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溪见杜宁用极其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脸色微微一变,当即道:“杜君言重了,您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诸国读书人的公愤,天下间的法家读书人如何可以容忍您革新法律的主张?秦某今日只不过是来当看客的。”卫伯诚附和道:“文溪兄言之有理,杜君主张废除刑罚的思想与我们法家思想背道而驰,也有违背人族的铁律和秩序,卫某身为法家读书人,绝对不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杜君走上歧途,还请杜君能够及时的悬崖勒马,否则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岂不是可笑?岂不是可惜?今日卫某受广大读人重托前来与杜君辩论,还请杜君不吝赐教。”话音落下,同行的众多法家读书人都气势高涨。“说得好!卫先生,我们大伙儿都支持你!”“刑罚不可废,否则何以治国!”“唯有以刑止刑,才是法家正道,治国正道!”众多读书人义愤填膺,大义凌然。卫伯诚见状顿时流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有那么多人支持自己,足见民心所向。今日与杜宁的辩论,必然会大获全胜。杜宁看着卫伯诚缓缓道:“敢问卫先生,你可曾亲眼见过冤假错桉?”卫伯诚得意笑容一僵,没有立即回答。“你可曾亲眼见过手无寸铁的百姓差点被打死在公堂之上?”卫伯诚不语,但是目光却很是不悦。杜宁又问:“那可曾见过贪官污吏对着无辜之人滥用私刑?”卫伯诚看着杜宁,缓缓道:“诸国各地官员确实存在良莠不齐的现象,但诸国朝廷的官吏并非都是贪赃枉法,也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会滥用私刑,说白了这与执法者有关,与法律和刑罚并没有任何关系。”众多法家读书人纷纷点头,流露出了仿佛是胜利一般的微笑,还有一些人看向杜宁的表情无比轻蔑和讥嘲。杜宁对这个观点也并不否认,“卫先生说得对,实行法律确实与执法者有关,有仁义的官员不会滥用酷刑,只有个别的酷吏才会喜欢用残酷的刑罚来威慑百姓。”卫伯诚见杜宁并不反驳,心中顿时大喜,继续道:“既然杜君也认同卫某的看法,那为什么还要主张革新法律废除刑罚?要去颠覆人族的秩序?况且,卫某认为法律和酷刑的存在本就是为了维护人族的治安,在我们的法家思想本就推崇‘以刑止刑’,只有让大家畏惧刑罚,才可以让百姓们不去犯罪,久而久之就没有犯罪的事情发生,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以自然而然的去掉刑罚了。”杜宁从容道:“所以犯罪之人大部分都不是百姓,而是世家中人。”众多读书人顿时恼羞成怒起来,也让一些人冷笑连连。“杜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着天下诸国读书人的面,您可千万不要胡言乱语,否则触犯了众怒,对您可不是什么好事。”卫伯诚沉声道。“卫先生,你可曾见过百姓欺负世家中人?”杜宁问道。“不曾。”卫伯诚毫不犹豫的回答,百姓欺负世家中人?怕是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胆。“那么卫先生可曾见过有世家读书人在公堂之上受刑?”“这……”卫伯诚脸色微微一变,仔细思考杜宁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旁边的秦文溪见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头,好像被带入了杜宁的节奏里,急忙说道:“杜君,您询问卫先生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做什么?这似乎与你们辩论的内容偏了吧?”杜宁二话不说的一挥手,才气凝聚之下化为一个巴掌,狠狠抽向了秦文溪。“杜君,您这是干什么?”秦文溪脸色大变,立即调动自己的才气力量抵抗,然而纵然他是大学士,也无法抵抗杜宁近乎大儒的才气力量。“砰!”秦文溪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倒飞,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停下来,整张脸一阵通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被杜宁抽了一个耳光,这对秦文溪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杜宁,你竟敢打我,你好大的胆子!”秦文溪爬起来指着杜宁的鼻子大吼,他实在是无法接受杜宁这样的羞辱。杜宁不客气道:“本君与卫先生辩论,岂能容你插嘴?你算个什么东西?单凭你方才的举动,本君就可以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打你一个嘴巴怎么了?不服气的话你尽管上告圣院,圣院会替你做主。”“你……”秦文溪气得暴跳如雷,没想到杜宁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摆文君的身份,堂而皇之的抽打自己的耳光,这实在是太可恶了,简直恨不得马上就去向圣院告状。然而秦文溪到底是大学士,很快就被理智占上风,就算他去圣院告状又如何?去那里说被杜宁打了耳光不是更丢人么?而且他插嘴杜宁与卫伯诚的说话确实属于违礼,圣院不仅不会惩罚杜宁,反而有很大的可能将秦文溪训斥一顿。秦文溪死死咬着自己的牙齿,心想今日受到的屈辱,他日定要杜宁加倍奉还,否则他就对不起今日所受到的巴掌。卫伯诚脸色阴沉道:“杜君,我们尊敬您是人族文君,可您也不能够如此对待一个大学士,秦先生贸然插嘴固然有错,但您也不能如此打他耳光,这不是在羞辱他的吗?”杜宁说道:“卫先生不要岔开话题,请你回答杜某方才的提问。”“你……”卫伯诚脸色一阵青白交替,杜宁居然避重就轻,实在是太猖狂了。“回杜君的话,卫某也没有见过世家读书人在公堂之上受刑。”卫伯诚无奈开口。杜宁继续道:“百姓不会欺负世家中人,因为通常都是世家中人仗着身份欺压百姓,而世家读书人之所以没有在公堂之上受刑,也是因为世家在法律方面的特权,杜某此话,卫先生是否同意?”“这……这……”卫伯诚的表情有些难看,因为他居然没有办法正面回答杜宁的问题,这可不是杜宁做出来的假设,而是人族诸国的普遍现象,从来都是世家子弟欺负贫民百姓,哪里有见过百姓欺负世家子弟?那不是反了天了?也正是因为世家在法律方面有特权,可以获得很大程度的减刑,甚至是戴罪立功,所以基本上看不到有官员在公堂之上对读书人用刑。杜宁说道:“正是因为刑罚基本不会用在世家读书人身上,所以世家读书人才会无所顾忌,即便是触犯法律,朝廷也会因为念在世家祖上有功而给予很大的宽恕,可是百姓们却不同,一旦百姓触犯法律,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惩罚,更多的则是你们法家推崇的酷刑,以此来看,你们法家的以刑止刑只是针对百姓,并不针对你们世家中人,所以你们这些人才可以挺直腰杆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反对我的主张,你们并不觉得刑罚的可怕,因为你们知道刑罚并不会放在你们身上使用,但凡你们稍微能够为百姓们着想,今天也就不会站在这个地方了。”卫伯诚脸色大变,而在场众多读书人则是勃然大怒起来,杜宁这句话道出了刑罚存在的弊端,也指明了世家读书人胡作非为的最大依仗。即便杜宁说得是事实,他们也不愿意接受杜宁这样的批评。“胡说八道!你这是在污蔑全天下的世家!是在污蔑天下间所有的世家读书人!”“你怎么可以给我们扣下这么大的帽子?我们不服,我们不认!”“云麒君简直就是在血口喷人,竟然把我们世家子弟骂得如此不堪,真是可恶至极!”许多人忍无可忍的大吼起来,更有甚至目眦欲裂,气得七窍生烟,他们从未遭受这样的污蔑啊!卫伯诚脸色难看道:“杜君,话可不能这么说,难道在您的眼里,天底下的所有世家读书人都是如此不堪入耳吗?您这话说出来,简直是要与天底下的世家众人为敌啊!”杜宁笑着道:“若是本君说错了,你们大可不必如此动怒,但是在本君看到许多人都无比愤怒屈辱的样子,说明这些人还是有自知之明,自己就对号入座了,也算是没有白读圣贤之书。”许多读书人气得几乎要吐血,杜宁的逻辑实在是太犀利了,明明把全天下的世家中人骂进去,却怪大家自己对号入座,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简直是太过于可恶了。而杜宁想要透露出来的内容更是言重,那就是在说法家以刑止刑的主张是错的,这也是在场众多法家读书人不能容忍和接受的,那将是在颠覆他们法家的圣道核心与理念。然而此时此刻,卫伯诚已然是处在了被动的局面,不管卫伯诚多么想要否认,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百姓们犯罪会被严惩,而世家读书人则是有很多手段免去刑罚。但是卫伯诚依旧不甘心屈服,而是咬牙说道:“杜君的话从某种角度来看确实也有几分道理,但是卫某依旧不敢苟同,我法家向来推崇以刑止刑的理念,难道杜君敢说我们法家的圣道错了?”许多人怒视杜宁,他们绝对不相信杜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否认法家的圣道观点,那将是无比大逆不道的行为。秦文溪也是面露狡诈之色,心中却是巴不得杜宁当众否认,那样一来就是彻底与法家读书人撕破脸皮,不死不休。“那么以卫先生的意思,既然以刑止刑的观点没错,必然是世家特权出了错误,如果不是因为世家特权的存在,世家子弟也就不会肆意欺压百姓,没有了特权的保护,以刑止刑是否早已成功?”杜宁试探着问道。卫伯诚脸色苍白,杜宁这是给他一个艰难的选择题目,如果他认为世家错了,那么法家就会得罪众多世家,众多世家必然会对法家群起而攻之,卫伯诚无论如何也不敢承担这样的后果。可如果不能选择是世家的错误,就是在默认是法家错了,是法家的圣道理念错了,这种自我否定将会让卫伯诚的文胆动摇,甚至是出现开裂,那么这场辩论就是杜宁胜利了。卫伯诚思考半天,最后咬牙回答道:“法律特权乃是圣院对世家先贤的奖励,世家无错,法家更无错。”“好!”人群中一阵叫好,也有一些人则是暗中松了口气。杜宁又对卫伯诚说道:“请问卫先生,自以刑去刑以后,你们法家主张以刑止刑至今多久了?”卫伯诚仔细思考片刻,随即回答道:“至今大概也有六百多年……”杜宁目光一凝,“整整六百多年,那么诸国去掉刑罚了吗?”众多法家读书人又是大怒,一个个气得脸色通红。卫伯诚只觉得胸口一阵激荡,差点就要一口老血喷出来,杜宁用六百多年的时间来嘲讽法家至今还没有达到以刑止刑的目的,这对所有的法家读书人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在本君看来,你们法家至今还处在‘以刑’阶段,还没有做到‘去刑’,也算是完成了一半的目标,那你们法家可要再努力六百多年,或许六百多年以后,能够把另外一半目标完成。”“放肆!”“大胆!”许多法家人指着杜宁爆喝,一个个都全身颤抖,眼神中迸发无穷的愤怒,真的无法忍受杜宁这样的羞辱啊!这是在侮辱法家!侮辱法家思想!侮辱法家圣道!杜宁弦外之音就是,再给法家六百年的时间,人族也不可能去掉酷刑,依旧还会是像现在这样止步不前,所谓的以刑止刑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卫伯诚双目血红,想要出声反驳,可他愣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法家拿起了刑罚,却舍不得放下刑罚,因为你们已经依赖刑罚,所以就算是再给你们六百年也照样无法舍弃,既然你们法家无法放弃刑罚,那就让本君代天止刑!”杜宁这句话形成一股强烈的文胆力量,向四方扩散。
第四百七十四章 刑罚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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