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大人,在青山老中追查这起事件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证——任职星相舍的星相官山口怜央,她证明了诅咒之事确实存在。”
阿江与言辞凿凿地直视着秀忠,随后手中桧扇轻轻一点扶几,冲下座的青山使了个眼色。
青山当即洪声指示:“传召证人——星相官山口怜央。”
好家伙!不光裁赃嫁祸,甚至还安排了伪证人吗?
——竹千代惊讶的目光从青山一路看向阿江与。
同样身为她的儿子,阿江与有这么恨他吗?为了国松丸居然可以这样陷害和对付他?
坐在下座的竹千代,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两排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块。
随着这个伪证人的出场,他内心对阿江与所残留的最后一丝亲情,也在这一刻正式消亡。
一名可爱俏丽的少女惴惴不安地被武士们带进议事堂,她刚走进议事堂中央,便慌乱不安地全然拜倒在地。
“将军大人、御台大人,惊扰了两位圣安,我实在成分抱歉、羞愧难当。”
“怜央,在调查星相官藤本美惠参与诅咒事件的过程里,你向辑察使提供了重要证剧。今天当着将军大人的面,有劳你将重点再复述一遍。”
青山接过了话题,他既是向怜央进行问询,同时也是在有意引导并向她发出不易察觉的提示。
竹千代和阿福、正胜都察觉了这一点,但现在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端坐在原位,静静地看着阿江与和青山继续导演这场荒谬的戏剧。
“少主在这段时间,是不是经常出入星相舍去找美惠?”
“实际上……并不算经常出入。我印象里少主一共就来了三、四次,但每次抵达后都会闭门和美惠聊上很长一段时间。”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美惠在涉入诅咒事件?”
“少主到星相舍的最后一次,我准备了抹茶想送进去,在美惠紧闭的奉公间前正准备敲门,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呃,他们在谈些什么?”
“我听见少主对美惠说‘能让人在无形间被置于死地的诅咒之术,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这句话让我心头一惊,就慌忙捧着木盘悄悄退了下去。”
“你就没再奉公间门外继续去听他们的对谈了吗?”
“没有,青山老中大人。我是效忠幕府的星相官,偷听少主的谈话是大不敬行为,所以我没敢再听下去。”
“很好,现在你姑且来看看辑察使从美惠奉公间搜出来的邪魅工具,告诉我们这大致有什么用途?”
谈话告一段落后,青山又下令武士将所谓的邪魁工具放在木盘里捧了上来,置于怜央面前。
竹千代的脸色沉了下来。
在动身前往议事堂之前,他就预料到这将会是一场险恶的嫁祸之战,但他没想到人心居然可以丑陋到这种程度。
阿江与和青山为了击垮他,显然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不但安排了伪证人、甚至连伪证物都可以捏造得出来。
但他依然镇定地望向陈列在木盘里的伪证物:里面摆着两块木扎、还有两个尺长的稻草人。
那明显是一男一女的两个稻草人,分别从两胸和心脏的位置,被三根木钉牢牢钉在木札上。
位于上座的秀忠变了脸色,五味杂陈地盯着木盘里摆着的稻草人。
从竹千代团队到阿江与阵营,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神色变化。
青山趁势加强了攻势,再度对怜央进行问询。
“这里面的工具,是在美惠房间里发现的,请你告诉我们这代表了什么。”
“是施咒工具……将对被诅咒之人的印象以咒术注入稻草人,再以木钉敲入其身体,就可以在悄然无形之间夺人性命。”
“这样啊,我知道了,辛苦你了。谢谢你愿意挺身而出,指证这场邪恶的施咒罪行。”
青山和声安抚着看上去紧张不已的怜央,表现得完全符合一名幕府重臣应有的大家风范。
接着他望向居于上座的秀忠,俯身发出了请求。
“将军大人,在西丸发生了这样严重的施咒事件,还请务必进行彻查。今天被咒的是西岛柱赫夫妇,明天咒术的对象就可能换成江户城中的任何人。”
最后一句话,青山加重了语气,以让这起“施咒事件”的后果被渲染得更加严重和难以预计。
竹千代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现在也只能以这样的姿态和心态,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突变的局势,因为当前的情况很明显对他非常不利。
如果说这起阴谋里,阿江与担任的是前锋的话,那么青山这个后卫角色就发挥得非常出色。
两人配合得可说是珠联璧合,果然再度影响了原本已经被竹千代的辩解所触动的秀忠。
他以复杂的眼神看着竹千代,一字字问:“竹千代,你还有什么解释?”
“我能有什么解释?父亲认为我真愚蠢到这个份上吗?”
“对我的坐骑星月下了离魂香的人,把一切证剧都抹杀了。而我如果真的主导了诅咒事件,会蠢到留下这些证剧任人追查吗?这不是直接往剑锋上撞吗?”
“如果我心思足够慎密,能下决心去诅咒别人,自然会将牵涉到的一切证剧全部销毁,就像当初筹划离魂香事件的人一样。”
“倘若我没半点这种手腕和谋略,还傻呼呼地去学人做什么诅咒?根本就等同于自寻死路了。父亲也认为我会笨到这种程度?”
纵然内心气愤难当,竹千代还是竭力稳住心神,不动声色地又将诘难给推了回去,更将问题抛给了秀忠。
他这位年轻英俊的父亲,显然也陷入到了难以定夺的思忖里面。
他目光浮动地望着竹千代,几度欲言又止。
正当两方都在试图对秀忠施加影响的关键时刻,一直按兵不动的阿福突然开了口。
“将军大人,少主今年已经12岁了。这12年的岁月是一段并不算短的时光,少主是个什么样的少年,难道将军大人不是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吗?”
“……”
“还有离魂香事件,我一直在秘密进行追查,为了不打草惊蛇,我甚至连少主和正胜他们都没告诉。”
她这句话引起了阿江与的注意,对方手中桧扇重重击打在扶几上,向她厉声发出训斥。
“注意你的言辞,阿福!你这时候抛出离魂香事件,是想转移将军大人的注意力么?”
“奇怪了,御台大人。你这情感迹象是不是也表露得太明显了一点?”
“什么?!”
“同样身为你的儿子,少主从被施了离魂香的马上跌落、昏迷了三天,这样的大事都能够被你忽略不计。一对目付夫妇在寝室去世却能被你搬到议事堂彻查,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阿福,你这什么居心!区区一个少主乳母,你知道自己正对身为御台所的我说什么吗?”
“御台大人提醒得是。正因为我是少主乳母、受了大御所指令务必要守护好少主,所以为被冤枉的主君执言,是我身为乳母的本分和责任。”
两个女人深深地注视着彼此。
如果一个人的眼神能够杀人,那她们现在应该都被彼此那锋利无比的眼神给杀死过好几回了。
阿江与的气场本身就已经足够强大,但阿福的气势却更裹挟了一股甘愿毁掉一切的绝然,随着两人对视而在激烈交锋的气场居然不相上下!
就在各自对峙时,阿福忽然兀自移开了视线,将目光转向秀忠,嘴角泛起一丝温顺的浅笑。
“将军大人,请允许我传召留守居吉川政司大人作为离魂香的证人谒见。”
“留守居吉川政司?”
【注·留守居:将军离城时,负责江户城警戒。在幕府初期是拥有极大权限的重要职务,从将军没有离开江户之后就变成了闲职,受老中支配。】
这意外杀出的一枪,不但搅乱了阿江与阵营的整个布局,更远远超出了秀忠的预料。
他用眼角余光瞥向竹千代,但见长子也是一脸意外。
似乎阿福的调查确实是在秘密进行,竟然连身为对方主君的竹千代也是一片愕然的反应。
“请将军大人允许留守居吉川政司大人谒见。”
阿福又重复了一遍。
作为统领幕府的二代将军,秀忠认识到他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否则这场议事堂问询,就将彻头彻尾地演变成为一场打压长子竹千代的闹剧了。
“传召吧。”
当留守居政司出现在议事堂时,青山就心知不妙了。
他身为老中,管辖和打理着幕府的相关事务,留守居是位于他权限范围管辖的官员,但对方暗中调查离魂香事件的行为,竟然一点也没向他请示过。
这种逾权行径,很明显地佐证了在当前的幕府,确实还有另一派的力量在试着向竹千代靠拢,可能还不足以形成气候,但这些人确实心向着竹千代。
他平缓着呼吸,静静打量着跪坐在议事堂中央的政司。
他必须承认,阿福确实很厉害、很有手腕和谋略!她到底在什么时候一路追查到现在?他这个老中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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