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大,就在,在……在……在,前边。”程前有被萧明拉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萧明停下等他,还不忘了数落他:“大有,你看看你这虚弱的样子,还赶不上个小姑娘呢,下次不带你了啊。”
程前有听了也不脑,顺了顺气笑道:“老大你就是嘴硬心软,哪次你真把我丢下了似的。”萧明翻了个白眼,又拉起他的胳膊:“快走快走,磨磨唧唧的。”
两个人来到前头,杂耍班子早就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了。这也难怪,他们这小镇子,不常有这样大的杂耍班子来,赶上一次当然是男女老幼都想来瞧个热闹。
眼见这人越围越多,萧明赶忙拽着大有往里挤。在一片不满声中,他俩终于挤到了前头。这大的杂耍班子就是不一样,登高钻火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周围的人连连叫好,萧明也跟着鼓掌叫好,杂耍班子演了几个节目,谢了捧场,这请赏的罐子就递到了围观的人面前,大家看的高兴,多半都掏了几个钱。
罐子转到萧明跟前,他摸了摸自己怀里,前两天一没留神,打了一坛酒,这个月的钱被老爹扣了,现在实在是囊中羞涩。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请赏的人也没说什么,笑了笑正要走,大有掏出十来个铜板,扔在罐子里,道:“老大我替你给,这算我们俩的。”
萧明刚要表扬一下他,另一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打赏还有替的,没钱就乖乖认怂,充什么大爷。”
说话的是董家大公子,董文齐。在安和镇,若说程家是头一份,那董家就是第二家。程家走的是官路,董家走的是商路,商见官总要低一头,是以董家虽然是安和镇的首富,财大气粗,却要比程家矮上半截。
虽说都是在安和镇数得上名号,但与程前有不同,董文齐向来看不惯萧明。
“我还当是谁呢,”萧明瞥了一眼董文齐,把胳膊往胸前一抱,“还以为董大公子见多识广,不也在这看得眼都直了?我萧明是没有董大公子财大气粗,但论认怂,我可不敢排在你前头。”
“你这泼皮无赖,本公子何时认过怂!”董文齐往前一步,声音不自觉的高了起来。“比谁声儿大啊?越声高越心虚,是不是,董公子?”萧明也慢慢悠悠的往前走了一步,董文齐虽然说话横了些,但还不敢当街打人,再说他旁边还站着程前有,不用担心董文齐会动手。
“谁心虚谁心虚!”果不其然,董文齐只是举着扇子,指着他们俩跳脚,“有本事你把钱掏出来,程前有你别帮他!”瞧见程前有要掏钱带,董文齐忙制止。
“我怎么就不能帮我老大了。”大有不服气。董文齐气不打一处来:“程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听这话萧明脸沉了下来,语气也不似方才那样玩笑,大有是心眼实,认准了他这个大哥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最听不得别人说大有蠢、傻。
当即反呛道:“那董家生了你就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瞅瞅你那德行,好意思叫文齐,拿把破扇子装的挺像,扇子上的字认识几个啊你!”
说着他一搭程前有的肩膀,道:“走,大有。咱不跟这种怂蛋说话。”“你你你!……萧明你给我等着!”董文齐在后面指着两人的背影放狠话,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没什么可看的了,也都纷纷散去。
待人都散了,董文齐打开扇子看了又看,这横竖曲折的写的都是些什么啊……
大有和萧明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对于刚才的事,大有心里很是感动,虽然老大每次都嫌弃他、数落他,但是有别人欺负他的时候,老大都是第一个出来帮他打抱不平,“老大,谢谢你。”
从小到大,有好些人说他蠢,说他傻,连他爹也这么说过,唯独萧明没有。
“谢什么,你叫我一声老大,我可没当是白叫的。”萧明挺起胸膛,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大嘛,得有个老大的样子。
“哎?老大,你这是什么时候添的?怎么跟你家门上的长得这么像?”大有拽住了萧明的手腕,翻来覆去的看着,好好的干嘛要打一对护腕?
“你眼还挺尖。”萧明把手收回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就是我家那对祖宗,打今儿起,贴身保护我了。”
程前有不禁发出一声赞叹,老大就是厉害,拉着萧明的手腕看了又看,实在是很威风。
看护腕的功夫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老大,过阵子我生辰,你可一定要来,咱们再叫上小衣,去……”
说起生辰,又说起孟兰衣,萧明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忘了办,“大有,我有件大事忘了办,去晚了我爹又要骂了,我先走了!”说着他便拔腿往家跑,听到大有在后面喊要帮他,来不及回答,只朝后摆了摆手。
一路飞奔回家,他爹正给客人上完酒,回头瞧见他回来,举起托盘道:“你还知道回来!”“爹你先别打!”萧明抱头往后一缩,“我着急去送孟爷爷明天做寿用的酒!”“那还不快去!”这臭小子,什么事都能给误了,萧平孝一抡托盘,萧明身手敏捷的躲过,跑去后院地窖搬酒。
推车上结结实实的绑了五大坛酒,萧明推着车子来到孟家门口,正巧瞧见孟兰衣端着水盆从院子里穿过,“小衣!”萧明叫了她一声,把推车在门口停好。
孟兰衣是孟章的独女,孟家做的是布庄生意,买卖不大,虽比不得董家财大气粗,但也是衣食无忧。夫妻俩一辈子本分勤恳,只是膝下只有一女,免不了替她的将来操心,是以尚在幼时,便与董家的大公子董文齐定了亲。
但这孟家姑娘自小和萧明玩在一处,并不怎么待见董文齐,便是董文齐如此看不惯萧明的原因之一了。
“明哥哥,”孟兰衣把水盆放在一边,从院子里出来,“爹爹刚才还念叨你呢,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我这就去告诉他。”说着便进去了。
萧明将五个大坛子搬进院子,甩了甩酸疼的胳膊。孟章从里院出来,笑着将一个钱袋塞进他手里,“之前交了一半定金,这是剩下的一半,多出来的,算辛苦钱。”这酒的事终于解决了,孟章总算放下了心。
萧明把钱袋子揣进怀里,“好嘞,那我就替我爹谢谢孟叔了!你们忙,我先回去了。”“明哥哥明天寿宴来玩呀!”孟兰衣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孟章暗自叹了口气,若不是太早给小衣定了亲,这个萧明倒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回到家,萧明把推车放好,掏出钱袋来打开看了看,拿了一半揣进自己怀里。经过柜上的时候,他老爹正在给人结账,萧明将钱袋轻描淡写地随手抛在柜上,道:“孟叔给的另一半酒钱和辛苦钱,辛苦钱嘛,肯定是给我的,我就不客气了。”
他刚得意洋洋的走到后门口,突觉背后一阵寒风,萧明本能的一低头,一只鞋擦着他的头顶呼啸而过。幸亏反应快,萧明捋了捋胸口,抬步掀帘跨过了那只鞋,还特意回头道:“爹,娘上次可说了,谁扔的谁自己捡啊。”
瞧见萧平孝怒气冲冲的单腿蹦着过来,萧明赶紧一溜烟跑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这爷俩依然吵吵嚷嚷,萧夫人忍无可忍,把两个人都臭骂一顿,萧记酒肆方才安静了下来。
回到房间,萧明打了个哈欠,直挺挺的扑在被子上,这五大坛子酒真累人。突然想起褥子底下还压着个宝贝,他一下子睡意全无,脑袋突然清醒了过来。
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把窗子也都关好,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各处都检查了一番,他方才小心翼翼的挪开被子,掀开褥子,颇为郑重地双手捧出了《太阴录》。
白天没来得及仔细看,现在捧着这本书,他才发现,《太阴录》并不是用普通纸张装订成的书册,而是以白绢为页,金线穿订,黑缎做面,“太阴录”这几个字,像是用银丝绣的,这银丝极细,在黑缎上仿佛印上的一般。
好家伙,就算不是什么神器,单单这样一本书,也能卖不少银子。
萧明摇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再说这样的宝贝,怎么能卖了呢。指尖轻轻抚过书册,《太阴录》发出了淡淡的、柔和的光,这光像……像什么呢……
对了,像月亮!萧明拿着它来到窗前,打来了窗子,今日正是天清月明,月光洒落在书册上,还真是相得益彰。他正得意于自己的聪明才智,手中的书册却光华大盛,“太阴录”这三个字好像流动了起来……
《太阴录》流光突现,在这小小的屋子里亮的如同个月亮,萧明双手捧着它心跳越来越快,他觉得这样的光景,必定是要发生什么的,说不定他就要飞升成仙了,想到这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他正想着,书册突然动了,萧明眼疾手快一把攥住。这《太阴录》的力气也不小,拼命往外冲。萧明双脚抵在墙根,使出了吃奶的劲死命的拽着,却拽不回来,一人一书就这样在窗子口僵持。
手心已经透出汗,胳膊腿也都有些吃不消了,这总不能在这拽一夜吧。萧明试着问道:“你看打个商量行不行?观昊神君让我收集你,咱们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得通力合作不是?你使这么大劲一溜烟跑了,我哪跟得上,再说你一本书,自个去了干啥也不方便,不如你给我带个路,我可是个讲义气的人,有难同当咱们就……”
为了不吵醒他爹娘,萧明一直压着声音说话,他不确定这《太阴录》听不听得见,听见了听不听得懂,听懂了会不会同意。就在他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的时候,书册突然卸了力,萧明猝不及防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啊!唔……”他疼的嚎了一声,刚一出声,《太阴录》就捂在了他嘴上。萧明忙点了点头,书册才“啪嗒”一声落了下来,掉在他身上。
“太阴录”三个字还在隐隐发光,只是较方才弱了许多。萧明把它拿起来,熄了灯轻手轻脚的出了自己的房门,瞧了瞧爹娘的屋子黑着灯没有动静,便开门溜了出去。