有姓的,还有个主薄吕奉父。
刘恪本来是想召着吕奉父也来一同商议,毕竟这家伙除了108的武力值,智略、理政都有80多,算得上有些头脑。
不过吕奉父不愿意。
皇帝好几次血溅朝堂,群臣也有过当朝互搏。
阅遍史书,朝议时的全武行,那可太多了。
还有那铁拳无敌魏季舒,管你是人是鬼,哐哐哐就是三拳,谁人不知晓其大名?
万一遇着朝堂暴力,一个政见不合,挨一顿胖揍,磕着碰着受了伤,可就吃大亏咯。
吕奉父愿意随军,是新科士子里,第一个入行伍的士子,就是因为害怕在朝堂议事时,意外挨揍。
现在让他在军中参与议事?
没门儿!
当兵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在军营里憋得慌,哪有脾气好的?
又都是将军,手头上都有两把子力气,估摸着平时说服不了谁,都是直接上手互撕。
军营议事,肯定比朝堂议事,更加凶险!!
所以吕奉父很执着,也没什么野心,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小主薄。
清点战损,盘算粮秣,挺自在的。
还能跟那些刚刚从交趾来的监军,给将士们宣讲宣讲,咱们为何而战。
“咳咳——陛下可是在为渡江发愁?”
听着咳嗽声,就知道是薛嘉在说话。
荆南的瓢泼大雨,军中将士淋过雨后,有不少都染了些风寒。
偏偏这个病秧子只是照旧,习惯性一顿猛咳,看着随时要挂了,却愣是还有一口气。
“薛卿有何妙计?”
刘恪望向薛嘉,军中能出奇谋的,也就薛嘉一人了。
岳少谦智略也过了九十,但更偏重于战略,打起仗来四平八稳。
这时候他又有点怀念贾无忌。
贾师,痛哉!
薛嘉理了理思绪,拱手道:
“既然石周曷部已经派人支援荆北三郡,如此一来,占据长江天险,也算是占尽了地利。”
“我军若要全员渡河,只能从孱陵港出发,而孱陵港的正对面,就是江陵港。”
薛嘉忽然顿了顿,见众将都望向了自己,这才继续道:
“兵以诈立。”
“此话怎讲?”
薛嘉面色红润,眼中有光,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熟悉的人看到这一幕,就知道薛嘉心里已经有了计策。
这家伙脑子里一旦有了主意,就开始回光返照,说话也连贯不咳嗽了。
但返照完,他就是不死。
“用兵贵在用谋,纵然我军将士骁勇善战,但东胡人已经沿江重兵布防,这种情况下,强行渡江,是下下之举。”
“只要有可能,就得以计行诈,去制造沿岸防线的薄弱点,从而争取以较小的代价,成功渡过大江。”
岳少谦点头,如果能用更巧妙的办法,渡过长江,自然比强渡更好,于是乎,他便出言问道:
“计从何而来?”
薛嘉笑吟吟道:
“陛下水淹长沙,威震天下,石周曷部之中,已经没多少将领,敢率军与陛下一战。”
“这石周曷阿邃,只怕也是因为石周曷阿虎,实在找不到放心之人,才迫不得已,派遣嫡子率军来到了江陵。”
“也只有这种出身的将领,才绝对不会投降于我军。”
巴尼汉如今已经十九岁,成年了,但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低声道了句:
“也没那么绝对。”
众将不禁会心一笑,有普六茹阿摩珠玉在前,哪有绝对不会投降于大汉的东胡人呢?
薛嘉也是笑了笑,继续道:
“调兵遣将,遣的是忠将,而非能将。”
“如此一来,石周曷阿邃的个人能力,就是这整条防线上的缝隙。”
侯君延之前在石周曷部当官儿,对石周曷阿邃有些了解,便道:
“军师,这石周曷阿邃确实只是中人之姿,算不得什么名将,至多有些勇武,为人少智。”
“而且性格和其父一般,十分暴虐,动辄便是杀人刨心,很是不得人心。”
“若是如此,确实可以利用一番,试一试反间计,看看东胡军中,或是荆北三郡中,是否有不满东胡人统治,又看不惯石周曷阿邃暴虐手段的能人志士。”
狄邯听闻,则是皱了皱眉头,能影响战局的反骨崽没那么好找啦。
“既然石周曷阿邃为人少智,说不准会有一智谋之士随军。”
“那号称一步百计的刘宾,在荆南之战中脱身,说不定,现在就在石周曷阿邃军中。”
狄邯对刘宾的计谋,还是很忌惮的,这次刘宾是碰上了皇帝,要是北伐的主帅是他,或者是岳少谦,只怕都难讨得几分好。
毕竟百年难遇的暴雨,和武圣再生,可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手段。
薛嘉接话道:
“狄将军说的不错,是不是刘宾,暂时还无法确定。”
“但石周曷阿邃为人少智,纵然石周曷阿虎担心下面人的立场,也必然会有派人替他出谋划策。”
“那么我军则可施以虚虚实实之计,来迷惑东胡人。”
“从船只入手,只需这般这般”
“船只?”
刘恪听得,忽的一阵鬼魅涌上心头,提议道:
“我部六万大军要尽数渡过长江,少说也得近千条船,我军船只吃紧,从民间也征调不了太多,既然如此,又要行虚实之计,不如从民间调用些澡盆。”
“澡澡盆???”
众将听得都有些懵逼。
船不太够用,很正常。
大汉只要有船,基本都投入到海贸之中去了。
海上丝绸之路的利益太大了,就踏马跟抢钱一样,这船就是钱袋子,钱多了,得拿钱袋子装啊!
将拿去商用的船只,都调到荆南来,也不现实。
路途太远了,而且现在大汉的收入,不少都是靠和吕宋贸易,供货、补货、卖货,到处都得用船。
少一两条船没事,少上大几百条船,十有八九会出乱子。
可船只不够,所以选择澡盆渡江??
好像也不是不行。
用澡盆确实可以渡江。
就是费时费力不讨好,真乘着澡盆渡江,就算成功上岸了,将士们也已经筋疲力尽,剩不了多少战斗力。
敬道荣想了想,觉得自己已经领会了圣意,目光炯炯有神,扯着大嗓门嚎道:
“陛下妙计啊!”
“不错,既然如此,就用澡盆渡江!!”
“一来能让船只不那么吃紧,二来,还可以诱骗东胡人主动出击,把战场放到江面上。”
“东胡人的水性,不怎么好。”
“也就是军中一些,出身于荆州本地的汉人士卒,才识得一些水性。”
“加上江陵港里头的战船也不多,战斗力平平。”
“我军水师虽然未有出动,但大多都是南人。”
“基本都识得水性,即便所能征集到的渡船,都是普通的民用船只,在江面上的作战能力,也极为不俗。”
“当年陛下带着商船和步卒,就能剿灭横行南海的大海盗,只要东胡人敢在江面上进行拦截战,覆手灭之,不成问题。”
敬道荣无比自信,就像是站在长江上的大舰上一般,仿佛已经将战局尽收眼底,东胡人彻底败亡。
一时间,帐中诸将都有些被这种自信所感染到。
这个大胡子,是真特么勇啊!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敬道荣也没说错的地方啊!
当年皇帝就是带着几千步卒,和从世家大族手里搜刮来的商船,把盘踞南海多年的大海盗给灭了,还顺手平了夷州。
众将又是一阵议论。
皇帝再怎么能打,澡盆渡江多少还是有点离谱了。
这可是长江天险啊!
不过最后还是都认可了这一决策,毕竟是虚虚实实,又不是真要靠着澡盆和东胡人打。
要是真能让东胡人冒险,开船来到江面上,进行拦截作战,将登陆战变成水战,也算是惊喜了。
虽说他们这些人里,没几个懂得水战,但东胡人肯定比他们更加不堪!
定下计策之后,岳少谦忽然接过话,强调道:
“这渡江一战,岳某只有三点要提。”
“其一,灵活机动,其二,耳聪目明,其三,组织有序。”
“灵活机动,就是要保持大军的机动性,渡江不易,即便军师已定下计策,也不能轻敌。”
“一些粮秣辎重,不必要的东西,能省则省,务必要轻便,保证我军能够进退自如。”
“耳目聪明,则是必须消息灵敏,若有风吹草动,必须要第一时间做出应对,时刻关注东胡人的动向。”
“这最后的组织有序,应当不用岳某多言。”
“说得好!有军师和岳少保在,东胡宵小之辈,纵然再派出十倍兵马把守沿岸,我军也能轻易破之!”
魏成宪握紧了拳头,大力吹捧着两人。
这一文一武,就是军中仅在皇帝之下的第二、第三人,威望很高,能力很强,吹捧两下拉拉关系,不吃亏。
从最开始,魏成宪就一直在积极表现着自己。
像是那种汇报军情的事情,都是下头的传令兵来执行,魏成宪却亲自来报,也就是为了在皇帝面前不断露脸,表现一番罢了。
一边的雷兰见此,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魏成宪做的这么明显,即便是他,也已经察觉出了其用意。
不就是来抢先锋的嘛?
不过这也让雷兰,有了些危机感。
之前大汉军中缺兵少将,以他的能力,不仅稳稳当当的当着先锋,偶尔还有自领一军的机会。
但现在军中人才济济,而且以前一直跟他一同担任先锋的巴尼汉,又展现了十足的进步,还有个南越土著的身份,在军中有大量族人,已经给了他很大压力。
又来了个魏成宪。
那沙里別和敬道荣,看模样,似乎也武力不俗。
雷兰偷偷摸摸看了眼侯君延。
他喜欢行险,觉得侯君延也和他差不多,喜欢用奇谋。
但人家却是能独领一军的大将。
如果能请教一二,学上两手,就好了。
刘恪注意到雷兰的小表情,约莫也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
拿下长沙郡之后,孟徽和岳麓书院,着实给他带来了不少惊喜。
首先就是公羊儒基本够用了,虽然还没有个领头羊,但也能开始辩辩经,宣扬思想,开始投桃报李、以牙还牙。
对稳固统治、坚定北伐信念,以及号召天下的汉人百姓反抗东胡人,都是有用的。
“拿下川蜀之后,考虑开设讲武堂吧,就以岳麓书院为基础,文的要学,武的也要学。”
刘恪没过多犹豫,反正他是岳麓书院的院长,说一不二。
至于上任院长孟徽?
被他砍了。
你帮过石周曷聪,还是著名隐士,影响太恶劣了,不砍伱砍谁。
不过刘恪没动孟氏,反而直接让孟氏挑了个族中英才,担任长沙郡守,顺便还给了他们大汉商会的份额。
孟氏自然甘之如饴,孟徽是谁?真不熟。
不仅捧着朝廷,还带头批判了一番孟徽。
你就算拼着九族都不要了,也不能和东胡人沆瀣一气啊!
偷生小人,简直孟氏之耻,汉家之辱,皇帝杀得好!
雷兰还在想着学习进步的可能性,那边魏成宪直接开始请命了:
“陛下,既然都已经定下了,不如由末将来担任先锋。”
“末将可先行一步,率军前往渡口,再往沿海收集渡船,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三五百条渡船应当不是问题。”
“咱们攻打荆南的速度很快,不仅是民间,一些东胡人遗留下的大小船只,也都没来得及撤走,加上咱们大汉乃是天命之所向,要想获得渡船,应当不难。”
刘恪点头,以魏成宪的能力,用作先锋,算是大材小用了。
不过作为降将,魏成宪想积极表现立功,倒也没问题。
而且虽然已经定下计策,有这样那样的渡江方式。
但总的来说,还是得按着常规的强渡方案,去做准备。
必须得全员登陆,如果只有大几千上万人,别说什么虚虚实实了,管你是虚是实,兵马不够,面对在长江沿岸,严防死守的东胡重兵,也只有被赶回水里喂鱼的份儿。
按照绣衣使与哨骑两方一同探出来的消息,算上石周曷阿邃支援而来的五万兵马,整个荆北起码有八万可战之兵。
这可不是小数目。
刘恪想了想,先锋至关重要,还是得给值得信赖的人员,便道:
“这一仗,朕另有安排。”
“不过魏卿新近归降,立功心切,朕也能理解。”
“按照之前军师之计,朕可与你三千兵马,以吕奉父为主薄,自领一军,自罗港而出,横渡长江。”
“若能成功渡江,也算是大功一件。”
魏成宪虽然没捞着先锋,但也比较满意。
兵马虽少,但能够自领一军就不错了。
只要自己好好把握,不,自己肯定能把握住。
东胡人有几斤几两他很清楚,确实很能打,但也确实打不过汉军。
有汉帝领军在孱陵港和江陵港之间,牵制东胡人,他在侧面偷偷摸摸渡江,应该不难。
这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到手的功劳么?
立了功,再操作一番,他以后的地位,肯定比在东胡时,要更高。
“多谢陛下!”
魏成宪匆匆拱手言谢,立刻便带着亲兵,下去准备了。
一边的雷兰有点欣慰,魏成宪那么积极,还是没捞着先锋之职!
看来还得是自己!
很可惜,雷兰失算了。
“赵宁。”
“末将在。”
“朕令你为先锋,渡江后,当为首功。”
“是。”
赵宁拱手领命,言简意赅。
他不是个很会表露情绪的人,他的内心,远远没有言行那么简单。
当年他父亲,老顺平侯,在朝中世家重臣各种使绊子之下,不仅满门皆亡于战场,还让渡江之战,功亏一篑。
汉室再无重归长安的可能。
甚至临死前,都在大喊着渡江。
作为顺平侯一脉的独苗,孤儿赵宁是有这个执念的,继父兄之志,成父兄未竟之业。
当年在大汉仅剩一城,随时要亡国的时候,赵宁毅然决然,前来投奔,就是存着一丝丝心愿。
而赵宁投汉之后,皇帝就借着乱七八糟的理由,在朝堂上,将刻意构陷老顺平侯的世家重臣,拿棋盘给砸死了。
那时候,赵宁就已经深深记下。
这辈子,兴许真的有机会,带着汉军渡江,以慰父兄在天之灵的那一日。
兴许是三十年,五十年,但只要等,说不定真有机会。
只是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四年。
仅仅四年,就从一城之地,打回到了长江边。
这时候先锋一职,对赵宁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帐中众将都是一阵错愕。
赵宁居然在大帐里,还和他们在一起议事?!!
卧槽,居然见着没失踪的赵宁了??!
这可比长沙郡中百年难遇的暴雨,还要百年难遇啊!
时间一晃,便来到了四月。
汉军足足在长沙郡,休整了四个月的时间。
毕竟赈济洪灾中的灾民,确实耗费时间精力。
不过这也再度拉近了,汉军将士们和大汉百姓的距离。
所有汉军将士都参与到了赈济、救灾之中。
再加上年初陈伏甲从交趾送来,已经调教好的第一批写作监军读作政委的宣传委员,汉军将士的精气神,已经来到了巅峰。
中途还有些小意外,竟然有义士在汝南郡举义兵,号称“归义军”,带领农人百姓,反抗起东胡人的统治。
甚至打退了东胡人的第一波平叛,支棱了起来!
而且这归义军的首领,竟然还是刘恪的老熟人。
“张议平?”
“当年我放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会回到交趾郡中,然后感受人情冷暖心灰意冷,这样,我大汉就又能够收获一员大将。”
“没想到人直接失踪了。”
“现在倒是出来了,不仅出来了,还带来了这么个大惊喜!”
“义军啊义军”
“只怕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过起义了啊!”
刘恪颇为感慨,当年的一步闲棋,没想到竟是在阴差阳错之下,在另一个赛道中,发挥了极大作用。
人心思汉,各地起义,大量义军在东胡后方多点开花,是刘恪早在火烧普六茹部水师时,就计划好的。
只是一直没人开出第一枪,等到今年,才终于开始有了火苗。
“既然起兵的是张议平,就不用太担心了。”
“张议平能文能武,统率足有95,而且谋定而后动,这时候起兵,必然有把握。”
“别说是打退第一波东胡人,一路打过来,和汉军汇合,也不是没可能。”
刘恪派了个绣衣使,看能不能和张议平接触到,两边一起搞点事儿。
如果能成,北伐的进度,必然又能再度加快。
不过这不是重心,毕竟现在汉军连长江都还没过,距离中原的汝南郡,太过遥远了。
当下的目标,还是渡江。
四月中旬的时候,已经可以着手准备渡江了。
汉军将士们,喊着号子,将一艘艘征集到的渡船,集中到一起。
在孱陵港附近的江面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船只,大到用来运输物资的板船,小到渔民打渔的渔船。
当然,那一个个澡盆,才是最引人注目的。
刘恪一直都在关注船只调集的情况,必须尽可能多的征集船只,然后将所有的兵马运过江去,而后船只折返,再运送后续支援、补给。
他大致测算过,按照长江的宽度,即便是在渡江条件良好的情况下,船只渡过长江,往返一趟也需要大半个时辰的时间。
而对岸东胡人的布置,并不太清晰。
不过既然东胡人也准备了四个月,那么一应的器械武器,肯定是充足的。
至少比起他在渡江抵达长沙郡时,更加占优势。
赵宁的先锋兵马,约莫要在对岸,在东胡人的重兵把守之下,先坚持大半个时辰以上,才有可能等来后续大部队的增援,压力极大。
而且这次刘恪不能上岸,将自己当万人敌使。
这次他还有个澡盆渡江的计划,虚虚实实嘛,大风大浪的海上不太可能,但在这江面上,澡盆未必不能当楼船巨舰使。
无数的汉军将士充当纤夫,将船只拉到岸边,统一排列起来。
聚集在孱陵港的船只,越来越多,足足有七八百艘各式船只。
不过因为薛嘉之计,真正能用的,完全用来运输汉军将士们的船只,并没有那么多。
所以才需要赵宁带着先锋兵马,先独自支撑一阵子。
刘恪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船只,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并没有超过一千艘,但是这已经是他们能征集到的所有船只了。
毕竟仅仅是一个荆南的船,能有这么多,已经算是军民一心,民众极度配合了。
第一次担任先锋的赵宁,显得格外活跃,见着船只齐并,随时可以登船渡江,便对着先锋兵马,大喝一声道:
“动作都快一些,陛下有令,近日就会渡江,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他在说道“渡江”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都不由得颤了颤。
“是!”
将士们大吼着回应,近日就会渡江,他们也很清楚。
毕竟这些天的伙食,都好上了不少。
每天能吃上一顿肉食。
监军做的思想工作能跟上,将士们的基本待遇,也得跟上。
刘恪从来没打算苛待过将士,就算将士们再怎么能吃苦,也一样。
将士们为了国家上战场,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和东胡人拼死血战,那么国家富裕了,给他们更好的待遇,是应当的。
反正是是吕宋的钱。
再过了两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陛下到!陛下到!陛下到!”
刘恪再度来到孱陵港,除了魏成宪与吕奉父,从罗港而出的部分兵马外,其他将领,纷纷前来迎接。
众将以岳少谦为首,率先拱手道:
“末将参见陛下!”
一应将领,也是随后一起放声大吼:
“末将参见陛下!”
刘恪小小满足了一下虚荣心,不过这排场还不够。
这才哪儿到哪儿?
距离长安都还远着,更何况整个天下呢?!
刘恪深吸了一口气,身躯微微一震,用一种极其低沉的声音说道:
“诸位,今天朕没什么要多说的,你们都清楚,要怎么对付胡狗。”
他的目光凌厉,一字一顿:
“朕只希望,你们在战场上,能打出大汉雄风,让那些东胡人知道,什么叫做汉人不可辱!”
刘恪的声音渐渐高涨,充满激情和斗志,的天命,即使是这些言简意赅的话语,也能让每个人都振奋起来。
而后他望向了赵宁,渡江是赵宁的主场,他不用说太多,只是再次一声令下。
“打了胜仗,人人有赏!”
“来人,把东西抬上来!”
而后亲兵们,便立刻抬上来几个木箱子。
打开箱子,里头不是金子银子,而是一枚又一枚的勋章。
刘恪一眼便看到,数万将士们眼中,那无法抑制的渴求。
不是金银,却远胜金银。
他笑眯眯的说道:
“勋章勋章,有勋才能拿,把仗打好,才有的拿。”
说着,他自己给自己挂上了一枚。
“朕是会打仗的,朕调集船只也是有功的,所以朕先拿一枚。”
“至于剩下的,打了胜仗之后,再行颁发,这是荣誉,至于封赏,那是另外的。”
有没拿过勋章的将士还有些不解,不给犒赏金银,先给勋章啊?
一个老卒见此,将胸口的一枚勋章擦了擦,捏着勋章边缘,对着那不明所以的将士道:
“不懂?摸摸看,这个,三级战斗勋章!”
“三级战斗勋章?”
那将士下意识摸了摸,立时便感觉到,心里有股压制不住的战意,格外鼓舞人心。
“我也要弄一枚。”
三军将士们,不约而同的想着,人人都对新的勋章,贪图已久。
这回得是什么勋章?
渡江勋章?荆州勋章?
“陛下万岁!”
“大汉万年!!”
三军将士们的声音充满了豪情壮志,呼喊声响彻云霄,如同雷鸣般威猛而震撼。
气势如虹,战意已经达到了巅峰,旌旗飘扬,战鼓咚咚,随时可以投入到战斗之中。
刘恪大手一挥,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道:
“好!士气如虹,果然是我汉家儿郎!”
将士们高举着手中的兵器,目光炽热的盯着刘恪,鼻孔里喘着粗气。
作为先锋的赵宁,直接将亮银枪插在了地上,铿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大喝一声,下令道:
“全军登船!”
组织有序是岳少谦提出的准则之一,汉军贯彻落实的很充分。
各支部曲未到江边前,就被告知了一切渡江纪律。
要求队伍开到江边时,必须先止步,绝不许走近渡船。
甚至每条渡船,都特意编有号码,专门规定了其所能载人数及货物数,甚至还标明了坐位次序。
这样,依照着船只能渡多少人,就让多少人到渡口沙滩上,再以此登上,预先指定好的那条船。
而将士们只能排成一路纵队,依次上船,不许几个人同时上船,这就杜绝了争先恐后的现象。
甚至岳少谦还特意在每条船上,都配备了一名船长。
即使是将官,乃至将军,上了船之后,也得服从这位船长的管理。
在如此纪律严明之下,登船根本出不了半点意外,而且极为迅速,毫不拖泥带水。
一众将领,都不由得佩服不已,真不愧是岳少谦,六万大军在这么个不算太大的港口中登船,竟能如此有序。
只这一份能力,就已经是他们比不上的了。
刘恪也是颇为叹服,这是他做不到的,于是乎顺手看了眼,岳少谦的面板。
无可挑剔的能力,无可挑剔的特性。
刘恪都开始琢磨着,等到渡江之后,索性直接兵分两路算了。
一路,由自己亲自带领,转进川蜀大地,攻灭石周曷部。
一路,则由岳少谦带领,攻打新野、宛城,和汝南的归义军汇合,伺机以待。
将士们开始依次登船。
但和良好的秩序不一样,虽说是按着规定好的载人数量承载,但几乎所有的船只,都有不同程度的超载情况。
大船可能稍微还好一些,超那么一两个人,看不出有多少影响。
可是很多小船的船身,已经到了吃水线以下。
坐在船上的将士们,只要稍微有些大幅度的动作,船身就摇摇晃晃的,极其不稳定。
甚至还不如那些,被皇帝拿绳子牵着,嵌了个驴头装饰,又挂了个轮子当救生圈,一同渡江的澡盆,来的稳当。
不过也没什么人觉得不对劲。
赈灾、后勤,都已经做的焦头烂额。
能调来船只就不错了,六万大军渡江,虽然因为船只的大小、规格不一致,很难算清楚到底具体要用多少船只,
但想来肯定是不够用,超载了也很正常。
而这一幕,被对岸一直关注着江面情况的东胡斥候,给发现了。
并及时上报给了石周曷阿邃。
“殿下,汉贼登船准备渡江了!”
“据我观察,大小船只约有七百艘,但因为船只大小不一,规格不同,很难估算出兵马数量。”
“不过船只的吃水线很深,显然全都超载,汉军数量不会少。”
“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澡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