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身后的女孩抬头望着挡在自己前面的人,心里浮过没有过的感觉。
那个同学虽然再怎么不情愿,可是老师的话不能不听,只好一本一本叠好书放进了颜漫佳的课桌里。
顾至走过课桌边的走道,走到最后面时戴上了眼镜,看了看颜漫佳的课桌,抬头经过另一端课桌边的小走道。
顾老师回到课桌前,颜漫佳便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顾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着字。
他的一笔一划中带有着自信,所写好的每一个字都十分规矩标准。
“顾是顾此失彼的顾。”
“至是自始至终的至。”
黑板上这两行字的起笔醒目,落笔柔和。
颜漫佳抬头看着黑板,他的字与他文质彬彬的样子很融洽。
那一刻,在她眼中他的字是所有在这写过字的老师当中最为认真细致的字。
“这节课是语文,所以我们就上有关于文字的知识。”
顾至说着这句话时提了提眼镜,潜意识看了看角落里的她。
“请问,同学怎么称呼?”
顾至走过课桌边的小道来到了颜漫佳的不到一米的位置,看了一眼颜漫佳,闪过眼神,别眼看向了刚刚推过颜漫佳桌子的女生。
原本还在抖腿玩着笔的女同学看了看周围的同学,之后才站起身。
说道:“我叫陈淳。”
“好,请坐。”
顾老师走上讲台前在每一列的最前面同学的位置上放下了一碟便利贴。
同学们都十分疑惑。
抬手指着自己在黑板上所写的两行字。
“请各位同学用这样的方式书写自己的姓名。”
“可以用是或者不是。”
“可以是成语也可以词语。”
在教室里的一半同学都皱紧了自己的眉头,一半同学开始动笔写了起来。
顾老师察觉到了之后便拿陈淳同学的名字举例子。
“不是成名的成。”
“不是纯正的纯。”
原本坐在位置上还在和旁边男生打闹的陈淳在听到顾老师对自己名字的说法时。
隐隐的觉得不对劲,可是自己却又想不出不对劲的点在哪。
陈淳便用笔尖的那一头戳了戳前桌女生的背。
“哎,知道什么个意思吗?”
陈淳的前桌女生摇了摇头。
陈淳便啧了一声,又狠狠的戳了戳女生的后背。
那位女生衣服上有着很模糊的小印记,能够看见不是很清楚的小点点的痕迹。
那是往日陈淳笔下造成的小血点。
顾至也看见了陈淳的举止行为,他紧紧的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陈淳。”
陈淳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顾老师的口中说出后,她的身体不禁冷颤,她赶紧收回自己的笔。
在听到他喊的是自己的名字,她便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他,又赶紧低头写着字。
“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顾至微笑着对埋头写字的陈淳说出了这句意义看似简单的话。
很多同学在顾至说完这句话后都忍不住嘲笑出了声。
不过陈淳却还沉浸在老师对自己名字夸奖中的喜悦。
顾至也不想明确的去驳斥她,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她在课堂上难堪后,再将气发泄在别人身上。
也正是因为他这些细微却察觉不到的举动得到了那个女孩仅存的信任。
办公室里,顾至一张一张的看着同学们写的便利贴,有对自己名字搞笑的介绍词,也有很婉听的介绍词。
他每看过一张都会放进一个小盒子里,一张又一张。
却在看到这一张的时候愣住。
“是素颜初雪的颜,”
“是天真烂漫的漫,”
“不是家和万事兴的家。”
顾至取下眼镜,眼神停在最后的一行字里,过了片刻,他拿起了笔。
一笔一画的写着。
他放下笔,靠着椅子轻轻的叹着气。
那张纸上第三行的字被一笔划过,最下面写着最美丽的话。
“是眼前佳人的佳。”
……
黄昏色的桌灯下,顾至靠着椅子一动不动了许久,起身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再一次来到了白色房间门口。
站在前端,人脸识别到他脸后门便悄无声息的移动开。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看着那张床上躺着的女孩。
回想着纸上她对自己名字所写的介绍。
素颜白如雪花的小脸,纯真的笑容,小月牙形的眼睛发散着亮光好生烂漫。
而他那双清晰的眼却再也看不到女孩原本的模样。
门合上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女孩的声音,原本落寞的眼神在他眨了眨眼睛后不在了。
“饿了。”
床上的女孩闭着眼,面色雪白无神,嘴唇无色,很是薄弱无力的状态。
顾至轻呼一口气,嘴角轻微动摇,没有明显弧度,门紧紧再一次紧紧的闭合。
海港市
顾询虑在自家里吃着早餐,门铃声打断了他,他慢慢嚼了嚼,放下餐叉,拿起一旁的咖啡抿了一小口,拄着拐杖走到门前,站了几秒,却并没有抬头看那门上的猫眼。
门一开,王戈阎便礼貌的向顾询虑伸出手示意握手问好,顾询虑低着头看着那只手虎口处微微显现的旧伤痕。
他连续眨着眼,手轻微抖着,他想隐藏自己的状态,便一把握住王戈阎的手,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儿子同样身高,却比顾至要硬朗许多的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看着他又高又壮,仰首伸眉很有状态的模样,他的微笑渐渐显现。
“早上好,顾老。”
王戈阎那张冷峻的脸比以往多了一丝丝礼貌性的笑容,语气也很和善。
“你好,里面请。”
顾询虑向家里走了几步,伸着手请王戈阎进门。
王戈阎低了低头,走进门,顾询虑注意到他的手中不再有那格格不入的手杖,那双纤长的腿所迈过的每一步都很有力,顾询虑有些许惊讶,不过他的神情却透露着发现不了的开心。
“你···的腿终于好了。”
王戈阎在听到这句话时,正在观察着这套别具一格修饰的观景房,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之后才回应顾询虑。
“嗯,前不久才好。”
王戈阎走到落地窗前,抬着头望着窗外的山川说着话。
“挺···好。”
顾询虑站在王戈阎有些距离的位置上,看着他的白衣背影,略显沉重的说着这两个字,那双眼睛里有着年华该有的红血丝,却有着不该存在的悔恨且怜惜的神,他的嘴唇也微颤动着。
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见桌上未吃完的早餐,拄着拐杖走向桌子,又赶紧转身对王戈阎说道:“吃牛排吗?”
王戈阎走到顾询虑身旁,摇了摇头,那双原本厌世的眼在看到桌上那张盘子里牛肉瞬间弥漫着惋惜,在看过后的一秒后,他便移过自己的眼睛,眼上处的白眉紧紧皱着,他有些紧张慌乱,咽了咽喉咙。
王戈阎背对着顾询虑,所以顾询虑并没有注意到王戈阎的状态,他走进厨房,端着一个餐盘走出厨房,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端着根本承受不了的重力很说吃力,王戈阎见状,赶紧上前双手接餐盘,放在桌上。
“没事,这有刚刚做的三明治。”
餐桌上一个中年人与一个青年人共用着早餐。
顾询虑看着眼前的男孩,他猜测过王戈阎到来的缘由,可是他却不能主动开口提起,他也并不想打扰此刻让他格外舒心的片刻时光。
“贵公子现在好吗?”
王戈阎小喝一口咖啡,用纸巾轻擦过嘴巴,小抿了一下,看似是很平常的问候,却让顾询虑的心一颤。
顾询虑轻呼一口气,他第一时间并没有直面王戈阎的问题,而是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大口,咽下时,还呛咳了几下,顾询虑缓了缓神。
“阿至,我并没有太管着他。”
“最近也没联系。”
王戈阎抬了抬头,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略微点着头,抬着眉,哦了一声,看似他相信了顾询虑的话,他的眼睛却一直在注视着眼前这位极不简单的中年人。
“他的话我不信。”
车里王戈阎坐在驾驶位上,透过车窗,望着顾询虑的家。
挡风玻璃里他的那双眼十分坚定。
副驾驶上坐着他的助理陈事。
陈事微微点了点头,他明白王戈阎的话,拿出手机联系着人,与陈事联系的是王戈阎手中的人,他们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顾询虑的一举一动,他们非常擅长伪装。
王戈阎将手探向陈事,陈事缓缓的将手机交于王戈阎的手中。
“不许放松片刻。”
“这次不盯紧,罚!”
王戈阎靠着车椅,说着这话,语气极为阴冷,在说到“罚”字前,那双戾气的眼盯向陈事,好似在通过陈事将自己的眼神传入他们的眼中。
陈事瞄了一眼王戈阎的眼睛,听着王戈阎极为威严的话,身体渐渐发冷,直至最后的那字从他嘴中说出,他身体的冷气抖了出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王戈阎没有等过片刻直接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到陈事手里。
陈事看着手机,咽了咽喉咙。
“你能不要再用本该给他们看的眼神看我呀。”
“很……很难受的。”
陈事摸了摸胸前,舒缓着自己的呼吸,说道。
王戈阎嘴角上挑,看了看陈事不堪入眼的状态,嘴角恢复到原本的弧度。
“你是他们的管理人。”
“他们没办好,你也有责任。”
王戈阎很快的说完着这两句话,下一秒便转动着方向盘,用疾快的速度离开了这。
这也是王戈阎自己改造过的跑车当中最为快闪的车,陈事原本就奈何不住这辆车的正常行驶速度。
现在王戈阎反而加快了速度,陈事的双手死死的抓着手握把缩在一堆,快的根本就不敢睁开眼睛。
车窗下滑过,风趁机吹拂着他的一丝一缕的白发。
在一旁正驾驶着自己白玉无瑕的坐骑,一脸的平静,没有丝毫变化。
一如既往的峻冷,高傲抬着自己的头,直视着前方的道路,白眉与眼间那股戾气随着他的眨眼忽隐忽现。
即使再大点风吹进车里,他厌世的双眼也再未低下过。
孤岛
顾至将精心准备好的饭菜双手捧着端进了那个白色房间里。
顾至将餐盘放到颜漫佳的床前,他衣领前挂着的那副眼镜也并未再次使用,他不想再次看清女孩落寞不堪时的样子。
事实上他更不想面对的是那昔日素颜如初雪似白净,笑容犹如向日葵般可爱的女孩,现如今的模样是自己亲手逐渐酿成。
瘫在床上的颜漫佳伸出手掀开被子,可是她整个人极为不适,全身无力,连那被子的一角都快提不住。
才些许日子,她雪白的脸蛋再无光泽,只留有无神的苍白,粉嫩色的小嘴也发白无色,那双最为动人的眼睛,也不再能用水灵灵一词作为形容。
她整个人站在那,就轻飘飘的犹如一片羽毛。
她的状态就足以与老婆婆一概而论,如若她没有一张小巧且柔和的脸,细巧且不腻的五官,没有人能够看出她还是一位正值青春的女生。
即使女孩的一日三餐都不缺,可是被束缚在这暗无天日的空间里,没有自由,她吃的再好,也只是填补肚子,不能填满她心中的委屈与不甘。
而唯一让撑着她活下去的是她心里守护者简空。
只要简空的灵魂一直在她心里,她的心就不能停止跳动。
自始至终最令她溃散的是那个唯一从信任到依赖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