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袁州府分宜县。
铃山。
山上林木繁茂,景色宜人。
同时代的诗人陆铨就做过一首名为的诗。
钤山闻绝胜,万木碧峰高。
寺入千回径,城周百转濠。
闻钟如入定,见市不惊嚣。
极眺生遐思,登临未觉劳。
全诗读下来给人一种意境深远之感。
而就在这半山林木之间,却有一栋小屋傲然孤立。
屋檐下还挂着一块匾额,上书“铃山堂”三个大字。
小屋此刻房门紧闭,内外都没什么动静。
不过这份安静并没能保持多久。
因为有两个人正从山下快速跑了上来,到了小屋外时,更是立马用力拍起门来。
“何人惊扰吾之清闲?”
很快,屋内便传出了一个声音,语气很是不善,显然说话之人非常不爽。
“兄长,是我,严岳,快开门啊。”
门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边拍门边喊道。
没多久,房门就在“吱呀”声中被打了开来。
一个年约四十,气度不凡的男子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严岳道:
“我不是说过这几日别来打搅吗,你为何不听呢?
嗯,竟还带了他人来?”
男子说话间看见了站在严岳身后的那人,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呵呵,兄长莫怪,我匆匆赶来,也是为你报喜啊。”
严岳虽然被自家大哥甩了脸子,却也不恼,反而笑容满面地说道。
“报喜?我何喜之有啊?”
男子有些奇莫名其妙地看着严岳。
“这位是徐知府派来的,让兄长您赶紧去府衙一趟。”
严岳边说边让开了身子,露出自己身后之人来。
“是宗献兄让你来找我的?
何事啊?”
男子看向来人,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恭喜严编修,朝廷天使抵达袁州,说当今圣上知您在书法之道上一时无两,因此特招您立即进京。
想来您已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啦。
府尊为此特遣小人来通知您一声,让您赶紧去一趟府衙接旨,切不可让天使久等。”
严岳身后那人很快就说明了来意。
而他口中的严编修,自然就是史书上鼎鼎有名的大明第一奸臣严嵩咯。
“什么!”
严嵩的反应却有些出乎严岳和另一人所料,不但没有喜形于色,反而惊呼了一声。
似乎,身子还抖了那么一下。
“兄长,您这是?”
严岳很是不解地看着严嵩。
“哦,没事,呵呵,只是为兄有些没想到罢了。”
严嵩赶紧打了个哈哈,然后反手就带上了房门,
“既然天使还在等着,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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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州府衙。
前来传旨的官员在念完最后一个字后,将圣旨交到了严嵩的手上。
“惟中兄,恭喜恭喜啊。”
严嵩之前就是负责跑腿传旨的,所以来人跟其也很是熟络,宣读完圣旨后,便开口恭喜起对方来。
“克弘老弟,陛下怎会突然下旨招我这个已告假之人上京呢?”
严嵩面前的天使姓史名道字克弘,跟他关系很好,因此在接下圣旨后便向这位一个部门的同事打探起消息来。
“听说当日朝会,陛下和众位大臣们一起商讨和决定了不少大事。
临到即将散会退朝时,陛下却突然主动提起了惟中兄你,直说你书法出众,又是江西同乡,于是在跟几位阁老谈论几句后,便下旨招你进京了。”
史道倒是知无不言,将自己所知的消息一股脑全都给说了出来。
“陛、陛下真是主动提起我的?”
严嵩听后却是一脸惊骇之色。
一直站在旁边的袁州知府徐琏见状很是不解地问道:
“惟中你能被陛下看中,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啊,为何你却是这副表情?”
严嵩之前去官十年,在家闲住时,徐琏曾请他去编纂地方府志,所以二人关系还不错。
此刻见严嵩神色怪异,徐琏便问了一声。
“呵呵,小弟只是没想到陛下竟会亲口提及我这个官职低微之人,所以有些吃惊罢了。”
听见徐琏问询,严嵩只好又解释了一句。
“既如此,那你就赶紧回家安排一下,也好早日跟天使一起回京。”
徐琏虽仍有些疑惑,可也想不明白,于是便让严嵩回去收拾,然后跟史道一起进京。
严嵩显然也不想多呆,立马便跟徐琏和史道告辞,回转分宜。
“兄长。”
“父亲。”
才刚一到分宜县城的门口,严嵩就被严岳和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给堵住了。
“你们在这儿干嘛?”
严嵩边说边抬手揉了揉那个孩子的头。
这个小屁孩儿,正是他的儿子严世蕃。
“我们在等你的好消息啊。”
一旁的严岳一脸期待地看着严嵩,
“兄长,怎么样?”
“嗯,还好,皇帝让我立即进京。”
严嵩随口答了一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那太好了,兄长赶紧回家收拾收拾,跟嫂子道个别,然后就准备上路吧。”
严岳脸上的期待变成了兴奋。
“不急,我还得好好想想。”
严嵩边说边对着严岳和严世蕃挥了挥手,
“你们回去吧,我得先去铃山堂静一静。”
说罢,也不管自己的弟弟和儿子,转身便往铃山方向而去。
“大哥这是怎么了?
因太过高兴,反而患得患失,没了主意?”
严岳望着严嵩离去的背影,一脸疑惑。
“侄儿倒是觉得,爹好像不是在高兴,而是……
嗯,似乎在害怕。”
旁边小小的严世蕃却拖着童音,接了一句。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那可是陛下相招,是天大的好事,大哥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走,咱们先回去帮着收拾一下,等你爹从山上下来就可以直接进京了。”
严岳抬手就在严世蕃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接着便拖着对方进了城。
铃山堂。
严嵩一脸呆滞地靠在一张椅子上。
半晌后,他突然怪叫一声,从椅子上蹦跳起来,然后大喊道:
“我TM真倒霉啊,都这么低调了,还TM被那家伙给盯上了,这是不给活路了呀。”
说完,更是直接瘫倒在地上哭嚎起来。
边哭还边喃喃自语道:
“这大明有鬼啊,劳资不应该是躺着啥都不干,然后静等嘉靖上台再去抱大腿,接着风风光光几十年的吗?
咋TM就突然蹦出个宁王朱宸濠来?
王大圣人你是猪啊,居然连个宁王都搞不定!
这个贼老天,穿我一个过来躺平不就完了,咋还能再整一个强大到离谱的来呢?
我要是别人还好,大不了窝家里混吃等死,可我TM偏偏穿的是严嵩……
严嵩啊!
明朝最大的奸臣,目标这么大,只要是个正常的家伙,穿过来都不可能会放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